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晴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她已经计划好了从梁正邦这里拿到这笔钱后迅速带着自己的母亲回去,这笔钱是梁正邦用来打发自己新欢的,梁正邦自己自然不会亲自来打理这笔钱,全部交给了向晴来做,而向晴很不客气地打了一笔大数目,那个时候向晴就已经看中这笔钱了。
可是她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她的晕倒住院让计划全部被打乱,在医院里住院的那一晚是她睡得最沉稳的一晚,但是从那一天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在她的掌控中了。
向晴的母亲依旧不肯放弃逃离,她甚至认为自己是女儿的拖累,而此时的向晴还忙着给会议准备咖啡,她也没有时间给自己的母亲打一通安慰电话。
后来向晴的母亲的病情在几乎没有的治疗下迅速恶化,医院因为费用没有交齐犹豫着要不要终止治疗的时候向晴的手机又打不通,就在那一晚,梁正邦向众人宣布他娇艳的未婚妻,向晴为了逼梁正邦不惜把梁正邦的母亲接到订婚仪式上,可是却适得其反。
向晴把梁母送回医院的时候终于接到的医院的电话,而那个时候向晴的母亲已经不治身亡,这个打击对向晴太大,她都忘了把病历单藏起来,无意间看到病历单的梁母终于知道了真相,在当晚精神错乱失足坠楼,一晚上天昏地暗,向晴也终于选择了放弃。
可笑的是,就在那晚梁正邦终于想明白打了一大笔钱给向晴,梁正邦已经做好了和向晴一刀两断的打算,可是就在墓园里他又意外得知向晴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事情就是这么一环接一环,却又那么地对不上时机,最后向晴选择逃离,那笔她费劲力气得来的钱没有用武之地,所以便提出了要出国旅行,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就算居无定所也无所谓了。
邀请我也只是一时兴起,向晴枕在我的腿上,伸出一只手摸上我的脸颊,叹息般说了一句话:“一个人,太寂寞了,你知道的吧?”
我看着她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有泪水模糊了双眼,最后滴在向晴白净的脸庞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最后那段时间里我脑子里就想的这一句话,所以大把吞着止疼药的时候我完全没觉得苦涩,也许最后这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候吧,但要说起来,快乐是因为你哦,”向晴目光柔柔地看着我,“因为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才不会那么寂寞……”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手臂无力地落了下去,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慌乱着要出门叫医生,在此时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按住我的肩膀,告诉我:“她只是睡了。”
旁边的机器上还显示着生命体征,我听到机器“滴滴”的声音,终于放下心来。
然后我们轻声走出了病房,我才发现我的双脚是软的,好在身边方祈洺给了我依靠,我才不至于瘫倒,身体靠得很近的时候,我听到方祈洺小声安慰我说:“别担心,有我在。”
我听了却心头一凉,嘴唇轻轻一动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其实我最怕你说这个。”
方祈洺微微一怔,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这是我说过最温情的话,原来在你听来是那么刺耳。”他的语气颇为凄凉,听得我更加难受,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可是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门口医生还在门口等着,他也就离开了我。
身边一时失去了依靠,我有一瞬间的失神,忽然醒悟过来我和方祈洺的相处时间一直很短,就算是在只能接触到他的那两年里,他和我说过的话也很少,沉默成了我们之间的主旋律,该说的没说,最后也都来不及了,而他那个时候也在努力逃避我,我的防备如同刺猬一般,一次次的鲜血淋漓后,他也终于放弃了接近我。
但仔细想起来,他也确实做到了他所说的那般,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给我力量,他带着我一次次走出黑暗,但是我却不清楚这一次次的黑暗,究竟谁所为。
医生给我们说了向晴的检查结果,因为拖了很久,这个时候治疗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靠药物勉强拖延时间,当然只要有钱,延续几个月还是能办到的。
我听了后苦涩一笑,钱,还是钱,我对医生说:“不用了,麻烦停止一切治疗,明天我们就会办理出院手续。”
医生难以置信,问我:“你是病人的亲属吗?你有资格代表病人做这些决定吗?”
我粲然一笑:“当然,我是她的妹妹。”
说完这句后我不顾医生和方祈洺的反应径直走回了病房,坐在病床边,我看着向晴安宁的脸庞,想如果是你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不对。
果然第二天向晴就提出要出院,我和方祈洺都没有说什么,帮她拿了东西,回到酒店后向晴就收拾东西要回国,却见行李已经打包好了,那是我前一天晚上一个晚上没睡觉整理的,我想向晴这个时候应该也没有心情游玩了。
向晴看到打包好的行李,朝我笑了一下,说:“还是你懂我。”
我嘴角一提,“当然。”
方祈洺在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因此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国,原本就很麻烦他了,我不想再拖累他,方祈洺却不依不舍,说:“筱筱,别一个人逞强,让我帮你……”他嘴唇动了动,那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安慰他说,没事,我一个人行。
一直以来我不就是一个人吗?
一路上买的纪念品因为太累赘被丢在了这里,我们是怎么出发的也就怎么回去,因为行李减轻了许多,所以一路上还不算辛苦,可是向晴的身体却受不了长时间的飞行,于是我换了飞机,做了短暂休息后再次登上飞机。
向晴变得很虚弱,很多时候都在睡觉,在她清醒的时候我就跟她讲起我们的高中和大学时光,我才发现我的高中和大学不止林晖一个人,向晴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向晴很多时候就在静静地听,时不时回我一两句,我发现我终于能和过去挥手告别,终于能用一种很不在意的语气提起很久之前的痛彻心扉。
向晴是我至今唯一一个对她提起那灰暗的两年时光的人,我回想起自己被困在宽大的房间里哪里都去不了,那一个个没有尽头的噩梦,我忍不住双手颤抖,不自觉地用一只手握住另外一只手,向晴伸出她苍白的手握住我的,轻声说:“我知道的,我早就猜到了。”
我一惊,向晴靠在我身上,缓缓说:“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方祈洺就猜到大概了,他变了许多,以前意气风发的,现在却有点阴沉……”
我笑,“是犹豫么?”
向晴拍了一下我的手,说:“别打岔。”
“好好,”我连声应着,继续听她说:“后来我见到了你,那时候就已经确认我的猜测是真的了,可那个时候方祈洺还跟我说你跟林晖结婚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不会说谎,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了。”
我不自觉地笑起来,到现在我才知道那天方祈洺对我说的没变是怎么回事了,明明已经增长了年龄,却依旧不会掩藏自己,什么感情都写在脸上。
向晴告诉了我其实是她告诉方祈洺我在这里的,我才知道方祈洺出现在这里根本不是巧合,我听了有点生气,向晴安抚了即将炸毛的我,说:“别急嘛,这不是为你好,你还打算这么一直单着啊?都老大不小了。”
我一滞,没有说出话来。
其实我也能理解向晴这么做的理由,可是没想到她最后竟说了这么一句:“你只要学着把眼光放开了就好了,别那么死脑筋,你和林晖就是的,你把林晖当成你的唯一,所以才会在丢了后无所依靠。”
三天后我们终于踏上祖国的土地,而就在机场方祈洺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接机,方祈洺没有事先告诉我们,所以当一个人走过来说是接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是一惊,惊讶过后,向晴朝我挑了一下眉毛,没有语言,我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过了几天后方祈洺回国,抽出空隙来看望我们,那个时候向晴已经瘦了很多,但是精神不错,那天向晴要出去玩,被我严词拒绝,向晴不爽,最后拉着方祈洺晒着太阳聊天,于是我们几个明明是年轻人,却像老头子老奶奶一般聊着那个说着这个,一直到太阳落西。
我依稀想起好像多年前也有人这么跟我期盼过这样的老年,只是那个时候的人我已经记不清面孔。
之后方祈洺没有再来过,但是短信电话不断,我忙着照顾向晴还要应付电话短信,应接不暇直接丢给了向晴,向晴和方祈洺聊得开心,只是不知为何向晴讲着电话的时候为什么一直贼贼地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