『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徒儿”萧慎见此,神色大恸,一转身就扑到了慕容玦的面前,“凝神屏息,固本守原,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慕容玦说不出任何一句话,胸壑激荡,一阵阵血气翻涌,他慢慢俯下身子,薄唇之间又有鲜红的血沫溢出。
他的眸光恍惚,面色如白纸,唯有唇间的血迹异常鲜红。
“颜儿别离开我!”
萧慎见他心神激荡难安,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能从袖中拿出金针封住了慕容玦后脑勺的穴位。
有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后,乱撞的气息封住了心脉。眼前黑幕罩下,他高挑的身形往后仰倒下去,发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再无任何知觉。
眼下萧慎再顾不得去管苏夕颜,他得赶紧将慕容玦带走养伤。不等女娃娃醒来,说不定他这孽徒就要先一步上黄泉了。
好端端的小两口子,怎么在一起就这样的难!
在带走昏迷过去的慕容玦之前,萧慎走到了床榻面前,用金针刺在苏夕颜的虎口处和身上的几处大穴。希望借此能让她快些醒来。
女娃娃虽在昏睡,但外面说话的声音她应该能听得到。
他在她面前轻声说了一番话,“女娃娃,我不知你受了何种刺激。但逃避总归结局不了问题,我这蠢徒儿为了你命都折腾去了半条。你就算再恨他,也该醒来看他一眼。女娃娃你如果还想与他在一起过日子,就醒来吧!你只有跟我说谁欺负了你,我和这孽徒才能帮你欺负回来……”
萧慎见她眼皮轻颤,不似之前毫无反应,心里松了一口气。女娃娃还有求生的意识在,虽然不知是为了什么,在这几天内她应该能够醒来。
在慕容玦贴身黑甲卫的帮助下,萧慎将他带离了南国皇宫。
在南国一处隐秘无人的院子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华美的裙裾一晃而过,带着一阵馥郁雍容的香气。
在慕容玦离开皇宫不久之后,她也一路跟来了南国。
慕容幽雪推开众人,步履极快,像是一道明艳的光冲到了慕容玦的面前,看见这张苍白沾血的面容,慕容幽雪脸上血色渐渐褪尽。
萧慎手握金针,为榻间昏迷的慕容玦引气渡穴。
慕容幽雪云片锦袖下的一双纤纤玉指在颤抖,声音更是急利无比,“玦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是他吐得吗?”
萧慎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展,懒得答话。这丫头性子不讨人喜欢,总是喜欢黏在长安的身边。都这么大,又嫁给君王为妃,还总是缠着长安不放。
女娃娃肚中都有小徒儿了,哪还有她什么事?
“贵妃娘娘您先让开,你挡在这我怎么继续给他施针?”慕容玦吐得是心头血,魂不守体,心神受创是最难医治的。
慕容幽雪脸色青白一片,她最恨别人提及她的身份。
“玦他没事吧?”慕容幽雪轻声呢喃,头上的步摇珠翠响成一片,“是谁伤了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贵妃娘娘您还是这些话直接问他,您再耽搁下去,这些话问了没人答了!”萧慎一翻眼睛,写满了不耐烦。
如果不是顾忌慕容幽雪的身份,他早让人打晕弄走了,还由得她在这问这么多话!
慕容幽雪忍着心焦不悦,在身边宫婢的搀扶下退到了一旁。
萧慎有条不紊地继续给慕容玦下针,只是脸色有些绷紧难看……
心神受创最是难以医治,幸好他先一步封住了慕容玦的心脉,要不然由他再吐上几回心头血恐怕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慕容幽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直紧盯着床榻上的男人,不知不觉中眸光微红。
不知过去了多久,床榻上的人影才慢慢转醒。
见他醒了过来,萧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慕容幽雪脸上露出喜色,极快地走到他的身边,绝艳的脸上犹带泪痕。
床榻上的人影,睁着一双凤眸凝视着垂下的床帘。
慕容幽雪喜极,忍不住轻声地唤他,一声一声柔婉心焦,“玦,玦……”
但慕容玦没有回应,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
慕容幽雪焦急地看向萧慎,“为什么他像是听不见?是不是你没有将他治好?”
萧慎睨了她一眼,“你在这儿这样聒噪,谁想理你?而且你又不是我徒儿想要见的人!”
说完之后,萧慎上前对他道:“蠢徒儿你意识恢复了没有,恢复了就说句话,你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平白让人质疑我的医术。”
慕容玦听到萧慎的声音,凤眸微动,他缓缓偏过面容,目光停留在萧慎的脸上。萧慎见他有反应松了一口气,“我还真以为你吐了几口心头血,给吐傻了呢!”
漆黑宛若黑曜石般的凤眸,光彩全无,他望着萧慎,又像是透过他看着虚无的地方。
慕容幽雪轻声软软地抽噎,“玦,你醒了?好端端的你怎会吐心头血出来?我隐隐有预感你会出事,所以我偷偷离开了皇宫,来南国寻你,陪着你。”
慕容幽雪说得声音轻软,饱含情谊。
慕容玦的脸上却寻不到半点动容,他眸光一点点聚焦最终落在了慕容幽雪的脸上。
他声音嘶哑无力,却带着刻骨的恨、怒,“宫变那夜,你遇到了颜儿,你知她已怀有了身孕是不是?”
慕容幽雪一惊之后,慌忙收敛好自己脸上的表情,作出惊愕之态,“玦……她怀孕了吗?她不是已纳入南国后宫之中,被慕容玄月封为了后妃,她就算怀有身孕,那也是慕容玄月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玦,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而吐血的?”
萧慎气得脸色发青,她怎么能这样污蔑女娃娃。女娃娃肚中的孩子都已经有五个月了,不是他徒儿的,还是能是谁的?
“玦……”慕容幽雪妄图再柔声安慰他什么。
慕容玦已支撑着坐起了身子,微凉修长的手指捏住了慕容幽雪的喉骨,他苍白虚弱的面容缓缓贴近,“颜儿怀得是我的孩子,她因为你的缘故,身体虚寒,现在母子都有危险。慕容幽雪你听清楚了吗?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歹毒!如果……如果不是看在你与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我现在就该捏碎你的喉骨,让你死!”
慕容幽雪绝艳的花容陡然泛白,她面颊微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精致如画的眼角隐隐有一滴眼泪滑落……
这般委屈绝望的模样。
却让慕容玦觉得恶心,他猛然收回手,将慕容幽雪从床榻推下,“滚!别再让我看见你!若再相见,我不能保证不会杀了你!”
慕容幽雪跌坐在地上,精致的锦衣华服散开,明艳的脸上犹带泪痕,“慕容玦你就这样对我?我与你在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而她呢?她不过是个后来者,凭什么要抢了我的一切!我与你才是最合适的!你为什么一点位置机会都不肯留给我?哪怕,哪怕是侧妃……我也想要陪在你的身边。”
“所以这就是你害她的理由,她腹中有了孩子,你却让人驾车离开,将她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之中?”慕容玦坐起身子,就连唇瓣都显得苍白。
慕容幽雪轻咬着自己的唇瓣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玦这不是你交给我的生存之道吗?我这样做有什么错?”
“她的孩子不是还好端端地坏在肚子里?我若再狠心一些,当时就该将她肚中的孩子弄掉!”慕容幽雪站起身子,又恢复高贵绝美的姿态,她的傲慢刁蛮来自灵魂,仿佛她做这些残忍的事情都是理所应当。
“慕容幽雪你是真的想找死?”虚弱沙哑的声音凝着无上冰冷的杀意。
“一个女人而已,慕容玦你真是让我失望!一个女人就能左右你的决定,你的情绪!还未达成自己此生所愿,就不惜抛下一切来寻她!”慕容幽雪冷笑叹息。
“你若成皇,天下美人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样的会得不到?”
她不明白,男人都渴望权势江山,他为何会为一个女子三番五次丢下一切。甚至连春熙惨死的仇恨,都能够放下。
“你说错了,你从未真正懂过我,这就是你与颜儿的差别。我此生所愿很简单……”他的心一直是空荡冰冷的,需要通过杀戮填满,用温热的血来温暖自己。
在遇到笨丫头之前,他的人生就只有复仇两个字。但遇到她之后,他的心中住进了一个人,再也不会空荡冰冷。那样感情像是真正地活了过来,令他贪恋满足。
所以与她相守一生,才是他真正的所愿。
“我不懂你?”慕容幽雪笑容扭曲,“我怎么会不懂你!我才是陪帮你最久的人!”
时光长短固然重要,但并不代表日久就一定能生情。
萧慎出声道:“贵妃娘娘,徒儿刚醒来需要休息,您看您什么时候走合适?”萧慎直接下了逐客令。
慕容幽雪轻轻地弯起唇角,又露出了笑颜,“玦你说得那些话我不会放在心上,就算你要杀我,我也要陪着你,除非你能真的对我下手。”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说罢,慕容幽雪提着自己华美的裙裾迤迤然离去。
躺回床榻间的慕容玦对她的话没有一点反应,倒是萧慎在一旁摇头叹息,摊上这样一个狠毒刁蛮的公主,也是孽徒倒了大霉。
“我想再入皇宫,看她一次……”慕容玦低哑轻声说,声音苦涩显得急促。
萧慎望着他,“你现在身子都这样了,怎么进宫去见她?要是被慕容玄月发现,你觉得你还有命出来?”
“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慕容玦声音恳切坚定,掀开身上的被褥就要起身,“就算要死,我也要与她死在一处。”
“不行,我好不容易运针将你救回来,你现在情绪不稳见到她说不定又要吐血。”萧慎说着,手中多出了几根银针,要是这孽徒执意要去,他就先出手让他昏睡下去。
“女娃娃还有求生的意识,说不定过几日就要醒来了。你养好身子再入宫见她也不迟,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让她见了,是想让她担心,胎相不稳吗?”
萧慎好说歹说,终于劝回了他。
出了房间的门,萧慎盯着门外的月光。
纵然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哪怕是当年宫婢死了,也没见他如此癫狂不安过。
“情障啊!情已与命相连了,女娃娃若死,他肯定也活不下去。”萧慎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幸好是个老光棍,看他们这样欲生欲死,深觉情非好物。一旦初尝滋味后,就再也由不得自己,“女娃娃,他对你用情如此之深,若你能感觉得到,就别再折磨他了,早点醒来吧!”
天明之后,邀月殿中七零八落横躺在地上的宫婢站起了身子。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们怎会都睡在地上?
互相看了一眼,得不出答案,她们慌张走向了内殿,苏姑娘万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层层叠叠的帘帐后面,床榻上的女子没了身影。宫婢们吓了一跳,“苏姑娘不见了,快去找!”
宫殿后的一扇窗户还开着,一阵阵寒风从窗外吹入。
而雕花木窗下站着一道纤细的声音,拥着白色的狐裘。见到她之后,殿中的宫婢都松了一口气,“娘娘您终于醒了!我们这就去通知皇上!”
苏夕颜没有作声,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子外面。她缓缓抬起手掌,拂过自己狐裘下隆起的小腹,“孩子,你们的父亲来过了,你们一定知道是吗?”
腹中传来的胎动让她从空白深沉的昏睡中醒来……萧慎的那番话,她听到了。
冰冷的地板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刺得她心中一痛。
他来过,他又受了伤吗?就算心中有恨,有怨,在看见地上斑驳血迹的时候,就只剩下担忧慌乱。
很快宫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满殿的人都给他跪下高呼万岁。
慕容玄月穿着暗金色龙纹的长袍,玉冠长发,丰神俊朗,却像是消瘦了不少。她到底睡了多久?
在苏夕颜愣神之际,慕容玄月已极快地走到了她的身边,琉璃眸深邃深沉。
“皇上……”她轻声地唤道,就被他紧紧拥入满是龙涎香的怀中。
她听他的声音清冽微颤,“你终于肯醒了!我以为你恨我入骨,再不肯醒来看我一眼!”
苏夕颜一怔之后,唇边的笑容变得冰冷,“我若一直不醒来,你打算怎么做?”
慕容玄月抱着她,俊美如玉的面容间闪过深沉的痛色,“我会寻天下最好的大夫为你医治,直到你醒来。如果你一直不肯醒,我就每日来邀月宫中陪着你。等我哪日驾崩,就让人将你葬入皇陵。”
苏夕颜一抬手猛然地将他重重推开,“你休想!我不是你的王妃,我不可能与你合葬!慕容玄月你想都别想!我现在醒了,你别想再困住我。这辈子,下辈子,你伤了染辰哥哥,我绝不会原谅你!”
他的神色恢复了平静淡漠,仿佛刚才的痛与在乎不过是浮光掠影,在他脸上没有真正存在过。
“染辰哥哥呢?”她睡了多久,染辰哥哥身上的毒到底解掉了没有?
光影落在他白璧的面容间,深深浅浅如同交错的齿痕。
不会原谅他?永远都不会……慕容玄月高大雍容的身形静静的站着,宫婢听见他们争吵的身影大气不敢喘。
苏姑娘胆子未免太大了,竟对圣上说出这样的话。
她将恨憎都给了他,唯独没有给他任何一点在意……涌动的情绪在胸腔之间流淌,像是粘稠冰凉的澡泽。
慕容玄月看向她时,眸中的光影隐去了所有情绪,“央毅和央染辰已去了边疆!在你昏睡的那一夜,他们就启程了。”
他的回答是这样的残忍,逼得苏夕颜浑身冰凉,不管是心脏还是血液都凉透了!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再去见舅舅与表哥最后一面,甚至来不及去问表哥身上的毒到底如何?
慕容玄月这个冷情无心的男人,就将他们赶去了边疆,不给她道别的机会。
这一别就有可能是永别!
苏夕颜清眸刺红,似要从其中流淌出血泪来,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落泪。
他的残忍无情,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在他面前哭只是自取其辱!
“慕容玄月,我为什么要遇到你!这一生我没有再去招惹过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恨你,恨你!”她含着哭腔,嘶声无比愤怒地大喊。
是,她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带着两世的怨恨。想要与他同归于尽,他是一代帝王,她的恨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一边囚禁这自己作为棋子,一边下手铲除央家。好一颗帝王心,事无遗漏,冷若冰石头。
而她什么都不能做,为舅舅表哥求情无用,也逃不出宫殿,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掌心。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
熊熊的愤怒之焰,要将她吞噬干净!前世自焚的痛,再次涌遍全身。
“慕容玄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凭什么第一世不爱却答应娶她?对她薄情冷酷,逼得她走投无路?
凭什么在她第二世拼尽一切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时候,他却强硬地闯入,口口说爱,说情,却手腕冷酷地要逼死她所有在乎的人!
这个男人是她生命中的诅咒,是她不能招惹,不能遇上的噩梦!
苏夕颜拿过书桌上冰冷坚硬的砚台,不顾一切地朝着慕容玄月砸去。
砚台在他的眼底划过一道弧线,慕容玄月却身形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要躲闪的意思。
砚台撞在他的眉弓骨上,而后跌落在他的玉靴前面在柔软的地毯上转了一圈。
一滴血,两滴……温热的血从他眼睑上滴落,划开的伤口深可见骨,他俯下身子将磕出裂纹的砚台捡起。
再抬首时,半张脸已被涌出的血迹染透。
“皇上……”宫婢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
苏夕颜盯着他的面容,心中百般滋味交织,他何必这样作态,以为能得到她的原谅吗?不会的,她绝不会原谅慕容玄月,他对染辰哥哥这样残忍!让染辰哥哥受尽了折磨。
苏夕颜淡漠地看了一眼之后,移开了目光,继续透过木窗望着宫墙隔着的那片天穹。
而宫殿中的宫婢太监们却是手忙脚乱。
“快去请御医!”不知是谁高声叫嚷起来。
苏夕颜拥着狐裘只留给慕容玄月一道寒凉漠然的背影。那般不在意……
慕容玄月抬袖将身边围聚的宫人挥退,“朕无事你们先退下!所有人都退下!”
织绒的地毯上开出了几朵鲜红的血花,慕容玄月从衣袖中拿出褪色的帕子不慌不忙地捂在眉弓骨的伤口间。
宫人们退出了内殿,小心翼翼地为他们两人合上了宫殿的大门。
宫殿之中一片寂静只有寒彻的风从洞开的木窗中涌入,吹起她墨发青丝。
慕容玄月蹙眉凝视着她的背影,抬步走到她的身后,清冽如弦响动的嗓音平淡如旧,并未动怒,反而轻声问道:“气消了吗?”
若这砚台再偏一些,他的眼睛说不定就要瞎了。可就算是这样,他从苏夕颜这张略显苍白紧紧绷着的小脸上,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后悔担忧,有的只是冰封的木然,无所谓。
苏夕颜身形未动,也未说话,她恨,恨自己扔出去的为什么不是刀子?
她应该杀了这个男人,哪怕是用命换命,也值得了!
苏夕颜深深呼吸,每一下都似带着刻骨铭心的恨。她像是一个刺猬,遇到慕容玄月之后,将浑身的利刺全都竖了起来,不许他接近,更不许他触碰。
慕容玄月抬手将木窗合上,“你怀着孩子,在雪夜中冻了一宿,身子已亏损,不可贪凉。”
苏夕颜想笑,前世这些谆谆宠溺的话,他是否也对苏雨嫣说过?这般耐心细致,没有任何一点脾气,哪怕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