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七宝才起意要逃,张制锦即刻看了出来,双眼微微眯起:“你动一步试试看。”

这句果然有效,七宝立即停下脚步。

但她只是稍微迟疑了会儿,接下里,仍是往外跑了出去。

张制锦简直不敢相信,蓦然起身。

正走到门口,偏听到外头丫鬟说道:“侯爷来了。”

张制锦猛然止步。

此刻在外间,靖安侯负手而入,一眼看见七宝有些慌里慌张地在跟前,靖安侯有些诧异:“怎么了?”

同时靖安侯又眼尖地瞥见里间门口,天青色的的宽袖一闪掠过。

靖安侯越发疑惑,挑眉道:“方才我好像听着声音不对,怎么,难道你们两个在吵架?”

七宝慌忙摇头:“没有。”又忙问道:“公公怎么突然来了?”

靖安侯放低了声音说道:“我正是为了那件事,你若是不太好说,我跟锦哥儿说就是了。”

七宝忙摆手:“不、不成!”

“父亲。”此时张制锦终于走了出来,拱手行礼。

父子两人打了个照面,靖安侯吃惊地瞪着他脸上的痕迹:“锦哥儿你的脸……”

七宝心虚地垂头。

却听张制锦淡淡道:“父亲夜间来到,可是有什么事?”

靖安侯略一犹豫:“哦。没事,我只是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瞧瞧。你的脸是怎么了?”

张制锦说道:“没什么,之前在静王府内吃酒,折梅花的时候不小心给划伤了。”

七宝忙意外地抬头看向他,缓缓松了口气。

靖安侯“哦”了声,似信非信。

明明他脸上的伤看着挺新鲜的,若是从静王府回来,只怕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张制锦却又说道:“我还有要事,就先回吏部了。”

七宝一惊。

靖安侯见他说走就走,也忙问:“你不是才回来?”

张制锦淡淡道:“只是回来送红梅的。”

七宝原本怕他发怒,可是看他理也不理自己,便忙叫道:“夫君!”

张制锦扫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只叫丫鬟拿了披风来,重又穿戴整齐。

七宝走到他身边儿,拉拉他的衣袖:“夫君……”这会儿已经泪汪汪的,想叫他留下,又有点说不出口。

张制锦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然后一拽衣袖,往外去了。

七宝追到门口,却给靖安侯叫住:“且住,这样出去是要害病的。”

同春也忙过来拦着。

靖安侯走到门口,那边张制锦的身影已经消失:“他这是怎么了?好似有些古怪。”

七宝不语。

“对了,”靖安侯又说:“你方才拦着不让我告诉锦哥儿,难道你心里打定主意了?”

七宝没想到张制锦说走就走了,心中乱极。

直到这会儿才突然记起来,自己还没有把张岩的事跟他说,但是两人之间闹的这个样,又怎能贸然为了张岩开口?十有八九会被拒绝。

此刻看着靖安侯满是疑惑的双眼,七宝忽然有了主意。

七宝说道:“公公,那件事我可以答应你,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靖安侯意外之余忙问:“哦?什么事?”

七宝飞快地把张岩的亲事告诉了靖安侯,又说:“公公只要让四爷别答应这门亲事,我就也答应你。”

靖安侯愕然:“他们二房内的事,咱们不好插手吧?且要是让老四不许这门亲事,也该是二爷发话。”

七宝说道:“我又哪里想插手了?自然是那当事的人求着我帮忙,我迫不得已,本来是想求夫君的,偏偏、还没开口他就走了……我也是没有法子了才求公公的。”

靖安侯忖度道:“当事之人?难道你说的是……”

靖安侯自然知道张岩张良等跟七宝颇为亲近,而以七宝的性子,这般贸然地要自己阻止这门亲事,必然是因为张岩已经向她开口了。

靖安侯本来是不太愿意管二房的事,但一想到斗茶的赌约,踌躇片刻后道:“岩儿也毕竟是张家的女孩子,自然不能给一个糊涂鬼糟蹋了,这样吧,我先去探听一番,如果真的是那种不堪的人,我索性就尽力一试,横竖不叫他得逞如何?”

七宝的心总算放下一半:“多谢公公!”

靖安侯笑道:“不必谢我,这原本是张家的事,本来不用你操心、老太太跟二房里就该操办妥当的。何况我也不是一无所得。”

靖安侯说完,将走的时候又想起方才的事,因问七宝:“你跟锦哥儿是怎么了?”

七宝低低道:“没什么。”

靖安侯试探着问道:“他脸上的伤痕,总不会是你弄出来的吧?”

七宝忙摇头:“不是我!”大概是在长辈面前说谎,毕竟心虚,七宝红着脸,小心翼翼说道:“是我挥手的时候,他正好碰过来,不小心才弄伤了的。”

靖安侯一愣之下笑道:“这么说,不是你打了锦哥儿,而是锦哥儿自己将脸蹭到了你的手上,自己弄伤了的?”

七宝羞窘,讪讪地说道:“差不多是这样。”

靖安侯嗤地笑了起来,却又忍笑道:“好的很,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怪不得那小子恼羞成怒了。”

一时靖安侯也去了,外头的雪下的更加密了起来。

原本还有几个脚印,但不多时,地上便只白茫茫一片,仿佛无人来去过。

七宝心头忐忑,不晓得张制锦赌气之下去了哪里,是真的回了吏部?他脸上又有伤,这样冷的夜,给风吹了也不知如何。

原先在宫内的时候,打定了主意要回来跟他“重归于好”,哪里想到居然偏偏事与愿违?

七宝思来想去,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你可真是不知死活,大人尊贵的脸也是你能碰的吗?”说着便抬起左手狠狠地在右手上打了数下。

这会儿,同春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边抖着身上的雪,一边走到七宝身旁,悄悄说道:“我方才悄悄地跟了出去,打听九爷是真的出府了,是洛尘跟着,料必不会有事的。”

七宝略觉宽心,回头看着桌上绽放的红梅花,不由心酸,一时又落下泪来。

同春忙劝:“这会儿又哭什么?”

七宝哽咽着说道:“我明明不想跟他吵的。不知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同春道:“总是要有个缘故的?因为什么缘故?”

七宝想到那张给撕成粉碎的字纸,又想起李云容……这些话,就连最贴心的同春也是不能告诉的。七宝就只说道:“我因为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才失了分寸的。”

同春细细劝说:“再怎么没有分寸,也不能动手呀,就算动手,也不能留下痕迹才好,可如今不但留下了痕迹,还偏是在脸上,九爷好不容易回来一场,还特意带了梅花给你,却换的这个样子,面上心里自然过不去。”

七宝垂着头:“我已经知道错了。”

同春道:“今晚上就罢了,等明儿再好生想想,该如何向大人道歉才是。”当下少不得安抚着七宝先上榻安歇。

这一夜,七宝在床榻上思来想去,难以安眠,梦中的遭遇时不时地便在心底闪现,让她浑身燥热,呼吸困难。

如此只折腾到寅时,掀开床帐看时,窗纸上透着白,原来是吓了一宿的雪,早上的晨光映着地上的雪色,所以窗户也显得格外透亮。

七宝爬起身来,整夜的烦闷,因为见了这场好雪,精神仿佛都为之一振。

起身洗漱之时,同春因听见她晚上不时翻身,又看她眼底略有些乌青,便知道没有睡好,因说道:“是想着九爷才睡不着吗?”

七宝说道:“你叫个人去吏部打听打听,问问他昨晚上可在那里?如果能找到洛尘自然是好的……”

同春道:“我也正这么想。回头就打发人过去。”

于是略吃了一碗粥,就往老太太的上房而去。

走到半路,恰好看见张岩跟张良两人并肩而来,看见七宝,都是十分亲热,三人就一起而行。

张良说道:“这府内的景致我本是看厌了的,没想到下了这场雪,竟焕然一新,像是什么琼楼玉宇,让人飘飘然的如做神仙。”

张岩笑道:“下了一场雪,看把你轻狂的。”

张良摇头晃脑地说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可见冬雪是人间四大难得之一。”

七宝看着满目景致,心底却想起昨晚上张制锦一手撑伞,一手抱着红梅,踏雪而归的情形,一时眼圈微红。

张良问道:“婶子,你怎么不说话?”

七宝说道:“我听你们说的怪有趣的。”

张良道:“我们不过是胡说罢了。对了,听说昨晚上九叔回来过?”

张岩自然也很上心这件事,因为不知道七宝是否跟张制锦说了,又是否说成,只是不便开口就问。

七宝说道:“回来呆了会儿,因部里有事就又走了。”

张岩的脸色微微泛白,她自然不是驽钝的女孩子,从简单的一句话中就听出了,事情必然不谐。

张良叹道:“九叔真真是朝廷内第一号的大忙人了,得亏他身子好,若是身体差一些的,哪里撑得过来?只怕早就先累垮了。”

七宝说道:“是啊,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不由自主说了这句,微微一笑。

“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张良接着七宝的话说完,又嗤地笑道:“九叔自然是巧者也是智者,那无能者又是谁?”

七宝说道:“自然是我了。”

张良笑道:“叫我说,我却也想做一个无能之人,每日沉迷于吃喝游玩,不去谋心,不去劳力,只如不系之舟般,何等潇洒自在。”

七宝哑然失笑:这话倒也不错。

张良说着,见前方的雪还没有扫,便忙跑过去踩脚印玩。

七宝见张岩沉默不语,知道她的心意:“昨晚上九爷回来的匆忙,不是说那话的好时机,只不过我托了另外一个人,且先试试看。”

张岩大惊:“婶子说的是谁?”

七宝说道:“是侯爷。”

“侯爷?”张岩睁大双眼,“可是……”她隐隐觉着不妥,可又没有更好的法子。

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便安慰自己般道:“如果是三叔公劝说父亲,父亲、虽然未必言听计从,但至少会再考量考量吧。”

七宝说道:“你别怕,我会找机会再跟你九叔说的。”

张岩感动,便伸出手来在七宝的手上握了一握。

大家来到了老太太的房中,同众女眷说了半晌话,因为张老诰命起了兴致要赏雪,便又随着去花园内走了一遭。

李云容跟张老诰命的丫鬟洪儿贴身伺候着,其他吴夫人,王夫人,宋夫人以及底下众人也都跟着,中午又在暖阁内摆了饭。

吃过午饭,张老诰命因为喝了两杯酒,隐约有些困意,大家正要起身散开,忽然间张进义的媳妇从外匆匆进来,在宋夫人耳畔说了句什么。

宋氏脸色大变,转身要往外,老诰命偏看见了,因问道:“怎么了?”

宋夫人欲言又止,张老诰命打量着她的脸色,沉沉道:“终不成是真的有什么事?快说!别藏头露尾的让我不待见。”

宋氏闻言,便看向长媳,那媳妇道:“方才我们爷从外头带信进来,说是公公不知何故在酒楼上跟人打架,这会儿给顺天府的人带了去……”

顿时就把老诰命的困意都吓退了,当下忙叫人出去打听。

半晌,那负责探听的小厮回来说道:“侯爷在酒楼上吃酒,跟邻座的人一言不合,动了拳脚,伤着的里头有几个是国子监的监生,事情闹了起来,顺天府的人才把侯爷带了去……幸而打听说不是大伤,应该不会追究。”

张老诰命微怔:“好好的怎么跟国子监的人打起来的?”

小厮说道:“听跟随侯爷的人说,是对方说了不中听的话,侯爷听不下去,才怒而动手的。”

大太太吴氏听了道:“国子监的都是一帮书生,喝了酒说几句破格的话,听听也就算了,跟他们计较什么?他们一个个又不会拳脚,又不禁打,若是打出个三长两短来那可又是一场是非了。”

二太太王氏一笑,也说道:“侯爷就是太气盛了些,都是爷爷辈的人了,跟些自个儿孙子年纪的儒生较什么真儿啊。”

张老诰命更加嗐叹了数声。

李云容本要给靖安侯说几句话,没想到自己的婆婆先这么说了,倒是不便太过。于是只陪笑说道:“想必是那些人太轻狂,说了些让人不能忍的。”

宋夫人也忙道:“也许还是那些监生主动挑衅也未可知。未必就是侯爷的错。”

老诰命已经催人再去打听消息,这一打听,果然又有了新消息,原来这被打的里头,还有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要跟张岩议亲的那姓王的儒生。

张岩跟张良等闻听,早起身先告退了。

七宝本也要跟着离开,转念一想,仍是留了下来。

——

大约半个时辰后,靖安侯终于回了府,进内跪地请安。

七宝目不转睛地看着靖安侯,正要听他说什么,忽然衣袖给人轻轻地一扯,原来是李云容。

李云容拉着七宝,示意她跟着自个儿一起退到了旁边的屏风之后。

此刻老诰命不悦地望着靖安侯问:“你在外头干了什么好事?竟还惊动了顺天府?”

靖安侯笑道:“老太太别急,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好事罢了。”

顿时在座之人都愕然起来,张老诰命更是不怒反笑,道:“你打了人,还说是好事?你到底为什么动手?你可知对方里还有个将要跟咱们议亲的,你是不是成心生事?”

七宝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早在听说被靖安侯打的人之中有张岩的议亲对象,七宝的心就掂掇起来,猜到必然跟昨儿自己求靖安侯一节有关。

只是她本以为靖安侯会妥妥帖帖地办成此事,没想到竟然闹得这么轰动,要是给张老诰命知道是她跟靖安侯说了什么,老太太只怕更要怒发冲冠,不可饶恕。

只听靖安侯说道:“老太太,叫我说,这门亲事不议也罢。”

“混账东西,”张老诰命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指着靖安侯,哆嗦着说道:“我看你是目无王法,是发了疯了!”

宋氏忙道:“侯爷,有什么你到底快说,是不是那人不好?还是他们先动的手?”

靖安侯才说道:“老太太息怒,只是那小子的确不是个好东西,老太太若也跟我一样亲耳听到他说了些什么混账话,只怕还要让我把他打死呢。”

老诰命听到这里,才勉强收敛怒意:“你说什么?”

正如七宝所料,靖安侯今日的确是为了张岩议亲对象之事而出去探听消息,他知道那人素日跟国子监的监生们厮混在一起,而监生们最喜欢聚的地方就是在国子监外的杨楼。

靖安侯有大把时间,索性守株待兔,不料真给他等了来。

因为天寒的缘故,众监生呼朋唤友地来到酒楼上吃酒暖身,因本朝重文轻武,这些能够进入国子监的书生向来眼高于顶,一个个十分狂妄,喝了两杯酒后,便又指点江山,不可一世。

靖安侯是亲身上阵打过仗的,隔着帘子听他们夸夸其谈,不屑一顾,只是倒也不想跟这些小辈么你一般见识。

不料众人说着,突然间提到了朝廷近来所行的朝政,那就是张制锦先前主张的要扶持武官的吏政。

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文官向来看不起武官,就连五六品的文官,派头也比三四品的文官要大,这些监生们自诩将来是要跻身朝堂的,喝了几杯酒,更加口没遮拦,把张制锦所主张的吏治之策贬的一文不值。

又有人说道:“我看张侍郎是有些想不开,自打太祖开国以来,便重文轻武,他倒是要反其道为之,这不是大逆之举吗?不过是仗着圣上如今宠他,他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而已。”

“虽然有几分才气,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以后只怕就不是他张大人的天下了。”

“我怎么听说,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任首辅呢?”

“只怕他还不够格,毕竟有我辈在,将来自可以跟他一争短长。”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辈肆无忌惮说到这里,便哄然大笑。

靖安侯听他们褒贬张制锦,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只是毕竟口在他们身上,倒也不能将其堵住,靖安侯不愿再听,按捺着起身想要离开。

突然其中一人说道:“对了王兄,听说你要跟张府的哪一位小姐定亲?可是真的?”

靖安侯听到这里,猛地站住,就听有人笑道:“若无意外便是了。”

“恭喜恭喜,”众人鼓噪起来,又说道:“这张家乃是名门望族,且张侍郎好大的名声,……对了,他又娶了一方极娇贵的夫人,是威国公府的一位小姐,听说容貌是天下无双的,只可惜如此佳人,竟不曾得见。”

“当初在她寿辰的时候,张侍郎不惜千金,为她满城烟花庆祝,可见必然是个不可多得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才能把张侍郎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大家大笑起来,又有人调侃那姓王的:“我们自然没有眼福,将来王兄入了张府,自然就能见到那美人了,真真是羡煞旁人。”

姓王的便正正经经地说道:“什么叫我入了张府,难道我也是那等会被女色所迷之辈吗?跟张府的亲事不过是祭酒大人的意愿,我也觉着张司业人品端正,府中小姐自然也是极有教养极贤惠的,才答应罢了。不然的话,难道是冲着他们家的名声跟势力去的吗”

里头靖安侯听了这句,倒觉着这小子还算不错。

谁知下一刻,靖安侯便大开眼界。

外头的众监生面面相觑,纷纷地笑着说:“好一个不为女色所迷,那不知上一次在玉珠楼里,是谁恋着那位头牌婉婉姑娘,把银子花的一干二净……被鸨母赶出来后还抱着人家腿求饶的?”

又有一个说道:“还有那位樊楼里的齐姑娘,我可听说她至今还惦记着王兄呢,你忘了跟人家你侬我侬,骗人家把恩客钱都拿出来供你挥霍的时候了?可惜了那样痴情的人……”

大家趁着酒意,你一言我一语,那姓王的见给揭了老底,脸上略窘。

但他竟也算是个能人,仍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自古才子多风流,不过是些风流韵事罢了,有何可说?以后我娶了亲,自然不会再做昔日的那些勾当了。”

——

靖安侯把这些人非议张制锦,对七宝评头论足的那些都省去,只说了这姓王的流连青楼,瞒骗女子等事尽数说明。又道:“这种下流不堪的人,怎么配当张家的女婿?老太太若是不信,再叫人仔细去打听就是了。”

张老诰命沉着脸,半晌才说道:“怎么竟然是这种不入流的货色?老四怎么认人的?我只当他看的人极准,这才不疑有他。”

靖安侯说道:“幸而现在还不晚,如果真的跟这种人结了亲,以后他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连累张家的名声也都不堪了。”

老诰命皱眉道:“你说的不错。只不过,你到底太冒失了,何必又当众动手呢?”

靖安侯笑道:“老太太别气,我只是觉着若是不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以为张家的人是好欺负的,任凭他褒贬挑拣呢。倒要让他吃个苦头才好。”

张老诰命叹了口气:“顺天府那边怎么说?”

靖安侯道:“顺天府还罢了,只是那些书生起初不知我是谁,后来知道了,一个个就缩了脖子不做声了,没了原告,顺天府自然不会为难我。”

张老诰命哼道:“你别得意!这次只是侥幸,这样大年纪了,下回再有此类的事情,记得三思而后动!”

靖安侯应了声,又问:“既然如此,那岩儿的亲事呢?”

“罢了,”老诰命沉沉一叹,道:“等老四回来,我亲自质问他。”

靖安侯这才高高兴兴地退了出来。

里头七宝听到这里,心里也不禁欢喜起来,李云容在旁望着她面露喜色,轻声道:“侯爷平时最讨厌那些书生,说他们酸气冲天,无端端的怎么会去国子监呢?”

七宝一愣。

李云容微笑:“让我猜猜看,是不是岩儿求了你什么呀?”

七宝先前因为聚精会神听靖安侯说话,便没有心思打量李云容,却不料李云容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她。

此时近距离打量,只见面前的女孩儿肌肤如雪,隐隐又带着些许晶光,天然无瑕。

方才碰过她的手的时候,只觉着小手柔嫩娇软,仿佛握在掌中都是极销魂的,连同为女子的她都如此情不自禁……更何况那些男人。

其实李云容自己虽也是个极难得的美人,在七宝面前,却忍不住仍觉自惭形秽。

但对七宝而言,在看着李云容的时候,眼前却出现在清溪畔跟张制锦并肩而立的那道身影,直到此刻还觉刺心。

“四奶奶,”七宝屏息,轻声问道:“你……是为什么嫁给了四爷的呀?”

李云容想不到七宝突然问起这个,措手不及:“怎么、这么问?”

七宝说道:“毕竟……毕竟四奶奶的年纪跟四爷相差不小,且以您的身份,本来该有更好的选择的?”以李云容的出身,姿色,才学,在当时配张制锦也算是天作之合了,可她怎么会不要张制锦,却心甘情愿地当四爷的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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