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事事都能逞心如意那就不是过日子了,第二日书湘起了个大早,穿戴齐整后去大太太屋里请安。

春日的清晨连风里都洋溢着醉人花香,和风霁日的,要多舒心有多舒心。禧正院里也露出和平日不一样的气氛来,到底有大老爷在感觉就是不同。

大老爷和大太太正在次间用早上饭,桌上是清淡的吃食,枸杞粳米粥,吉祥如意卷,竟还有一盘藕粉桂花糖糕。

书湘见了大老爷就变得很老实,乖巧侍立在一旁,垂着手臂在身体两侧,只是忍不住不时地打眼去瞧着父母。

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多久没这么着了?

这才像是一家人。

大太太疼女儿,叫大丫头霜儿扶她坐下,起身亲自盛了一碗粥给她,脸上红光满面的。大太太昨夜同大老爷可算是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日子仿佛回到了她才嫁进国公府那时候,虽不是恩爱非常,倒也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觑了大老爷一眼,大太太试探着道:“咱们湘儿今年十三岁了,只是可惜了这么些年我膝下也没个女儿… …”

书湘一听才咽进喉咙口的那口藕粉桂花糖糕差点堵在嗓子眼,她吊着心偷眼瞧了大太太一眼,又去看大老爷。

爹爹是文质彬彬的俊俏爹爹,即便是吃饭那也是斯文优雅的,他拿着瓷白的汤匙舀了舀碗里糯香的粥,表情淡得好比一阵清风,开口是疑惑的声气,“女儿?”

大老爷慢条斯理吃一口粥,慢慢咀嚼着,他应当是想到了什么,微蹙了蹙眉头道:“女儿已是够多的了,太太还想要个女儿么?”

大太太虽也料着大老爷会是这样的反应,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却还是露出些许尴尬,书湘没能是个哥儿,这或许是大太太打书湘落生起的前十三年乃至余生都将承受的精神压力。

牵了牵嘴角,她笑得有些讪讪的,“那几个丫头我自是打心眼儿里疼惜的,只是… …嗐,我说这个做什么,不过信口一提,老爷只当我胡言乱语罢了。”

可不是胡言乱语么。

大老爷拿汤匙在碗的边沿“铛铛”敲了两下,打量着恨不能将脑袋埋进脖子里的儿子一眼,玩笑似得口吻道:“你瞧咱们湘哥儿,生得这唇红齿白模样,倒活像个女孩儿家似的。这冷不丁一错眼,还真是雌雄难辨。”

他的视线从书湘低头间露出的凝白后颈上挪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大太太,心里升起一股不清不楚的感觉,这感觉来得突然,叫他没来由的不安心。

大老爷撂开汤匙后背向后靠去,缓了缓才对大太太说道:“既然一会子你们往宫里去,今儿就不必到老太太那里碰钉子了。母亲向来是那个性子,再不能改的。”

大太太称是,书湘也点头,歪着脸瞧爹爹的侧脸,一双眼睛里既是崇拜又是向往,微卷的眼睫缓慢地颤,一个不留神就同大老爷横过来的视线撞在一处。

书湘额头上光致致的,大老爷瞧着她微微上翘的眼角下清澈如许的眼波,视线一时竟不能移开。

他心里又不安定起来,偏开视线面向大太太道:“如今贵妃娘娘同皇后娘娘的关系不比往昔,你们今儿在宫里难免遇上皇后。太太是明白人,我也不消多说,你自个儿当晓得如何应对。”

说到皇后时大老爷语意里有一瞬的迟缓,书湘似懂非懂地听着父亲的话,几次鼓足了勇气想说自己要么就不进宫里去了。她瞧着父亲权衡再三,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吃饭间66续续大姑娘、二姑娘同几个姨娘也来请安了,今儿没什么事,大太太因要进宫见贵妃姐姐,没一会儿就把她们打发回去。

大老爷自去上朝,书湘就坐在大太太下首听母亲处理家事。

要说理家管事,头一宗就是把管事婆子们收在麾下,使手段也好,恩威并济也罢,务必使她们服服帖帖的,晓得这家里谁说话有分量,不这么样,管事们办起差事来浑水摸鱼完全没个忌惮,底下人就更不成器了,长此以往,这偌大的宅院从里头就要腐坏起来。

大太太时不时总将些掌家理事的条理梳理给女儿知道,她统共这么一个女儿,又觉得对她不住,因此才总惦念着把该教她的教她,至少女儿将来到了夫家能比现下通透精炼。

书湘看着大太太问管事们话,上下眼皮难分难舍直打架,强撑着精神等到结束了,大太太进屋里换了身衣裳,上头是青缎子珍珠扣对襟旋裳,下头是暗色的裙子,头上按部就班梳着发髻,一只碧玺雕花簪斜里插|进去,简单又贵气。

“娘亲怎么样都好看。”书湘撑着下巴眼巴巴看着,大太太笑着在她鼻子上刮了刮,又想起女儿穿女装的模样,不禁有些出神,默了半晌,唇边挽着笑纹牵起她往外走。

… …

老皇帝喜欢薛贵妃给自己生的小皇子,老来得子总有说不出的欢喜,薛贵妃在后宫如日中天,除了皇后便是她。

书湘跟在母亲身后,行走在阴凉纵深的宫墙甬道之间,心中不自觉生出肃穆的感觉来。耳边只闻得宫人们压轻的脚步声和衣袂摩擦之声,不仔细辨别几乎听不到。

明黄的琉璃瓦在骄阳下熠熠生辉,宫中人进出来往像没有呼吸的幽魂,他们经过你身边也很难察觉到,眼稍扫过去时,宫人们早已退在一旁低垂着首让出路来。

书湘深深地吐纳一口气,她是在皇宫里住过一段时日的,虽然那已经是很多年前。路到底还是识得的,她瞧见大太太挺直的背影,还有站在大太太身旁奉贵妃之命前来引领的掌事宫女,模糊间觉得眼熟,兴许小时候是见过贵妃姨妈身边有这样一位宫女的。

进了薛贵妃的寝宫,宫人领了她们进入偏殿里。

书湘给薛贵妃请安,这些宫廷礼仪她都是熟稔于心的,大太太和薛贵妃毕竟是亲姊妹,宫人上完茶出去后薛贵妃就和妹妹挨在一处坐了,就和在闺阁中那时一样。

薛贵妃毕竟是这样的年纪了,笑起来眼角有丝线一样的细纹,只是满身的华贵雍容将她层层叠叠包裹,到了她这个年纪,美貌已经不是衡量一个女人的唯一标准了。

书湘站在一边听薛贵妃和大太太说话,她们谈话起初无非是小皇子的诸事,并不避忌她,过了一会儿,薛贵妃凑在妹妹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大太太脸色倏的就变了。

“这怎么… …可能?”大太太抓住薛贵妃的手,薛贵妃反手握了握她,尖利殷红的护甲像是要戳进人肉里。

“我的好妹妹,我的话你如今也起疑?”薛贵妃说起话来慢悠悠的,十分婉转的语调,书湘立在一边抬眼觑她们,不晓得是怎样的事情能让母亲惊疑成这般。

大太太怔怔的,嘴唇蠕动几下,“姐姐今日召我入宫就是为说这个?”她心里惶惶的,瞧了底下女儿一眼,强做出笑模样道:“湘儿先出去转一转,我…我同你姨妈有话说。”

书湘是机灵的,知道长辈间有些话是自己听不得的,大太太是要支自己出去。遂应了是,退步走出偏殿。

殿外阳光丰盛,碎金一般流泻在屋檐瓦角上,书湘眯了眯眼睛,信步走出薛贵妃的宫室。左右望望,甬道两头寂寂的,眼前的宫墙向外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潦草的脚步声,书湘偏头看,只见一个拿着拂尘的宦官朝自己跑过来。这太监好生面熟,书湘凝目瞧着,一时间倒没认出来。

那太监在书湘跟前站定,拂尘尾巴荡阿荡的,他抹了抹额间的汗,“奥哟,老远就瞧见您了,我可算是没认错!”

书湘退后一步,上下仔细打量他,冷不丁笑出来,“是秦公公啊,您瞧我,年纪还没大眼神就不好使了。”

“这不打紧,您是贵人,我们这样的身份劳您记得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秦太监说话向来没个边际,按说他是皇后娘娘近身伺候的人,在这内宫里的地位权氏非同一般,混到他这份上何况是对书湘这样一个还没当上世子的爷们,便是面对着朝中大臣及一干低等宫妃们,也只有旁人讨好他的份儿。

书湘不把这秦公公的话放在心上,却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总是高看自己一眼似的。

皇后和她亲姨妈薛贵妃都快要到撕破脸的田地了,秦公公是正宫皇后娘娘身边的得意人,对自己却是这样的态度,过去也就算了,如今还这般就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书湘陪着他笑,“公公这是往哪里去?”她后头就是薛贵妃的寝宫,秦公公别是奉皇后的命找薛贵妃来的。

“找您呐!”秦公公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眯缝,见牙不见眼的,“专程来找您的!”

书湘大为不解,曲着手指头想点自己,又放下了,随着秦太监沿着宫墙走,试探问道:“是皇后娘娘找我呀?”

秦公公眼风一旋,“二爷昔日在宫里头常往我们娘娘处走动的,如今好容易来一次,怎么有不去请安的道理?”

他意有所指说着,书湘看着他的笑脸,心里突的一跳,幸而她定的下心来,也学起别人插科打诨那一套,“公公说的是,您瞧我这不是刚来么,才我站在宫门口就想着一定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娘娘对我照顾有加,我就是不见我亲姨妈也不好忘记娘娘的恩德不是。”

这话说的动听,秦太监笑裂了嘴,拂尘甩了甩搭在另一条手臂上,转过一个弯,他唠家常似的道:“当初若不是发生那档子事,二爷也不至于回家去了。不是我这没根的信口胡说,皇后娘娘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二爷您呢,就是殿下忒不懂事些——”

这里说的殿下指的是太子,书湘可不敢在背后说太子殿下的不是,谁让人家是太子呢,不出意外就是将来的储君,她一个女扮男装连爷们儿都不是的小女子,可不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上赶着报复人家。

“太子殿下那时年少,他是无心之失。”书湘公式化地笑,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是固定的。说着昧了良心的话,她想真心笑也难。

秦太监不在意,仍是兴趣盎然同她一路兜搭,两人很快进了皇后居住的宁坤宫。

进了宫门两人自发都不说话了,书湘张望,不愧是正宫皇后的所在,到底比贵妃姨妈的寝宫来的讲究。这处宫室规模盛大,放眼瞧了是一派天家的气象,那些花纹长廊处小而精致的细节尤其使人目眩恍惚。

长了些岁数再次置身这里,连感受都不同了。

“您发什么呆啊,娘娘在屋里等着呢。”秦太监操着阉人惯有的尖细嗓音提醒书湘,她“嗳”一声,赶走几步追上去。

暖阁里光线正好,半是明媚,正中间熏笼里吐出一条条柔媚的香雾。

皇后端坐在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扶手椅上,手上托着一盏茶,她一手捏着茶盖儿,撅唇轻轻吹着,精致的面容氤氲在茶雾后。

皇后不是当今皇上的原配,元皇后是她娘家的亲姐姐。元皇后死了,忠义候便把最小的妹妹送进宫填补正宫空出的缺。

认真论起来,皇后这才三十出头,比薛贵妃和大太太年纪都轻。

垂地的湘帘稍稍一动,皇后抬起眼睑。帘外秦太监高声道:“娘娘,人到了。”

绵绵的香气从湘帘里传出来,书湘不敢抬眼,遥遥朝里头人作礼,“书湘给皇后娘娘请安。”

清晰明细的嗓音透过湘帘摇曳生姿似的晃到皇后耳边,皇后啜了口茶,视线惘惘地落在那片帘幕上,停了一会儿,朱唇轻启道:“进来罢。”声音是柔婉纤细的。

湘帘边上一左一右两个小宫女忙打起帘子,秦太监侍立在外头,书湘抬步徐徐地走进去,在正中的位置上站定。

暖阁里红木格子窗外一缕阳光透进来,晃得人眼晕,皇后看见那道光束纵横百折映照在下首人面上。

书湘脸颊上逐渐有细暖的晕红洇开来,雪肤花貌的一张脸,耳垂凝白透致,束起的发间落下一两缕细发耷在耳边,拢着光,面容更显得楚楚,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美,却在无声无息间叫人心折。

皇后阖了阖眼,不错,这孩子记忆里便是这么副秋水伊人的相貌,隔了有几年了,如今瞧着还是这么着。

… …她父亲倒不是这么样的容貌。

皇后侧头模糊地回忆,她弯弯唇,心头有一息的涩然。

“别拘着。”皇后道,她抬抬手赐座,立时有心腹宫人搬了椅子上前。

看着书湘从从容容坐下,眉宇间那份情态当真令她感怀,她一个不慎呢喃出声,呓语似的道:“你这眉眼,同你父亲真是很相似… …”

“娘娘?”书湘进来这会儿是直到皇后说了这句话才抬眼,她有些惊异,年纪轻不懂得藏住心里想的,就那么直愣愣看着首座上金尊玉贵的人。

——皇后娘娘和她父亲是,旧识?

皇后自觉失言,不能迎着那道视线,她低下头吃了一口瓜片茶,唇齿间香香的,好像心情也好了许多。

书湘实在觉得今日进宫像是进入了什么谜团里,先是薛贵妃对大太太的耳语,那究竟是什么,能使得一向镇定的大太太惊慌失措起来,她瞧得仔细,大太太的惊慌里夹杂了些许的惧意,然而这到底是因了什么?

现下皇后娘娘又这样语出惊人,书湘打小在宫里就多蒙这位皇后娘娘照拂,皇后娘娘于她,比自己亲姨妈薛贵妃见到的次数都多,待她更是别样照顾。

且起初她和太子殿下两个也是相安无事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有一日开始他就魔症了,许是少年心性,她瞧出他讨厌自己,简直是没来由的厌恶,处处针对她不说,后来弄得她简直过不下去,最后索性把她往冰窟窿里一推,齐活儿了。

幸而她想自己是前世里有功德傍身,这一世才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只是自此不在宫里给太子做劳什子的伴读了。

说起来,那根本不是伴读,是要她的小命。

越是深想书湘的思维就越混沌,她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十三岁,足够她从一点一滴的过往记忆里提炼出曾经不以为然的细节。拼凑着那些零碎的画面,她心中模糊有个意识,只是潜意识里规避着,不敢任由自己追究下去。

“湘儿长大了,个子拔节的竹子似的,时间过得真快。”皇后喃喃着,也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书湘看她的视线并不是看着自己。

但是话里提到自己,还是要吭声以表回应的,书湘甩甩头清空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笑嘻嘻道:“我是长大了,可娘娘瞧着和往日竟没两样呢!娘娘是这天底下皇上外最尊贵的人,连时间也厚待您呢。”

这话不是书湘信口胡诌的,岁月着实没在皇后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依然是盈盈幽幽的气韵,瞧着温柔又美丽,实在不像个年过三十的人。

皇后掩着嘴吃吃笑起来,“你这油嘴,小时候还没学得这么会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呀,娘娘就是好看嘛。”书湘觉得没那么拘束了,她眨眨眼睛,自然而然地仰首望着坐在椅子里的皇后,心中是感念她的。

气氛好了,说起话来就显得明快,阳光暖暖,晒得书湘面颊上粉粉的。皇后听她说起书院里一些趣事也觉得有趣,掩着帕子咯咯咯地笑,像个大孩子。

听到书湘说起和大老爷相处的情景时尤其专注,皇后那样温和的神色,书湘很多年后想起来依然记忆犹新。

出了宁坤宫宫门,按皇后娘娘的意思她要往太子殿下宫里去拜见一下,好歹幼年时是他伴读,她如今进宫了去见见,也算是全了礼数。

秦太监将书湘送到宁坤宫外甬道尽头。

觑着四下里无人,书湘不自觉向他打听,“方才娘娘问起我家中事,问我有几个姊妹,我如实都说了。

娘娘听见我除了两个庶出的姊妹,另就是二房我二叔家一个嫡出的三姑娘,不过我三妹妹如今跟着二叔在京外任上。”顿了顿,迟疑着道:“娘娘这话里话外的,我瞧着… …难道是瞧上我妹妹了,要给她指门婚事么?”

秦太监笑眯眯的,一对眯缝眼睛看着书湘,满不以为然说道:“二爷是爷们儿,心思可以不必这样细腻,您甭管娘娘是什么意思,横竖于你家妹妹是好事一桩不是?”

书湘讷讷地点头,又说笑几句辞了秦太监。

她可不认为这是好事,皇后娘娘一准儿是在相看太子妃呢,可因大太太和薛贵妃是亲姊妹,这里头关系近,一旦夺嫡的事情闹起来,整个国公府和薛家不都站在薛贵妃后头,如此一来,三妹妹怎么好和太子有牵搭?

太子这边,皇后的母家是忠义候府赫家,想到这里书湘不禁蹙起眉头。她瞧着他爹大老爷对赫家的态度很是暧昧,立场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鲜明,大老爷还叫她为一幅画特为上侯府去给赫梓言致谢呢。

真不知有什么可谢的,赫梓言那家伙——

书湘一抬眼,哪知才一念叨他,他就出现了。

数步之外一条熟悉的身影跃进眼帘,他笑得恣意,跟着个脸模样俊俏的小宫女不知在说什么。

书湘如今瞧着赫梓言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就连他精于作画的优点她也觉着是旁人代的笔。她在原地驻足望了一会子,天晓得赫梓言说了什么,引得那宫人瞧他一眼奉送柔柔一笑。

她想这下这厮骨头该酥了罢,又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赫梓言简直是天下第一恶心人。

书湘嫌弃地调开视线,再也看不下去,太子的寝宫近在眼前,她小跑两步过去。门前守着个小太监,长得贼眉鼠眼的不讨人喜欢,书湘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用这样的人,难道是为了衬托他自己?

她脸上僵僵的,嘴巴张了张道:“麻烦这位公公通传个,说——”

这贼眉鼠眼的太监不让她说完,尖着嗓子道:“您也不消说了,才太子殿下吩咐了,身子不爽利,不方便见客。”瞥了书湘一眼,不客气道:“您请回罢!”

书湘想那感情好,不是皇后娘娘叫她来她还不来呢,心里憋着气,忍住了才没哼出声来。刚要转身,肩上忽的一重,书湘迷惘地侧过头,赫梓言吊着眼角立在边上。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到的,一点声音没有,怪吓人的。

“哟,上这儿来了。”冠玉一般的脸沐浴在充沛的阳光下,狭长的眼睛里流光溢彩,笑微微的视线罩上她。

门口那小太监立即见了祖宗似的,笑得和秦太监如出一辙——见牙不见眼,尾巴直摇,“世子爷来了,殿下在里头等着您呢,您请您请!”

好么,合着这是赤|裸|裸的区别待遇!书湘气鼓了脸,无妨,反正她也不愿意进去。

赫梓言低头,白皙的手指头一晃,青天白日的,在她脸蛋上轻佻地刮了一下,“这样,”他计较着,老神在在看着她一点点红起来的脸,“倘若我准你占我的便宜跟我进去,你要不要感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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