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绿帽子成堆积山的孙廷龄确实如历史上那么昏庸而无能,在扬州劫狱逃上战船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倒头呼呼大睡,就连陈近南、顾炎武等人与吴远明队伍分道扬镳的事情,他都是在第二天醒过来后方才知道。得知自己们费尽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负气离开,孙廷龄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妈的,几个老家伙不就是名气大点读过几年书么?竟然这么不识抬举?老子还指望带他们一两个回广西去,给老子的幕府里装点门面。”
“廷龄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别管他们了。反正他们几个是铁了心和鞑子朝廷做对,只要他们能做江南继续捣乱,咱们把他们救出来也不算白辛苦。”吴远明目视着清澈的滔滔河水,随口安慰孙廷龄道。孙廷龄又骂了几句不识抬举的话后向吴远明问道:“世子,我们的船这是到什么地方了?”
“刚过施家桥,再往前走几十里就进长江了。”吴远明回答一句,又向孙廷龄问道:“廷龄兄弟,进长江后南岸就是镇江,我们有三条路可走,一是沿运河继续南下,一是顺着长江出海,还有就是逆流而上去江宁。我打算去江宁,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江宁!江宁是朱国治的地盘,我和他有仇,不能去!”孙廷龄吓了一跳,赶紧拒绝吴远明的邀请,“再说我离开广西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回去了,否则被言官御史参上一本说我擅自离职,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吴远明早料到孙廷龄不敢去江宁,便点头道:“也好,廷龄兄弟回去之后尽可以放手去干,第一就是笼络广西军队中的中下级将领,待时机成熟后就发动兵变干掉戴良臣、王永宁和马雄几个鞑子走狗,完全控制广西的军队。”
“可笼络人心需要银子,我手里那来那么多钱?”孙廷龄嬉皮笑脸的向吴远明问道。吴远明一笑,掏出一封事先写好的信交与孙廷龄,微笑道:“这是我写给父王的信,你到广西就派心腹送去给平西王,把你投诚平西王府的意思向平西王表明,我父王自然会给你提供行动所需资金,还会派出谋士和人手协助你。”
信没封口,孙廷龄知道这是吴远明让他看的意识,便毫不客气的抽出信笺查看,只见吴远明在给吴三桂信上把他孙廷龄吹得天花乱坠,并言明了孙廷龄投诚平西王府的经过,要吴三桂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协助孙廷龄控制广西,最后还用了平西王世子的正印。孙廷龄不由大喜,知道吴远明帮助他的诚意十足——否则孙廷龄光凭这封信就可以告倒吴三桂,忙向吴远明再三道谢。
第二天船到了长江,孙廷龄便领着随从乘一条船南下离去,欢天喜地的去做他称霸广西的准备了。吴远明等人乘的船则在镇江码头暂时停靠下来,吴远明这才又给老爸吴三桂写了一封信叙说这些天的情况,建议吴三桂与孙廷龄合作控制广西,连同那袋药包式发射药一起交给两个平西王府老兵,让他们先行赶往云南送信。
“镇江肴肉!大闸蟹!蟹黄汤包!”吴远明刚让两个老兵下船离开,惠儿和郑莘就异口同声的在吴远明耳边高喊起来,都是一副谗涎欲滴的模样。吴远明苦笑着摇摇头,拒绝道:“惠儿,莘莘,我们在镇江只是稍做停留就走,没时间在这地方耽搁,等以后有机会再吃这些东西吧。”
“不嘛,我早就想吃这些镇江名菜了。”惠儿和郑莘一左一右的挤到吴远明怀里,搂着吴远明脖子和腰撒起娇来,不时互相你推我一把,我揍你一拳,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这时候姚启圣又插嘴道:“孩子,镇江的金山、焦山和北固山都很出名,你就带她们在镇江附近玩一玩吧,今天才八月二十二,我们只要在九月十八前赶到江宁就行,时间还很充裕,我们完全可以一路游山玩水的逛过去。”
“为什么要在九月十八之前赶到江宁?”吴远明对姚启圣要求的时间大感奇怪,一边的施世纶插嘴道:“吴大哥,九月十八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生辰,老师应该是要你在那一天到朱元璋的明孝陵前参拜磕头。”不过施世纶也有点疑惑,又向姚启圣担心的问道:“老师,江南文人大都心怀前朝,那一天明里暗里去明孝陵前拜祭的前朝遗老遗少一定很多,鞑子官府肯定也会在那天加强对明孝陵的监视,以吴大哥的身份贸然出现在那里,会不会太危险了?”
“人越多越好,我要的就是这效果,但不管多危险都得去。”姚启圣严肃回答,又微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近南和顾炎武这些人肯定也会在那天去明孝陵前拜祭。”吴远明对姚启圣的安排大惑不解,但又猜到姚启圣这么做肯定大有深意,便点头答应了姚启圣的要求。但戴妍却提出反对意见,“吴大哥,我已经在路上耽搁了许多时间,如果我再不赶回老家的话,我母亲和兄长一定会着急,担心我出了什么意外。过了九月十八才回老家,我实在等不及了。”
吴远明一阵为难,劝道:“妍儿,再等一等吧,等我办完了事情,我们一起送你回家。”戴妍摇头,小声说道:“吴大哥,将心比心,我是个女孩子,如果你是我的亲大哥,我长期在江湖上漂泊不回家,你能不着急吗?”戴妍家的那个老仆福伯也说道:“是啊,吴公子,如果只是再等一天两天的话没关系,再等二十多天才回杭州的话,那时间就太久了。马上就到收租的日子了,家里的粮田和茶田都需要人打理,但我们家老爷现在正在蒙古,夫人不方便出面,少爷也成天鼓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不理家里的事,老奴必须赶回去帮夫人和少爷赶回去处理这些事情。”
“吴大哥,你和我到杭州去见我母亲吧,我们的事不能拖了。”戴妍向吴远明恳求道。一边是干爹要去江宁,一边是未来老婆要回杭州,吴远明不由大感头疼,略微盘算后吴远明问道:“那从这里到杭州要多少时间呢?”老仆福伯答道:“如果路上不耽搁的话,顺着运河走大概六七天就能到杭州。”
“六七天,那时间上还赶得及。”吴远明松了口气,转向姚启圣说道:“义父,要不这样吧,你和李雄飞带着惠儿和莘莘她们游山玩水去江宁城,我和戴姑娘先去杭州拜见她的母亲和兄长,然后在九月十八前我赶到江宁去和你们会合怎么样?”吴远明此举实属无奈,因为吴远明并不清楚戴梓对自己那个‘名垂千古’的老爸究竟是什么态度,如果象只是普通憎恨那以罢了,看在戴妍面上怎么都好说话。如果戴梓是象天地会那些人那么与吴三桂不共戴天,那吴远明就有得花费力气和心思收服戴梓了。所以吴远明提出先送戴妍回家,就是为了给戴家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我不让你走!”惠儿马上提出反对,拉着吴远明的衣角眼泪汪汪的说道:“吴大哥,我们重新在一起还没几天,我不要再和你分别了。”郑莘也舍不得和吴远明分别,也是拉着吴远明的手说道:“吴大哥,我一天都不想和你分开,你别走嘛。”吴远明摸摸两个小丫头的小脸蛋,微笑道:“都别哭,我去杭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再说我只去十几天就赶回来,你们用不着那么担心。”
“那我和你一起去。”惠儿和郑莘见吴远明心意已决,便提出要和吴远明同去杭州。吴远明到杭州是去和戴妍正式订婚——顺带着笼络大舅子戴梓,那敢带这两个爱吃醋的小丫头过去搅局,自然是以匆忙赶路太辛苦为由一口拒绝。这时姚启圣也考虑好各种步骤,便点头同意道:“也好,你送戴姑娘去杭州吧,但一定要在九月十八之前赶回来。明孝陵位于江宁城郊茅山的西侧,茅山上有一座道院是道家圣地,我们就在那道院里等你会合。”
“世子,让末将保护你去吧。”李雄飞担心吴远明的安全,也是提出与吴远明同去杭州。吴远明又摇头道:“不用了,我这次去只是低调行事,不会有什么危险,带吴禄一个人去就行,而江宁城里有朱国治和伍次友这些狡诈的汉奸,你还是保护我义父他们去江宁吧。”
“世子,带我去杭州可以吗?杭州的美女,天下闻名啊。”朱方旦两眼放光,色咪咪的向吴远明问道。吴远明本想拒绝,可又实在不放心让朱方旦这条大色狼和自己心爱的漂亮妹妹惠儿在一起,便点头答应了朱方旦的要求。决定下来后,吴远明带着吴禄和朱方旦两人与姚启圣、惠儿等人再度分别,另外雇了一条船与戴妍赶往杭州去叩见未来的岳母大人和大舅子大人。惠儿和郑莘虽然万分舍不得与吴远明分别,不过在吴远明的再三威胁和哄骗下还是乖乖的流在姚启圣身边,落泪与吴远明分别。
“吴大哥,你一定要快去快回啊!”挥着手目送吴远明与戴妍等人的船只离开,当船消失在视野之外时,和吴远明重逢还没几天的惠儿终于哭了出来,这回郑莘也不象往常那么乘机取笑惠儿了,也是眼泪汪汪的随时可能哭出来。而姚启圣安慰她们一阵后向得意门生施世纶吩咐道:“世纶,做好准备,咱们以后专挑文人墨客多的地方去,专门和他们吟诗做赋。”
……
先不说姚启圣带着得意门徒施世纶神秘兮兮的一路吟诗做赋缓慢西行,单说吴远明和戴妍等人取道运河日夜兼程赶往杭州,为了便于在戴梓面前说话,一路之上吴远明对待戴妍从所未有之好,哄得涉世未深的戴妍心花怒放,对吴远明的依恋日深。而戴妍的容貌气质虽比不上惠儿和郑莘这两个王侯之后,却也是吴远明后房之中唯一的小家碧玉,深知三从四德之礼对吴远明也是万分依从百般照顾,吴远明讨好于她倒也不算违心。当然了,身为正常男人的吴远明在路上也少不得又把戴妍哄上床云雨几次——居心不良的吴远明是这么想的,如果把戴妍的肚子搞大了,戴梓就更不得不承认吴远明这个妹夫了。
临近九月北风渐起,借着顺风紧赶慢赶,吴远明等人在八月二十八那天午时便抵达了杭州码头,回到家乡的戴妍并没有心情配着吴远明在杭州城里游玩,而是拉着吴远明雇了马车直奔城外钱塘江旁的家乡。吴远明倒没什么,朱方旦却因为不能欣赏杭州城中的美女而牢骚满腹,不过在城外看到那些出城踏青的江南少女后,朱方旦很快就把不满丢到一边,不时从马车车厢里探出头去大叫,“姑娘,你的脸色带青,似乎有隐疾在身,在下粗通医术——人称神医,请让在下为你诊治一二。”可惜朱方旦的容貌实在有些抱歉,不仅没钓到一个漂亮少女,反而把那些踏青少女吓得失声尖叫,亡命逃窜。
“朱神医,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吗?你想要女人,等回到云南了,我挑几个最漂亮的丫鬟服侍你。”吴远明没好气的说道。谁知朱方旦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妥,不妥,云南的女孩子那有江南的女孩子漂亮?再说女人多多益善,我如果能在杭州追求到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岂不是更好?”吴远明摇头叹气,忽然想起什么又向朱方旦警告道:“朱神医,我可警告你,一会到了戴姑娘家里,不管戴姑娘家中的女眷有多漂亮,你都不准用你那套说词调戏她们!否则被她们用耳刮子掴你我可不管!”
“对,对,尤其是我母亲,你要是敢对她无礼,我就让你尝尝连发火枪的滋味。”被吴远明提醒后,戴妍也赶紧向朱方旦道。朱方旦路上已经见过吴远明试射那两支连发火枪,害怕下赶紧连声答应,“是,是,戴小姐放心,我那敢对小姐的母亲大人无礼——只是不知道戴小姐有没有堂姐妹或者表姐妹,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这家伙完了。”吴远明和戴妍一起哀叹起来。
说说笑笑间,吴远明等人的马车已然抵达钱塘江畔戴妍家所在的村庄,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村庄,青砖细瓦,小桥流水,杨柳成萌,风景着实秀美之至,而戴妍家也是这个村庄中最大的富户。越是临近家园,戴妍越是激动和紧张,激动的自然是能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紧张的则是怕母亲和大哥不同意她的亲事,尤其是她的父母一直希望她招赘女婿上门打理家业——别指望戴梓那个火器狂人会对家中田产有兴趣管理,可吴远明的身份又绝对不容许他倒插门做戴家的上门女婿,所以戴妍才会既紧张又担心,握住吴远明的小手掌心也变得又湿又滑。吴远明敏锐的发现戴妍的变化,便轻声安慰道:“别怕,我相信你的母亲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一定能说服她准许你跟我走。”
“嗯。”戴妍娇羞的轻哼一声,温柔的靠在吴远明的肩上。但是这时马车恰好拐过村中小路,戴妍马上吃惊的坐直身体,指着前面一个围满村民的大院门口惊叫道:“我家门口怎么有那么多人?难道我家出事了?”吴远明也是大吃一惊,忙吩咐马车停车,拉着戴妍跳下马车直接跑了过去。
到得戴妍家大门口,吴远明首先听到院中传来女子的悲哀哭泣之声,同时围观那些村民也认出戴妍,不少人都叫喊着让开道路,“戴小姐回来了,戴小姐,你哥出事了!快进去吧。”吴远明和戴妍都吓得双腿发软,忙双双跑进院子,而大院地面颇是狼藉,到处都是被砸碎的花盆和家具,而一名端庄秀丽的****正被两个丫鬟搀着在院中哭得死去活来,戴妍冲上前去向那****叫道:“娘,我回来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哥呢?他那里去了?”
“妍儿,你总算回来了。”戴母见爱女返家先是一喜,拉起女儿的手后又大哭了起来,“妍儿,你哥出事了,今天早上你哥被杭州府的官差抓去了。天哪,你父亲远在蒙古,叫我们两个妇道人家怎么办啊?”
“哥被官差抓走了?”戴妍吓了一跳,猛然想起清廷严禁百姓持有火器的禁令,赶紧问道:“娘,难道哥制造火器的事被官府知道了?所以官府才把我哥抓走?”
“开始不是这样,可官差进我们家抓你哥的时候,你哥恰好在院子里摆弄火器,官差就把你哥连同火器一起带走了。”戴母大哭道:“那些天杀的官差对你哥又打又骂,说你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私藏火器,是砍头的大罪。”
“娘,你怎么不说我们家和陈总兵家的关系?陈总兵的官比杭州知府大多了,起码可以让哥不用吃苦头啊。”戴妍与大哥戴梓兄妹关系极好急得直跳脚,还埋怨起了母亲。戴母捂着脸哭道:“我说了,可那些官差说抓我哥是杭州将军阿山大人和一位郡马大人的意思,他们的官都被你陈世兄的官大,所以他们不能通融,连我送他们的银子他们都不敢收!”
“杭州将军?郡马?”戴妍倒吸了一口凉气,哽咽道:“我哥除了爱摆弄火器,平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怎么会得罪这样的大官啊?”说罢,戴妍也紧张得大哭起来,很快就和她母亲一起哭成了两个泪人。而吴远明听出了些味道,赶紧向戴母问道:“伯母大人,请问戴梓公子为什么得那些官员?官差开始来抓他,又是用什么罪名?”
“你叫我伯母?你是……?”戴母哭得红肿的眼睛上下打量吴远明,很是奇怪吴远明对她的称呼。旁边的戴妍收住哭泣,红着脸向母亲介绍道:“娘,他是我在路上认识的吴公子,特地来我们家拜见于你。”末了戴妍又说道:“娘,你把哥的事情告诉吴公子,他在官场上熟人多,也许能帮上我们家的忙。”
知女莫若母,戴母见女儿羞容,又见吴远明生得俊美非常,已然明白女儿的意思。但眼下显然不是考虑女儿婚事的时候,戴母便哭泣着向吴远明说道:“吴公子,我那孩子被抓的原因我也是派人进城去打听了才知道的,授意官府抓我孩子那位郡马大人有一位小姐,本来是想许配给杭州将军阿山大人的公子塞赫,但我那孩子上个月不知怎么和那郡主府的小姐在西湖边见了面,大概是前世的冤孽,我那孩子从此就对那位郡主府的小姐一见钟情,茶不思饭不想,还想方设法的和那位郡主府的小姐偷偷见了几面,前天晚上他们私会的时候被那位郡主府小姐的父母发现,事情传扬出去,阿山大人和那位郡马都是大怒,就让杭州知府派人来抓走我的孩子。听说那位郡马大人还放出话来说,要把我那勾引他女儿的孩子在牢里整死!”
“呀!我哥那个书呆子竟然也动春心了?竟然还去勾引郡主府的小姐?”戴妍收住哭泣,惊讶的说道。而吴远明越听越是觉得不对,满头大汗的向戴母问道:“伯母大人,那个郡主府的小姐叫什么名字?她的父母又叫什么名字?”
“郡主府的小姐叫王莹儿,她的父亲叫王永元(注1),她的母亲好象是叫吴梅。”戴母抽泣着答道。而吴远明很干脆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笑不得的惨叫道:“天哪,事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大水冲了龙王庙?什么意思?”戴妍被吴远明的话弄得更加糊涂。吴远明苦笑着向戴妍招招手,让她蹲到自己面前后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吴梅是我二姐,王永元是我二姐夫,至于那个王莹儿——是我外甥女!”
“啊!竟然这么巧?!”戴妍惊叫起来,然后戴妍也哭笑不得起来,喃喃道:“糟了,这回我和我哥的关系就没人弄得清楚了。”
注1:前文中与戴良臣和马雄把持广西兵权的人应为王永年,一字之差,笨笨的纯洁狼就搞糊涂了,特此更正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