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杵着个小东西,辰枫自然暂时就打消了去断崖的念头。辰枫告诉赵宁,待到下午就出发去业城,正好有支商队去,混进去不是什么问题,赵宁一直紧绷着神经不肯离辰枫半步,就怕这个小叔叔把他给甩了。
辰枫无奈,吃午饭的时候在里头加了一点点的料,之后没过一刻钟宁儿便睡着了,辰枫把他抱去东家婆婆那里,说自己有事外出,可能要去好几天,叫老人家帮忙照看几天孩子,又留了些银子便走了。暗地里联系赵存为他配的暗卫,指派了三个在云州暗地里保护着赵宁,一切安排好之后,这才离开。
崖上的风极大,吹得眼前视线迷离,周围草木凄凄,万柳摇摆,一派欣欣向荣之象,辰枫穷尽目力往下看,下头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崖壁上的古松苍苍,看那树身至少有好几百的年头了,东边的崖壁上有一古老的栈道,周围白云浮动,如同天梯栈道,恍如云上之栈。
辰枫小心的挪腾到壁沿上,用石子试了试栈道,由于年久失修,风吹雨淋,栈道早就破旧不堪,一颗鹅蛋大的石子下去,栈道上的木板立刻就破了个洞,辰枫叹息一声,解下身上的绳子,甩在最近的一棵古松上,绑紧了往下跳跃,人在空中一荡一荡的。
绳索虽然不长,下不到崖底,但峭壁之上的古松极多,几乎往下一排排的,不用绳索小心一点儿也能下去。越往下,气温越冷,周围的白雾漂浮,身边古松的个头也越来越小,辰枫腾出一只手来搓搓,又哈了哈气,这见鬼的气候,顶上明明是盛夏,下头却如此冷,眉头几乎都结上了霜。
无论深渊有多深,总是有底的,就如希望有多渺茫,总是还有牵挂。
头顶上的大太阳慢慢的不见了,周围都是白气,再往下白雾越来越浓,三米之外几乎不能视物,辰枫越发的小心了,峭壁之上生长着厚厚的一层苔藓,滑腻冰冷,一个不小心,人就要往下栽,这个时候,就显出绳索的重要性来了,他拿一根绑在自己的腰上,另外一条供自己往下荡,好在他师从君诺,轻功也还算不错,否则体力内力早就力竭了。君诺无论是轻功还是内力亦或是别的功夫都是凤笛数一数二的人物,可这姐弟俩除了轻功拿得出手,其他的功夫很是一般,这叫当年的君诺很是头痛,感觉倍失面子。
崖壁上因为常年的雾气腐蚀,有着大大小小的洞,但是最大的也只能容得下一个半大的小孩,辰枫落脚可以,若是想要进去歇一口气那简直是痴心妄想,而且,更加瘆人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洞口密密麻麻地爬出许许多多的蝎子一样的虫子,一层一层的,还簌簌的往下掉,还好辰枫早有准备,全身上下抹了许多的避蛇粉,形形色色的虫子尚不会来找他的晦气,抬头看看,早已经看不见天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辰枫的身子尚且在空中飘荡。
其实,墨语确实是在崖底,只不过,人已经被控制了好几天了。
她这几天神智一直迷迷糊糊的,脑子大部分时间都不清醒,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喂自己喝了许多黑乎乎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她似乎知道是谁,拒绝喝那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可是架不住那人用力掐着她的下巴,狠命的往嘴里灌,一边灌还一边咬牙切齿地质问她。
那人质问了些什么,墨语已经记不大清楚。
她的身体状态不行,几乎连床也爬不起来,这日,又入夜了,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处便是青纱帐,床边搁着一碗药水,房中没有家具,床也很旧,如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床边没有了人,那人不在。
墨语心中一动,赶紧翻身爬起来。几天不活动,用力过猛,差点儿跌下床去,赶紧扶住床沿,这才向屋外看了看。转眼看了看那碗药,墨语咬咬牙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末了还差点儿吐出来,擦去嘴边的药汁,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看看。
这些天虽然没精神,但隐隐约约也知道一些事。自从前几天被从大火中伸出来的那双手一抓之后,那人就劈晕了她,之后似乎辗转去往云州边境,不知怎的来到了这里,她这天都被看得很紧,几乎没有出过这个小院一步。
那人是凤昭旭,她知道。
她凭着这里的气候也知道这似乎不在云霄了,更不在云州,云州此时正值盛夏,万万不会这么冷,小院子也没什么特色,杂草丛生,看来多年无人居住了。
她在这里已经七天,若是自己失踪了五天,外头会发生什么事情?战事有程游到没多大的悬念,可是尚思和夏逐璋呢?他们会不会很着急呢?
想到这里,墨语心里越发急切了起来,云行殊生死未卜,她原本打算在此之后就去前线,亲自去找他和哥哥。
她推开了房门,破旧的小门吱啦一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的响亮,她已经做好了与凤昭旭拼命地架势,她知道这人是不会轻易地放过她的,谁料,这人自从上午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否则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他。
这样也好,墨语暂时不想去杀他,也暂时没有那能力。
出了院门她才突然发现,要想离开这里似乎有些悬,怪不得凤昭旭这么轻易地把她单独留在那里。
外面的月色很好,草木无踪,寒风有些凛冽刺骨,她还穿着那身夏日的薄衫,战甲不知道被剥到了哪里去,墨语眯眯眼睛,果断回头去寻那身衣服,好歹可以御寒。
她轻而易举的在屋中的桌子上找到了,上头的血迹也被擦干净了,叠放的整整齐齐,墨语奇怪,凤昭旭还有这样细心?
没有多想,墨语果断穿上,桌上还放着一把匕首和一罐热水,果断把匕首收进靴子里,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这里的枝丫光秃秃的,气候特别干燥,周围峰峦叠嶂,在夜色中如同鬼影般招摇。这是一处深山老林,墨语在记忆之中搜寻着这处是哪里,可是没有结果。电光火石之间,墨语突然想到,当初在造那座屏障之时,她命人勘察了周围地形,在起火的东方有处断崖,这里莫不就是崖之底?怪不得这么冷,这一认知叫她有些欣喜,至少离云州不远,回去的话也很快。
突然,前面林子里似乎有个人影闪动,墨语心里一惊,立刻闪身到一棵大树的后面,可是那人似乎看见了她,叫了一声,“阿语!”声音有些疑问,并不确定。
这人不是凤昭旭!墨语再次一惊,既然对方不确定,她也没有吭声,慢慢地把匕首从靴子里摸出来,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人的靠近。
呼吸就在耳边,墨语突然出手,旋风般的一拳打在对方的腹部,另一只手上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墨语怕制不住对方,手劲儿下的极狠,那人的脖颈处瞬间渗出血丝。
“你是谁!”墨语沉声问道。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出手,愣地忘了反应,沉默了一下,感觉到脖颈处的匕首紧了紧,这才回过神缓缓道,“是我。”语气有些无奈。
墨语一愣,这声音太熟悉了,气息也熟悉,一手架住匕首,一手拨开对方有些散乱的发,看见对方脸的那一刻,大惊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人是她除了落泉谷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凤昭暄,是极为熟悉的人,甚至是曾经单相思过的男人。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是因为这人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难道这次攻打云州是你带领的?”墨语手中的匕首有些松动,却没有放下来,眼睛灼灼的看着他,心中不知怎的有些发凉。
凤昭暄感觉得到她的戒备,心中发涩,苦笑道,“不是,是三弟带领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两日之前才得知,这才赶了过来。”
“这么说是你从凤昭旭手中救了我?”墨语把匕首一收,眼光低垂,不太想去看凤昭暄的眼睛,不想知道这里头有多少算计。分别了这么长时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有多少是算计了她,多少算计了云行殊……她尚且还记得云行殊出现在落泉谷内浑身浴血的那一幕。
“阿语,”凤昭暄没有回答她,伸手去摸墨语的脸,墨语扭头偏开,他苦笑一声,神情寥落,道,“只是半年不见而已,你我之间都这么生分了……”
墨语脱口而出,“不是!”
凤昭暄落寞的眸子一亮,看着她的眼睛道,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墨语心中纠结,不愿再说话,扭头往回返,“回去再说吧。”
屋子中灯火昏暗,一颗小火苗微微弱弱,凤昭暄坐在桌旁极为熟悉地拨弄了一番,屋子里顿时亮了些。
墨语坐在他对面,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怎么不说话?我救了你,你很失望?”
“不是,只是没有想到而已,还有,谢谢你。”
“你心里有事?你很烦燥?”
“没有!”很是急切的语气瞬时出卖了自己的内心。
凤昭暄不再说话,定定的看着她,脸上一直称得上欢喜的笑容也渐渐暗淡。墨语几经思考,明明下定决心不理他,可是感觉决定不了内心,只好嗫嚅道,“好吧,我心中确实有心结,我这人你也知道,若是对一个人存了心结,若是解不开,如往常一样相处那是不可能的,但把话说开一切都好,我还是会对你掏心掏肺……”
凤昭暄猛地抬头,目光闪烁,意味不明,“你说你曾经对我掏心掏肺?”
墨语反问,“难道不是吗?”
烛火“啪”地一声爆出一颗火花,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谁也没想到,去年尚且言笑晏晏的两人再次见面,早已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