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狭窄而幽长,林翔宇与关林森各自拿着一支松明火把,一前一后的将凤歌护在中间。走了很久,周围的环境还是没有一丁点变化,凤歌渐渐觉得腿很重,机械的向前迈着。
厚厚的土层将人世间所有的声音与光线全部隔绝,黑暗的空间里,只有脚步声轻轻响着,两团暖黄色的火光成为这片无尽黑暗中的异色。
凤歌从来没有在这样压抑的地方呆过,忽然想起宫里处罚一些做错了事的宫女和太监就是关在黑屋,她一直觉得这处罚实在是太轻太轻,正好不用干活,哪里是处罚,根本就是放假。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实在是太难受了。
走在前面的林翔宇忽然开口话,他那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在地道里响起,让凤歌精神为之一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实在太无聊了,我们一人讲一个故事吧。”
长长的无聊路上能有人故事解闷,凤歌当然是十分赞成。
林翔宇开始第一个故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曾经有一个大户人家,家主已经有了一个美丽高贵的夫人,还生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可是,再恩爱,也终于敌不过时间,家主又娶了一位妾侍,这位妾侍除了美丽之外,更具妩媚妖娆,自从她也生下一个男孩之后,便一心想要由妾转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故意在夫人卧室房前留下男人的鞋印,让家主对夫人产生怀疑,接着,夫人竟然出现怀孕的征兆,而此时,家里的一个仆人忽然消失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接着,是许久的沉默,凤歌忍不住问道:
“然后呢?”
林翔宇似乎吸了一口气:“那个大户人家岂能受得了这种事发生,如果报官,颜面何存。那位夫人忽然就病死了,据是很厉害的传染病,因此,人一死,就烧了。”
对于这位夫人真正的死因,身在宫廷的凤歌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她静静的等着林翔宇继续往下。
“夫人死了以后,那个妾侍被扶正,过了没几天,那个妾侍忽然暴毙,她生下的儿与大夫人生下的儿,一起消失了。在大夫人周年祭日的时候,她的坟前忽然多了两个骨灰罐,一罐上面放着妾侍最喜欢的首饰,一罐上面放着孩的长命锁。”
林翔宇又是许久没有话,凤歌又问:“然后呢?”
“家主当然又四处寻找消失的大儿,可是,却始终也没有找到。”林翔宇似乎叹了一口气,“如果妾侍和她的儿都是大儿杀的,你觉得,大儿也做得太过份?”
凤歌沉吟许久,低声:“想来那位大夫人,是被妾侍栽赃,至于那个消失的仆人,要么是被买通,要么也是被栽赃与主母私通,还被灭口。那位正夫人的病死,只怕也是受了家族中的私刑。”
“看着母亲死在面前,一定很痛苦,但是我还是觉得,那个妾侍的儿是无辜的,你不应该连孩都不放过。林知县……这案如果还没过追溯期的话,你还是去自首吧。”
“啊啊啊???”林翔宇惊讶的呼声忽然在地道里炸开般的反复回荡:“什么?什么?为什么我要自首?”
凤歌被他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宫里那些宫女啊太监啊,在自己心事的时候,为了避嫌,也都假托是我同乡、我亲戚、我朋友、我曾经听……其实都在自己的事情,难道……这件事不是你自己的身世吗?”
“当然不是啦!”林翔宇哭笑不得,他一面走一面扭回头对凤歌:“你看我哪里像是能辣手杀人的样?还杀了大的,捎带上的……”
“那这个大户人家的故事是你现编的?”凤歌完全不相信他能活灵活现的编出这样的故事,还是怀疑的看着他,“我听,有的人在杀过人之后,心理发生变化,反倒变得胆如鼠。”
“我哪里胆如鼠了!”林翔宇听了凤歌的话忍不住叫出声,却发现凤歌背后站着的关林森,冷着一张俊脸,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好像一把待出鞘的利刃,时刻干掉那些胆敢对大公主不敬的人。
林翔宇忽然满脸堆笑:“哎呀,那不是因为大殿下凤仪非凡,金璜姑娘气势迫人嘛……哎哟……”
一时不察,被脚下忽然出现的东西绊了一下,当时还没摔例,他为了稳住身形,向前踉跄着连冲了几步,最后,还是没稳住,整个人呈“大”字形,重重扑在地上。
“你没事吧。”凤歌被他一连串的动作以及最后惊天动地的一扑惊呆了。
火把被甩到前面,撞到了什么,被弹开,落在地上。
凤歌上前,林翔宇本以为她是过来扶自己的,正想着应该什么感恩戴德的话,结果她就这么无视了他求救的目光,蹲下,捡起火把,继续往前走。
关林森目不斜视,紧跟着凤歌。
林翔宇只得认命的站起来,拍了拍裤上的灰,凤歌指着前方的乱石堆:“原来这里被堵上了,她来过这里,把石头扒开,爬过去的。”
“真是一个执着的人。”林翔宇无奈的摇摇头,“要是这条道直通东海,她是不是也会一路走到海边才肯回头。”
“这事,她还真做得出来。”凤歌拎起裙,准备爬上乱石堆。
关林森上前:“殿下请让开。”
凤歌依言退开几步,关林森双手挥动几处,只见乱石滚落,原本仅够一人爬过的,变得可以让人弯腰钻过去,虽然还是很逼仄,不过总比毫无形象的爬过去强些。
等等,暗卫的工作不是只用来救命吗,什么时候还管开路搭桥了?
当然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关林森一马当先钻过石洞,凤歌紧随,看见关林森对着她,伸出手,她不明所以,自顾自的从乱石堆成的石坡上下来了,没注意到关林森的眼里露出一抹失落。
再后面的林翔宇钻过来的时候,衣服被勾了一下,脚下又没站稳,大呼叫的要摔下来,正巧关林森的手还没收回去,便扶了他一把。
林翔宇感恩戴德:“太谢谢这位侍卫了。”
目睹了一切的凤歌十分困惑:“不仅管开路搭桥,还扶人?而且还什么人都扶?”
暗卫手册虽然不薄,但是凤歌一向觉得自己过目不忘,怎么好像从来没看过似的,果然要好好的再重新看一遍。
林翔宇决定继续强调一下自己的清白:“这个故事,那是我在做主簿的时候听来的。”
“你原来在哪里做的主簿?”凤歌从未听过什么地方有这等惨绝人寰的事件,心想回宫之后也许可以调到这个案卷来看看。
“到了。”在前方开道的关林森吐出两个字。
可是前方明明是一条死路,砖头砌成半圆形的墙,难道有机关?
想到这个可能,林翔宇激动的不能自己,在韩王墓没有来得及学习,这回一定不能错失良机。
“有机关……”林翔宇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凤歌也十分为难。
两人齐齐抬头仰望。
满天星斗闪闪发光。
井底之蛙的视角,原来是这样啊,一定要写在今天的阅历日志里面。凤歌脑中跳出这样的想法,又马上挥去。
关林森几经纵跃已经跳出井口,一根粗大的麻绳垂了下来,尾部结实的打了一个结,凤歌用力扯了几下,没有散,林翔宇摸着下巴:“这是叫我们上吊的意思?”
“你和金璜还真是天生地造的一对。”凤歌笑着摇摇头,一只脚踩在绳环里,双手紧紧抓着绳,当她一切就绪之后,绳缓缓上行,她时不时用脚点一下墙壁,以免整个人与墙面发生摩擦。
凤歌消失在井口之后,林翔宇伸着脖仰望,等着绳环降下来,可是等到他脖都痛了,也没有等到。
这是……被抛弃了吗?
他蹲在地上,低声哼唱着一首歌:“姑娘你好象一朵花,美丽的眼睛人人夸……你把我引到了井底下,割断了绳索就走开啦……”
“你在唱什么……”凤歌的脸忽然出现在井口,把他吓了一跳,接着绳环和另一根绳一同被抛了下来。
凤歌大声:“他,把你拉上来超出了他的工作职责,让你自己上来。我拉不动你,就把绳绕过一棵树,那个,你加油吧。”
看着手上的绳,林翔宇顿悟了,他只得认命踩在绳环里,一面死命的拉着那根绳。
脑中一时思绪万千:
“绳绕在树上的定滑轮不能减少拉起一个物体所需要的力量,如果这个滑轮是固定的,但是会动,应该能省一些力,能成三成还是五成,或是更多呢?如果多用几个动滑轮,能不能在省力的基础上再省力?”
最终,当他千辛万苦从井底爬上来之后,脑中所有的想法汇成一句话:“早知道晚上就不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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