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
看似朴实无华的马车在前往太和县的道路上疾驰,车厢内,陈青德有些局促不安地挪动着身躯。
“那个…”
看着周围豪华无比的装饰,感受着屁股下比刚出笼的馒头还软的坐榻,他嘴唇不禁有些发颤。
“各位大人,要不…小老儿还是去外面帮赶车吧……”
说着,他下意识地拱起身,不敢让自己那脏兮兮的衣服去蹭身下不知道值多少石米的坐榻。
“不必。”
陆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陈大爷你安心坐着就好。”
听到陆晨叫自己陈大爷,陈青德下意识地就想起身连称不敢,他老陈头不过是比别人多吃了几粒米,多啃了几块树皮,何德何能敢让一个青天大老爷叫他大爷?
但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符嬅便淡然道:“这是怀宇的车,怀宇既然让你坐,你就好好坐着,莫要胡思乱想。”
陈青德看着自己那好几天没洗过,沾上了不少石炭粉并且打满补丁的衣服,以及上面刚被他碾死的几只虱子,犹犹豫豫地道:“可是小老儿脏……”
“不,你不脏。”
陆晨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话,然后颇为感慨地道:
“在本官看来,你不仅不脏,反而比很多衣着光鲜的人干净。”
陈青德不是很懂陆晨指的是什么,但也不敢反驳,只好继续躬着身,不敢坐下。
陆晨见状,直接站起身,然后按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便把他按在了坐榻上。
再次感觉到坐下后的实感,陈青德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同时,心中隐约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大官,似乎跟他认知中的官老爷不太一样。
陆晨没有注意到,在他这么说,这么做的时候,一旁的顾思妙和符嬅的都在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楚宝儿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此时的她心中只有父亲和兄长。
以及一丝希望。
虽然石头哥说她的父亲和兄长已经被官府的衙差打死了,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在看到父兄的遗体之前,她都不会完全相信无比疼爱自己的父兄会如此突然凄惨死去。
哪怕他们真的被打死了,她也要收敛父兄的尸身,好好安葬。
无论为此要付出什么代价,哪怕让她给面前这个姓陆的大官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她也心甘情愿。
“顾姑娘。”
重新坐下后,陆晨突然开口,跟顾思妙搭话。
“你之前不是问在下,该怎么管理封地吗?”
“嗯。”
顾思妙微微颔首。
“怀宇准备现在就教我吗?”
陆晨摇头,轻声道:“指教什么的谈不上,只是想稍微说一下个人浅见罢了。”
顾思妙坐直了娇躯。
“怀宇请说,我洗耳恭听。”
陆晨“嗯”了一声,而后先是瞥了坐在对面的陈青德一眼,这才缓缓说道:“以贵族的身份管理封地,其实并没有什么复杂的,顾姑娘你只需记住一点即可。”
“哪点?”
陆晨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
“他们的,就是你的。”
很简单的七个字,意思也很浅显。
顾思妙思索片刻,便微微抬起头,和陆晨四目相对。
“我明白了。”
她轻声说道,随后展颜一笑。
“多谢怀宇赐教。”
“顾姑娘客气了。”在几人的畅谈中,马车飞速疾驰。
黄昏时分,众人终于来到了太和县。
县城门口,陆晨扶着陈青德率先走出马车,紧接着,符嬅和顾思妙再次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就像两个贴身侍女一般。
“这里就是太和县么?”
陆晨抬起头,便看到不远处破旧的县衙大门,以及周围稀稀落落、瘦弱无比的百姓。
一天马上结束,在城里没有住处,只是进城卖些瓜果的小贩和货郎一个接着一个从县城中走出。
在经过陆晨等人附近的时候,却是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没办法,陆晨身后的女子实在太扎眼了。
符嬅和顾思妙倒是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
“怀宇,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进城吧。”
“嗯。”
陆晨点了点头。
进城后,顾思妙便带着众人朝县衙的方向走去。
她来过一次,自然知道县衙在哪里。
而就在一行人准备穿过东市,马上就要走到县衙的时候——
“爹!哥哥!”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楚宝儿突然惊呼一声,而后一脸焦急地朝不远处的东市坊牌冲了过去。
陆晨转过头,看向楚宝儿狂奔的方向。
下一秒,他突然面色一冷。
却见那破旧的东市坊牌下,竟用手臂粗的麻绳吊着十几个人!
那些人被扒光了衣服,只留下一块布片,身上满是伤痕和淤青,也不知道在寒风中吊了多久,此时一个个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坊牌下,几名衙差一脸冷笑地站在那里,两个受了伤的衙差更是用鞭子抽打其中的一老一少。
鞭子打在那对老少身上,劈啪作响中,昏迷不醒的两人身上不断留下鲜红的血液。
而他们的面色,此时已是苍白无比。
一些身着没有打补丁的麻布衣的百姓和几个穿着锦衣的年轻人在周围围观,每次衙差出鞭,打在被吊在上面的人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时,他们都大声叫好。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打得好!对这些不识好歹的刁民,就该如此行事!”
“打!继续打!打到他们疼!打到他们跪地求饶!不如此,这些该死的刁民总有一天会暴乱,祸害我等良家子弟!”
“打死他们!”
“县尊大人威武!”
“.”
看到这一幕,陈青德也面色一变。
“楚老弟,哥儿!”
他目光紧锁着那两个被衙差鞭打的身影,紧随楚宝儿之后冲了过去。
“良玉。”
陆晨没有马上冲过去,而是对身旁轻唤一声。
“嗯。”
符嬅点了点头,袖子下的食指微微一抬。
轰!
一股极为磅礴的灵力猛地从她身上狂涌而出,恐怖的威压瞬间将方圆百米之内的区域全部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