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瑰拉着康正帝,可是康正帝忽然抱住了起身的江珵鹤。她嚷嚷道:“你别走,你别走!你走的话,我就离家出走!”
江珵鹤看着一群君侍先是顿足,接着回头看向他的时候,有的是冷眼看着他,有的扬了扬眉角,也有看他的眼神有些玩味儿的。
江珵鹤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受,有些耻辱,有些生气,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忍。
江珵鹤是从未有过这方面趣味的人,唯一一次让康正帝不觉得像死鱼,就是江珵鹤诞育下曲靖泽之后的那次。那次康正帝在他怀中,他缓缓地感受着一寸一尺地占有着她。
虽然他有倾国倾城的绝尘容颜,可是,不得不说,康正帝对死鱼一样待宰的男子,没法继续保持爱恋。
所以,她故意留下了他。
只可惜,事情适得其反。康正帝想让他学着开始享受情趣,而江珵鹤却认为康正帝在羞辱他。
结果,康正帝早早便没了兴致,心不在焉。楚瑰也察觉出异样,他没有气恼康正帝,心底反倒非常高兴:这十一人,似乎可以再少一个人。
到了第二个“楚瑰负责的日子时”,康正帝走了。
原本她承诺不去,是真的准备不去了。
只是,丘莼不愧是她看上过的女人。使计用诈的,连打带劝,削弱了大月氏派去的四分之一将士。
私仇国仇都算在了一起,康正帝实在受不了了,便偷偷出了皇宫。她不去的话,她觉得似乎丘莼就在那里嘲笑她,踩着她的痛处,不停地嘲笑她。可笑的是,最初康正帝看上她的聪慧的同时,也看上了她的能屈能伸,她的卑鄙无耻。如今,气得她如鲠在喉,有万虫蚀骨之感的,也是丘莼的能屈能伸,她的卑鄙无耻。
丘莼的卑鄙无耻,用在了诡谲狡诈。她成功以几封书信,诱导的鲁思遥忍不住开始猜忌降将。打仗的时候,人心惶惶,还能了得?
康正帝给她的诸位君侍留下了一封很长的陈情信,希望他们能够理解她,她与丘莼之间的纠葛,她必须去亲自做个了断。康正帝信上交代了这个女子与她之间的渊源,她对丘莼的仇恨,根本没有办法等到她被擒获。她也没有办法用更多人的性命垫进去。
康正帝对丘莼,以及丘莼对康正帝,都是恨不能一拳一拳地打在对方头上,扇在对方脸上的恨。她们彼此之间,都没有办法欣然接受,对方死于别人之手。
康正帝和丘莼的仇恨,要从康正帝出使梦瑶的时候,第一次被人霸凌开始说。
那时候康正帝是个质女,她早就接受了她不被庆顺帝喜欢的这个事实。实际上,她对她也一直没有什么好感,只有惧怕。所以别人用什么:你看你即使有个位高权重的母皇,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个落魄的质女。不被自己母亲喜爱的孩子。
康正帝当时就在想,怪不得她看野史,人们分析质子皇帝容易变得残暴,或者被奸佞摆弄。恐怕就是这种言语暴力受的多了,所以人格畸形的。她心里,哈——的一声,我人格本就够残缺了,这点儿冷暴力,在我这儿,都不是暴力了!神经病!
那时候她的这份无所谓,吸引了丘莼。丘莼就开始观察她。
康正帝那时候除了接受每天的嘲讽,就是四处闲逛。靠闲吃散晃,在收集着梦瑶国的各种信息。不过,她听到再不公平的事情,也都只是蹙蹙眉头,并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义愤填膺。
这样的康正帝,就激起了丘莼的好奇。一个他国质女,看见他国的权位腐朽,不是应该幸灾乐祸吗?或者听到了百姓们说那些不平事,不应该有些一腔热血的生气愤怒吗?
康正帝什么也没有,她眼底的哀伤沉重,让丘莼看不懂。一个二十琅铛岁,即使不受女皇喜爱,至少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皇女,竟然露出了沧桑感慨的神色。丘莼若非亲见,也会不信。
直到康正帝抓住了一个小贼,她才开始有了丘莼理解的神情。
这个小贼,偷了往来上都捐官的人的银票。偷完这人的银票,又偷了康正帝的银票。康正帝那时候穷啊,那是真穷啊!她就去堵住了这个小偷。这小贼只好笑眯眯讨巧卖乖的还给她了银票,并且保证永不再犯。
康正帝看着这个才十二岁的孩子,静默了许久,才放她走。
后来康正帝麻烦必知阁去查清楚之后,发现,这个小贼其实是在为官员办事。梦瑶国的右相贪腐的程度,不亚于和珅。她呢,更狠。她能帮你办成捐官的事情呢?她就办!她办不成的呢?看心情,十有八九这人的银子也没了。为什么呢?因为她“养了”一群小偷。
这些孩子,都是她霸凌了人家良田的佃户家的孩子。这个右相,让这些孩子去偷,好给她们自己的全家“续命”。农家人没有了田,你叫她们怎么活呢?
孩子们只能去做小偷,尽量去完成她布置的任务。完不成,她就会叫人,当着孩子们的面剁她们母亲和父亲的手指。
康正帝听完必知阁的汇报,气得衣服都要从她身上顿时爆发的怒气给冲的飞起来似的。
接着,康正帝就开始参与策划要扳倒右相。丘莼看着,实在忍不住了,这才跑去结交了康正帝。而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不继续惜命?”
康正帝故作不明白。
丘莼连问了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那些孩子?”
“天下的不公多了,为什么这件事你要管?”
康正帝笑了,她只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只是想保护这个世界的明天。”
丘莼当时没有懂,后来通过和康正帝的接触,渐渐懂了她的话。
人们行恶,孩子们耳濡目染,她们即使是受害者,但是她们将来只会有样学样。恶是会传递的,而且,传递恶比传递善,要容易的多。
丘莼告诫康正帝,劝阻康正帝,发现她就是那种,老人说的“狗咬屎橛子,金不换”的人。她认定的事情,表面上会妥协,行为上也会配合。可是她心底的执念,透过她的目光,还是能看得见。
于是,丘莼就旁敲侧击的,看似无意的给康正帝泄露一些消息。从而助益康正帝不断地给右相使绊子。
而且,丘莼的高明之处,就是康正帝直到多年之后回想,才算明白。原来,丘莼并不是和她闲谈,也不是碰巧被她发现了,可以拿来加以利用的很拐杖的消息。而是,这一切,都是丘莼为她算好的。
丘莼和康正帝就是这样,亦师亦友,亦敌亦友的关系。可往往是这样的人,若是无法与你志同道合的走下去,你就会产生比对一般人更恨的恨来。
可是,康正帝也没有特别的恨,她只是惜才。直到萧烬的事情发生。她看着浑身箭上的萧烬,当初最先选择的态度,是逃避。
她对独孤染珂说,她要处理更重要的事情。后来,她走向昭顷殿,又想调头离开。
愈是这样挣扎,积压之后的情感,爆发衍生出的恨,越是难以控制。再加上,如今前方战事焦灼,明明大月氏的优势,反而渐渐被拉平,甚至显出了粮草供应不足,谋士棋差一招等劣势来。
于是,康正帝便毅然决然的奔赴了战场。
“本宫记得,当初……楚美人似乎是这样说的:谁负责的那天,丢了陛下的话,就必须一年不能沾她。”秦楚笑放荡不羁的峨眉微微一挑,斜着眼看向坐在百里凌风右手边的楚瑰。
谁都不喜欢楚瑰每次都体现出那番霸道的样子,好似康正帝被他吃的死死的,好似康正帝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他似的。
南宫虹夕也难得地和秦楚笑统一战线地说道:“诶?本宫倒也记得,只是,本宫记得的是下一句话。好似,楚美人是说,陛下也可以出走,只要陛下不想让碰谁,就在那人侍寝的那日,离家出走就是了!”
“行了!”江珵鹤终于忍不住了,他的面上已经菜若苔色。
楚瑰小麦般健康的肤色,都气的更健康了。他的牙关紧绷着,衣袖下半露的拳头,也紧紧地攥着。
可是楚瑰气恼的不止是康正帝!他还冷眼看向了江珵鹤。他不是不怨怪江珵鹤的!若是江珵鹤不是像死鱼一样,或者江珵鹤不那么抗拒,丝毫不知乐趣的话,也许她就不会挑他们的这一天走。
而其他人看向江珵鹤,就免不得有些幸灾乐祸。
他们一直猜度,江珵鹤长成这样令他们都有些丧失自信,为什么康正帝反而很少去黏他呢?第一次江珵鹤与他们五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他们就开始隐约觉得,江珵鹤恐怕对这事还未放开自己被教条约束的枷锁。
南宫紫晨最是清楚这种感受,他看着江珵鹤,莫名的产生出一种共情的同病相怜感。
大家从楚瑰的眼神,和江珵鹤的面色,不难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珵鹤早早地就让他们散了,百里凌风却拦在了轩辕林楠面前,说道:“你不许去!”
轩辕林楠冷笑了,他看着百里凌风说道:“你打算怎么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