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见范文程一直没吱声,便问道:“文程先生以为如何?”
范文程正在反复品味,见皇上有问,答道:“臣深受震撼,这首词气势磅礴,构思奇特,状物写情,独具特『色』。臣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场景:漫天大雪之中,一顶天立地的英雄,一身戎装,一壶酒,一匹马,正仰天高歌,真个须臾一醉,看取碧空寥落。”
叫几个大学士这么一讲,人们对这首词的理解更为深透,济尔哈朗恳请道:“臣请宸妃娘娘再唱一遍如何?”
宸妃正意犹未尽,便又一拨弦,唱了起来。几个大学士开始跟着唱,然后是更多的人唱,待宸妃再唱一遍时,已是数十人在合唱。
唱罢,皇太极感慨不已:“北地之坚强,绝胜江南之柔弱,此评语十分得当。吾北地绝非荒蛮不化,金词便可压倒江南。在此之前,朕只是读金史,今天,宸妃让朕认识了金的诗词。内弘文院要尽快将金诗词整理出来,刊行国中,要金词一在手,清风满天下。”?? 强明407
随后,满清伪帝皇太极率两万精兵,征讨札萨克汗,至旧辽河时,科尔沁部、喀喇沁部、巴林部等陆续随征,至喀尔占时,已是四万大军,札萨克汗闻讯,仓皇逃遁。
在喀尔占,皇太极设宴款待蒙古各部,席间,皇太极笑道:“札萨克汗既有反叛的胆量,就应有迎战的勇气。为何效林丹汗,作丧家之犬?”
蒙古各亲王道:“札萨克汗八成是昏了头。又想学林丹汗称雄草原。”
皇太极鄙视地一笑:“林丹汗毕竟是天潢贵胄,小小札萨克汗。他也配?”
时漠北另两位可汗在侧,皇太极话里有话地道:“烦劳二位可汗告知札萨克汗,朕给他留条活路,不再追剿了,朕不忍见林丹汗第二。尔等要劝他趁早打消称霸一方的念头,不要玩火。玩火者必自焚。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札萨克汗,当年的林丹汗如何?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朕要他尽快去盛京谢罪,否则。朕誓灭之。”
漠北二位可汗没有想到皇太极会下如此大的决心,冒着严寒,千里迢迢,亲自征伐,看来博格达汗是绝对不能容忍札克萨汗的分裂:“请博格达汗放心,臣等一定将圣谕传于札萨克汗,并要当面斥责之,使之早日幡然悔悟。”
皇太极从喀尔占班师,一路上,或行猎于漠北草原。或宣谕于漠北各城堡。蒙古民众,已好多年没见到如此浩『荡』雄武之师了,无不争相叩拜。
出征时,正是天丁震怒掀翻银海的冰天雪地,回到盛京已是百鸟齐鸣百花吐艳的春末夏初。看看盛京城已遥遥在望,皇太极的心思一下子从军旅中转到了后宫。两个多月了,不知两位爱妃和两个皇儿怎么样了。想到这,他双脚一磕镫,向城内飞奔而去。
哲哲得知皇上今日凯旋。早已率众妃子迎于翔凤楼前,皇太极用目光扫了一下,怎么没见到宸妃?一瞬间,一个不祥的感觉掠过心头:“宸妃呢?怎么不见宸妃?”
哲哲未语泪先流:“宸妃病了。”
“什么病?厉害吗?御医怎么说?”
哲哲道:“皇上,皇八子他......”
“皇八子怎么了?”
“皇上,皇八子他......他。”哲哲说不下去,放声大哭起来。
懿靖大贵妃说道:“皇八子,患了天花,他去了。”
皇太极听罢如睛天霹雳,震得他目瞪口呆,险些歪倒,侍卫急忙上前搀扶。他踉踉跄跄地推开了关雎宫门,就在开门的一瞬间,那久违了的馨香便笼罩了他。
宸妃见是皇上,挣扎着要从炕上爬起。皇太极上前一把将其搂住,宸妃泪如泉涌:“皇上,皇儿他就这么走了。”
“海兰珠,不要难过,你还年轻,还可以再生嘛。”
“不,皇上,不,皇儿......”?? 强明407
皇太极看炕上摆的都是皇儿的东西,哈拉巴、玉麒麟、长命锁、小手镯,梁上悬着的是摇车。皇太极心中一酸,泪水也流了下来:“海兰珠,你是个知书达礼的人,要看得开些,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过于哀痛,哭坏了身子叫朕怎么办?”
是夜,皇太极歇息在关雎宫,床帏之间对海兰珠百般抚慰,极尽爱抚,直到半夜,海兰珠才算止住了哭泣。
第二天,皇太极对哲哲和庄妃道:“皇八子早殇,是无可奈何的事,宸妃多愁善感,朕看她已被丧子之痛击垮了。你们不能跟着悲伤,要好生劝慰宸妃才是。”
初夏时分,杨柳绽绿,盛京城内,一片欣欣向荣。『操』劳了一天的满清皇帝皇太极登翔凤楼,正凭栏远眺。细腻的晚风带着微微的暖意轻轻拂面,拂去了一天的疲倦和烦燥。晚霞在天边翻腾着,用它那无比绚丽的灿烂,迎接着夕阳的回归。
自从改元称帝以来,大清国皇帝的鸿运简直是如日中天。平定朝鲜,攻克皮岛、漠北称臣、旧部来贡、喜得贵子,其中虽然宸妃丧子,但对多妻多子的皇太极来说并不太在意,宸妃经哲哲和庄妃的劝说,心情似乎渐渐好了起来,皇太极此刻的心情无比轻松和畅快。
放眼向西望去,通往燕京产城的大道似乎已经变成了通途,身后左右再无丝毫障碍,他仿佛觉得只要轻轻一扬鞭,便能跃进燕京产城,只要双臂稍稍一揽,就能将天下揽入怀中。他得意的一笑:“难怪人们说,登高则生江山之志,该是到夺取明国江山的时候了。”
侍卫走近身旁小声道:“皇上。从中原返回来的探子求见。”
皇太极点了点头:“朕正思中原事,便来了中原人。传众各位王爷、贝勒、三院的大学士们到清宁宫。”
两位从中原返回的探子,一个叫张吉泰。一个叫顾占,二人此刻正在清宁宫外等着接见。皇太极看人已到齐,对卫士道:“传他们进来吧。”
二人进来后,叩拜了皇上和众位,皇太极急切地问道:“近来中原情况怎么样?”
张吉泰急忙道:“非常不好,明国兵部尚书杨嗣昌。搞了个十面张网剿贼方略,调陕西巡抚孙传庭、五省总督洪承畴、熊文灿等,从十个方面围剿农民军,又莫名其妙出了个武烈伯丁云毅。杀人如麻,势不可挡,结果李自成部被打得七零八落,有的说李自成已战死,有的说隐藏在商洛山中,但生未见人,死未见尸,据说他们现在还剩下一千多人。”
又再次听到了“丁云毅”这三个字,皇太极皱起了眉头:“张献忠呢?”
“张献忠狡诈得很,据说他备了一份厚礼。送给了熊文灿,愿意接受招抚。崇祯正无力再战,便答应了熊文灿所奏。接着绰号叫曹『操』的罗汝才,闯埸天的刘国能等相继也接受了招安。”
皇太极问道:“这么说,农民军真的要被剿灭了?”
“现在仅剩下老回回、革里眼、左金玉等几小股农民军在活动,但都处在四面包围之中,如此下去,怕是迟早得被剿灭。”
“文程无生,你看农民军将来的命运会如何?”
“皇上。臣以为张献忠不过是诈降,以他的势力,不可能再屈居崇祯之下,况且,他明白得很,现在崇祯是腾不出手来,崇祯杀大臣从来不眨眼,一旦缓过劲来,对他们这些个绿林大盗,绝不会放过,轻者凌迟,重者灭门,不可能有好下场。至于李自成,中原早就有‘十八子,坐龙庭’的谶语。这些谶语肯定出自李自成的谋士之口,他们这是在造势,其志在取明而代之。在众多农民军中,臣以为属李自成野心最大。崇祯若是能拿出粮食,让百姓们哪怕是吃个半饱,也许农民军从此真的会被镇压下去。可崇祯能做到这一点吗?他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农民只有造反。饿死是死,造反被捉住了,也是个死,万一造反成功,还许能混出个前程。所以,农民军不过是暂时受挫,用不多久,还会重新再起。”
皇太极沉思良久:“文程先生看得透彻,关键是崇祯不管饭。朕说过,农民军不能垮,这群乌合之众,是助朕残明的一支重要力量。阿济格前年征明,助了农民军一臂之力,看来助得还不够,我们对明国的打击还不狠。朕决定从现在开始,八字治国方略:残明、联蒙、优汉、易俗,要改为:灭明、联蒙、优汉、易俗,要发动一次更大规模的征明。”
众人听后无不感奋,一些汉官更是十分高兴,纷纷道:总算盼到这一天了。多尔衮当即站起:“皇上,臣愿出征。”
皇太极慎重地道:“这次征明不同往常,朕要求你们要深入到中原腹地,要过黄河,要为将来进入中原作战做准备,要将这次征明作为进入中原的一次预演,尔等有没有这个胆量?”
多尔衮大声道:“皇上,难道我堂堂大清铁骑还不如那些手执耒耜的农夫?别说是过黄河,就是过长江又何惧哉?”
皇太极笑道:“先帝有五大臣,朕今天有五虎上将。”?? 强明407
代善急忙道“臣愿闻其详。”
“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武英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阿巴泰、多罗贝勒岳托,就是朕的五虎上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赶旧人,礼亲王,你我可以歇肩矣。”
代善笑道:“豪格之勇之智在岳托之上,五虎上将应有豪格。”
“朕戏言耳,五虎上将并非封号,乃《三国志演义》中说书人的杜撰罢了。”他收敛笑容:“多尔衮。”
“臣弟在。”
“朕命你为奉命大将军,贝勒豪格、阿巴泰佐之,率兵五万,统右翼军。”
多尔衮高声应道:“臣弟遵旨。”
“多罗贝勒岳 。”
“臣在。”
“朕命你为扬武大将军,统右翼军,率兵五万,安平贝勒佐之。”
“臣遵命。”
“左右两翼大军仍绕道蒙古,先践京畿,后入中原。两路大军会合后,听睿亲王全权调遣。”
五位将领一齐出班应道:“是 !”
照理说接完了旨就应退回原位,但他们谁也没动,仍继续站在殿中。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皇上肯定还要叮嘱一番军纪。
果然,就听皇太极道:“尔等深入腹地,目的是要探明中原一带明军的布防和实力,同时也是要将我大清的影响推到黄河以南去。尔等还算知趣,知道朕还有话要说,你们不要嫌朕絮叨,军纪的事朕是不能不讲的。尔等首次纵深中原腹地,给中原百姓一个什么印象至关重要,凡主动归降者,可劝他们到我国来,朕虽不能给他们锦衣玉食,但最起码能填饱肚子,不愿来的也不要勉强。对顽抗者,杀无赦。你们记住了,朕的确不想看到第二个阿敏。”
“臣等记住了。” 几个人这才退下。
“尔等出发后,朕亦将率师征明,这次征明和前年又不一样,前年主要是侧应武英郡王阿济格,这次要寸土必争,步步推进,要逐渐扫清山海关前所有障碍,随时准备入关。”
范文程道:“皇上,将来进了中原,需要大批官员,现在看文职人员还是太缺。今年是皇上登基的第三年,三年一次大比,又恰逢龙虎,臣请开科取士。”
皇太极道:“上次开科是天聪八年,算这次是第三次了。文程先生提得好,文治武功,不可偏废。开科一事,就由文程先生和希福为主考官,会同礼部实施。大比之期,仍定在九月初一。这次开科,朕不勉强,各旗的汉人阿哈由尔等作主,愿意让他们应考的,朕以二阿哈补偿,不愿让他们应考的,你们自己留用,要是留不住,跑到别的旗去了,别的旗可以收留。先帝反复跟朕讲过,治国需要文人,朕近来读史,宋之殿试中的一件往事,颇发人深省:宋仁宗时有个举人叫张元,几次参加殿试都被黜落,气得他投奔了西夏,成为元昊的军师,帮助西夏攻宋,宋因此损失极大。现在,我大清国文职太缺,只要是读过些书的人,都可留用,都让他们有事可作,不能让他们跑到明国去,其中优绩者,当委以重任。”
英额尔岱奏道:“皇上,奴才现在为户部承政,户部的事繁杂得很,现在又兼管着朝鲜国的往来,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大臣们有说归内秘书院的,有说归礼部的,有说可以继续由户部管,多配几个人手就是了。
皇太极最后道:“朝鲜事务之繁杂,绝不少于蒙古,户部管着的确是不伦不类,朕看就将原来的蒙古衙门改为理藩院,将朝鲜事务一并纳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