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还活着。”
那声音将他从昏迷中唤醒了过来,对一个欧克来说,这声音却显得太过低沉了些。
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着他的头,扯着他的头盔。
在头盔被摘下的瞬间,瞳孔边缘挤出一丝光明,昆德拉咔睁开了双眼。
脱去了鏖战之时染尽天空的鲜艳血红,此时他的世界变成了浓重的灰色,空气中充满了焦糊与硝烟的味道……酸的要死。
俺还活着。
精疲力竭,但还活着,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悠着点儿,老兄。”
那个声音说完,挪动了他一下,这次听着熟悉了些,不过还是太过低沉。
“站得起来吗?”
那身影移动到了昆德拉咔面前,对他伸出了一只被甲胄覆盖的大手。
近卫抓住了他的手腕,但此时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将一种沉闷恼人的抽搐感传遍全身,不过这算不了什么。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对方胸甲上的白色头骨印记,这是近卫十分常见的标志,还有背后战斗中烧得一干二净战利品支架,昆德拉咔还认出了对方头盔上的三个银角与背后斜挎着的战斧。
“达瓦里……”
昆德拉咔艰难地开口,因为口干舌燥,期间必须不停地吞着唾沫。
“达瓦里破头者。”
“没错。”
衣甲尽碎的他点头说道:
“如假包换。”
“俺以为你死了。”
“俺也差点以为自己死了,不过那一斧头还差点火候。”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这样的致命伤即便对于一个欧克也是非常可怕的,但是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在描述一个手指上的割伤。
达瓦里·破头者,同样也是一个近卫,和昆德拉咔算是关系不错的赌友。
此时,光是站起身来对他都成了一次考验。
他的双腿带着某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不停地颤抖着,死里逃生的近卫不停地眨着眼,想让眼前变得清晰些,不过却毫无作用。
“王庭铁卫。”
忽然,附近传来另一个声音,昆德拉咔转过身,看见另一名陌生的近卫在战死者之间搜寻者。
他似乎觉察到了视线,转头对昆德拉咔咧嘴笑道。
“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王庭铁卫。”
达瓦里嘶哑的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冰冷跟一场雪崩无异。
“这是个值得好好喝一场的名号啊,你觉得能活到那时候么,老兄?你现在这副样子就跟一只跳跳把你吃下去再拉出来一样。”
他感觉也是,幸存的近卫指了指自己满是焦痕,沾满鲜血的战甲说道。
“你看着比我好多了。”
“那是。”
破头者表示同意。
昆德拉咔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不过展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片死寂苍凉的景象。
叛军们早已不见了踪影,除了地上留下的累累尸体以外什么也找不到了,身着银甲的尸体却遍地都是。
“该死……”
昆德拉咔摇晃的站稳。
“搞毛在上,这群该死的……”
昆德拉咔第一个认出的是疤脸。
他倒在距离自己二十米远的地方,一只胳膊以及大腿一下全部不见了,致命伤显然在胸口,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大概是手枪所致。
近卫拖着自己那条无法弯曲的腿,蹒跚着一步步挪到他身边。
“喂?”
昆德拉咔尝试摇晃他,很清楚这徒劳无用,从他身上什么也感觉不到。
残存的记忆告诉了他很多东西。
他的枪卡弹了,他不该将斧头扔出去的,他现在迫切的需要它。
子弹从侧面击中了他,即使是在叛徒将他逼倒在地时他也强忍住了痛苦的哀嚎,当砍刀刺穿他的胸甲时,他惊讶地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如图刺破一个脓包时一般。
但他没有停止战斗,用那破碎不堪的武器劈砍着……
他……
昆德拉咔摇了摇头,这记忆对于他而言实在深刻,周围四散的敌人尸体告诉了他剩下的故事。
“俺失去意识多久了”
“俺怎么知道?俺一直在下面的兵工厂,忙着把那群屁精养的切成碎片,你最后记得的一件事是什么?”
“他们……他们走了。”
达瓦里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点缀着旧伤疤的脸,他的皮肤可能曾经是偏黑色的,现在他的头顶与下巴都成了点缀着白色的铁灰。
不过他脱掉头盔好像纯粹是为了吐痰。
“如果那是你最后记得的时的话,你差不多睡了一天,即使叛军已经被击败,战斗也仍在继续。”
然后,他用近乎好奇的眼神盯着对方。
“怎么了?”
“你是怎么顶住的?”
“谁也顶不住。”
他迈开步子,继续在死者中搜寻。
“近卫里还有多少活着的?”
“你和我,这个答案很惊讶吗?”
“并不。”
找了一会,昆德拉咔转向自己的老友问道。
“血喉老大呢?当时你应该和他……”
破头者摇了头。
“他死的很壮烈,那副景象俺绝不会忘记。”
血喉战死了。
对此昆德拉咔的心情很复杂,他对他了解的并不多,作为一个近卫他又太过冷酷与排外了些,但他的战斗力已经超越了大部分驻守黑石的近卫,这已经足够让后进者将他作为一个传说来看待了。
他一瘸一拐的走过焦黑的宫殿,一边寻找着其他小子。
“告诉俺发生了什么。”
“后面?霸主带援军来了,很多大车,多到能把这撞塌了,叛军就像虫子一样被碾死,就这么简单。”
“真是详细啊。”
昆德拉咔越过肩头望向他。
“你讲故事的水平一如既往的烂。”
破头者哼了一声,他粗糙低沉的声音几乎将那变成了低吼。
“你问俺,俺告诉你了,还想怎样。”
他正舒展着自己的臂膀,想让满是伤痕的胳膊变得舒服些。
尸体遍地都是,在战斗中的昆德拉咔对此并未在意,他精神完全集中在屠杀敌人上。
他们到底杀了多少?
很快,他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小子恩索迪,这也是一个勇敢的家伙,但在不久之前他只是个不起眼的饲育小子,成天只能和跳跳屁精打交道。
他无助地歪倒在地上,头低沉着紧贴胸膛,一群死去的敌人四散在他尸体的周围,每一个身上都带着枪眼或者裂口,他的战斧如同一杆战旗一样插在一名死去的叛军的胸膛上。
恩索迪斯的双手搭在膝盖上,仿佛他在祈祷一般——除开深深插进他胸口的那柄长矛外,他看着是那么的平静。
他下意识地想去拔出那柄长矛,但忽然觉得自己完全不想去触碰它了。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耳畔只余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