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帝在慕容浅秋地怀里睡着,却梦了一夜的独孤染珂。
她想起最初的时候,和独孤染珂在山洞里第一眼相遇。她想起了独孤染珂有些羞赧,故作镇定的样子。她想起了独孤染珂烧水给她洗头,她吱吱哇哇地骂独孤染珂皂角泡沫到眼睛里了。她想起了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记得,只一心一意地想要跟独孤染珂相守一辈子。
康正帝眼角满是泪痕,她爬起来去庭院里站了一会儿。晚风徐徐,她不由得想起了宴席间发生的事。那人,究竟是谁呢?她醉眼朦胧,记得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可是她触摸的时候,脸上却没有温度。
莫非,是假皮?
次日,康正帝召集了所有的死士,看过了他们所有人的脸,却找不到那一个。
孝惠太后得知后,又叫死士的领队去查他们每一个人的守宫砂。结果还是遍寻不见。
最后,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嘿!陛下艳福不浅啊!”执羽之子打趣地说道。
康正帝躺在吊床上,连眼睛也没睁开,便不耐烦地道:“怎么又是你!”
“这几日大家都在猜测,那日上巳节被陛下宠幸的宫人是谁。陛下可需要臣侍的帮助?”执羽之子问道。
康正帝才不会相信,执羽之子那么“好心”地要帮她,便道:“你又想变着法儿的从朕这里讨得什么?”
执羽之子明媚的水眸盯着康正帝,说道:“可见,陛下比臣侍厉害多了!陛下不必睁眼,都能掌握读心术的要领。”
“嘁——”康正帝翻了个身,一副懒得搭理执羽之子的样子。
执羽之子眨了眨眼,说道:“要不这样吧!”
康正帝忍不住睁眼,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执羽之子,象征性地用鼻音“嗯?”了一声。
“陛下赏臣侍一柄免死的丹书铁券,臣侍便帮陛下一举夺下晋淮两州。”执羽之子说道。
康正帝翻过身来,这才睁开了星眸看着执羽之子,问道:“晋淮最便捷的方法,可是要从苍术过兵。从现在大月氏的版图走的话,原先梦瑶国临近晋淮的州城中间隔着水路,反而不好攻打。你有什么法子,让苍术能毫无戒备地放行大月氏的军队么?”
“陛下赏臣侍丹书铁券么?”执羽之子问道。
康正帝用小拇指甲盖刮了刮眉毛,又问:“而且,朕凭什么相信,苍术不会联合楼兰和梦瑶国余孽,把朕的大月氏军队吞了呢?”
“陛下赏臣侍丹书铁券,臣侍就告诉陛下一个法子。”执羽之子水眸妩媚,可是却尽显执着。
康正帝歪着头,说道:“不用你的法子,朕迟早,也能拿下晋淮。”
执羽之子一愣,仔细的看着康正帝的细微神情变化。他笑了,说道:“我信!”
“朕没问你信不信,朕也不需要你信或不信。”康正帝坐起来,准备起身地说道:“起开!”
执羽之子微微侧身,仔细冥想着什么。
康正帝虽然看过那本书,执羽之子是一心想要置苍术草原的王室于死地的。可是,那又怎样呢?她可没忘,宇文皓月就是变数。康正帝改变了许多事情,事到如今,许多事情也自然而然地变得面目全非了。她不可能再把希望放在大概、可能的变数上。她现在,只信她自己。
复选这天,江珵鹤免了所有君侍的晨昏定省。可是免了晨昏定省,他们也不见得能安心。
“虽然大致上,已经知道都是谁会留下,可是,还是有些忍不住希望不要留下太优秀的。但是……万一真留下不优秀的,觉得那人可怜,也觉得陛下可怜。”
柳书君看向秦楚笑,问道:“哥哥莫不是又有了吧?怎么生出这般多的悲春伤秋的感怀来了。”
秦楚笑鼻息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还说呢!她呀!来了歧阳宫,恨不得不留宿。留宿也……也不要我侍寝!硬说什么,一定要好生将养三五个月以上!”
柳书君满面通红地噗嗤一笑,说道:“哥哥……哥哥你也莫生气!我听说翊坤宫的那位,好像也是这样的!哥哥你再看唐昭容,唐昭容不也是诞下俏哥儿两年多之后,这才又有孕的么?”
“可是陛下没有不让唐昭容侍寝啊!”秦楚笑不乐地说道。
柳书君笑道:“哥哥怎么忘了?唐昭容诞下俏哥儿的那几个月,陛下根本不在大月氏,当然也谈不上让不让唐昭容侍寝了啊!”
秦楚笑想了想,似乎是这样的,便道:“你惯会替她说话!”
柳书君刚想笑,却倒吸一口气,撑着后腰说道:“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腹部坠痛,躺一会儿就好了。哥哥你陪我说说话好么?”
秦楚笑微微蹙眉,扶着柳书君到了榻边,问道:“你怎么不请太医?”
“请了几回,说是……以前身子亏空落下的毛病。开的都是滋补的药,吃着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效用。就不想请了。”柳书君一面躺下,一面说道。
他见秦楚笑眉心紧锁,便道:“没事的,我躺一会儿就好了。许是这孩子娇贵,还没出生,就这样闹人。”
秦楚笑有些不安心,说道:“还是得看看的!赶明儿个,我陪你去求唐昭容吧!”
柳书君摇摇头,笑着说道:“哪就那么严重。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对我下手了。翊坤宫的那位心气儿高,不屑于做这些手段。华清宫的那位与他一同长大,即使嘴上不饶人,真要他干什么坏事,他却也是狠不下心的。长乐宫的那位虽是说不好,可是他不见得希望我这边倒掉。”
“其他人就更不必提了。只是孝惠太后那边……应该也不至于吧,我见哥哥已经顺利诞下麟儿,便觉得陛下是多心了。毕竟太后也是心疼孙女的。我的孩子不求多出息,只要比那个最闹腾的乖巧些就好!”
秦楚笑听罢,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拉着柳书君聊了会儿育儿心经。
长乐宫里,南宫虹夕狠狠地从柳条上捋着新发芽的柳叶。
“别弄了!仔细伤着手!”南宫紫晨也是烦乱,自然不像以往那般声色平和。
慕容浅秋眉头微锁,说道:“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前阵子,听说陛下宠幸的是个不知名的什么宫人。可是那样的货色,竟然没有顺着陛下的临幸,而爬天梯。最奇怪的,是孝惠太后竟然放出话,要抬那样低贱血统的人,做夜者!那有朝一日,若是这人诞下皇女……岂不是要和咱们平起平坐?”
南宫虹夕抬头听完慕容浅秋的话,又没好气地对柳枝撒起了脾气。
南宫紫晨倒是先调整好了自己,问道:“弟弟怎么不与太皇太后他们一同参加复选?”
慕容浅秋摇摇头,说道:“哥哥为了母家自抑,我又岂会不同?”
慕容浅秋那璀璨生辉的杏眸,逐渐染上了稳重与成熟,他继续说道:“陛下如今对苗疆的态度……我是真的害怕啊!我的母王和父君都在苗疆,我虽然嫁给了陛下做她的臣子,做她的君侍。可是,我毕竟是苗疆长大的啊!如今驻守的大月氏军队,屡屡和苗疆边境的子民发生冲突……我害怕啊……我是真的害怕!”
慕容浅秋甚至想说,他害怕康正帝对他的抬位份,都是别有用意在这其中的。
“浅秋,陛下再怎么样,也不会因为那样的事才善待你的。你切莫多心!”南宫紫晨看出了慕容浅秋眼底的忧虑和惊恐。
南宫虹夕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忽然抬头说道:“你们说,复选留多少人,是太皇太后说的算,还是太后说的算?还是户部管这个事啊?”
“哎呀——”南宫虹夕的指甲,终于还是被柳枝刮劈了。
慕容浅秋原本很想发火,可见到南宫虹夕水葱般的手指滴着血,倒也不好发怒了。
“叫你不听劝!”南宫紫晨说罢,赶忙从怀中掏出锦帕给南宫虹夕的手指裹上。
“快去请太医啊!愣着干嘛!”慕容浅秋这才开口对苗善儿说道。
“诺!”苗善儿快步地退了下去。
“诶哟!没多大的事!别担心了!”南宫虹夕把手从南宫紫晨的手中拽了回来,又道:“你们真的不知道我刚才问的问题,还是不想回答啊!”
慕容浅秋微微蹙眉地道:“我是不知道,晨哥哥呢?”
南宫紫晨也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到复选这一步,定然是有内定的名单了。但是,究竟是多少人,那我还真的不知道是谁说的算。”
“你们两个倒是大度!倒像是全然不在意似的!显得就我一个人介意这件事似的!”南宫虹夕不悦地开始乱发脾气了。
南宫紫晨刚要开口劝解,慕容浅秋便说道:“虹夕哥哥这话说的精怪!光是不高兴有用么!我们倒是都把不高兴摆在脸上了,摆给谁看啊?陛下不在,我们摆给彼此看,都给彼此添堵就好了?”
南宫虹夕听罢,张了张嘴很想还口什么,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反驳的词语来。
“好了——你们两个一见面,不是真的斗嘴,就是假的掐架,都是各宫的主位君侍。这一个月后真的有新人进了各宫,看见你们两个一见面就脸红脖子粗的,还不被笑死?”南宫紫晨宽解道。
慕容浅秋刚要开口,南宫紫晨便无奈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慕容浅秋这才住了口。
苗善儿从远处一路小跑的来到了瑶仙池中的碧波亭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结果……结果定下来了!”
慕容浅秋皱着眉,问道:“叫你请的太医呢?”
南宫紫晨却也在此时说道:“喘口气,慢慢说。”
苗善儿用手顺了顺自己的气,然后对慕容浅秋说道:“回禀主子,太医跟在后面呢,马上就到!”
接着,苗善儿又看向自己的主子和南宫紫晨,说道:“储秀宫的复选结果,定下来了。一共留用了一百四十三位家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