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一路被人架着回了潇梦宫,墙角的血渍已被擦拭干净,看不出一丝异样。
清儿哑着嗓子要言盈入了夜把人拖到乱坟岗,又仔仔细细地安排了梅雅一番,梅雅仍是惊魂未定,只会点头摇头,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言盈见她苍白的面色,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把梅雅一同拉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清儿一个人时,天已经旁黑了。
她颓然瘫倒在桌子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味,那是毒药和人肉混合之后散发的味道。床下躺着的人不知服了什么毒,死的那样干脆。
终于,泪水夺眶而出,她像卸下了所有,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回响在空旷的宫殿里,越发显得凄凉。似乎要把心中所有不快一股脑发泄出来,清儿用手指紧紧扣住了桌边,指甲断裂的疼痛丝毫没有减弱她泪流的汹涌,只是撕心裂肺的哭喊而已,哭到后来,她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哭。
“这真的不是娘的错,娘没想过要害人……”自然没有人回应她的话,清儿嗓子变得干哑,抬手抹了抹脸上的一片潮湿,手举到眼前,才发现手指满是鲜血,就连桌边也留着血痕,看不见不要紧,这一看见才觉得钻心的疼。
“我是真的没想让傅依喝下去,她没喝我都这么害怕,万一当时我真喝了,下毒的人会不会也害怕的要死……”
“下毒的人,会不会是你爹?”……
清儿就这么自言自语地说着,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说累了,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等清儿醒来时,已是早晨,人躺在床下,下意识地朝床下一望,空空如也,连一丝血渍都没有留下。
“傅依没有派人来问过?”言盈替清儿收拾着衣服,摇了摇头,“没人来过。”
清儿不说话,穿了件长褂,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入夜,清儿要言盈替她裁布,自己绣着纹案,绣箍特意换了大个儿的,就连线也都码的整整齐齐。
偌大的宫殿,却冷清得没有一丝生气,一盏宫灯,点亮了唯一的一丝光亮。清儿散着青丝,坐在梨木圆桌前,言盈要帮她打理头发,她却嫌麻烦。
“时候不早了,歇下吧。”夜色寒凉,言盈看着清儿身上单薄的衣物,想叫她多穿一件,却又不敢开口。
“他明天就走了。”
清儿突然开口,言盈点头,“人呢?”
“太子殿下……摆驾在东仪宫。”
清儿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清寂如冷宫的寝宫,就连摆设都清雅的让人心寒,颓然松开了左手,微微笑了笑,“又是东仪宫啊……言盈,你说我是不是傻气。”
“为了他我废了右手,现在,却连他的人也见不到了。”清儿声音平静,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言盈噤声,死死咬住下唇,听她清净的声音,“或许他一开始都没有想过要和我在一起,是我自己作贱自己。”
一天的时间,她想了太多事,想起了太多事,想通了太多事。
清儿慢慢地站起身,走在窗边,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入内室。
“太子妃……”
清儿突然停下了脚步,左手颤抖地覆上了自己的肚子,一片死寂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暖意。
“告诉太子爷,恕清儿不知天高地厚,自求打入冷宫,今生今世,不再相见。”
‘砰’的一声,言盈手中的琉璃瓶打落,碎作一地残片,清儿只看了一眼,原本成对的琉璃瓶孤零零地还剩下一只摆在桌子上,“早知道就一齐扔了。”
那样好歹还成双成对。
言盈错愕地看着清儿,不知如何是好,回过神来忙着弯腰收拾,清儿回过头,“把剩下的那个也摔了吧,什么嫁妆不嫁妆的……”
“娘娘,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到时想收也收不……”
“早就收不回来了。”
清儿消失在屏风后,徒留言盈一人呆着脸,木讷地站在一堆碎片前。
冷宫……
出神地看着手指上缠绕着的白布,清儿心想,一个入了冷宫的妃子,起码能够安稳地吃睡,除非触犯了天条,要被下毒赐死。
她如今的打算,就只是要考虑,如何和孩子一起,活下去。
“是谁要自求打入冷宫的?”
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清儿猛然睁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外面没有传来言盈的回话,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摊开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冷宫是什么地方,想去就去?恩?”宫决崖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清儿冷冷地看着他,宫决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回看着清儿,“你那
是什么表情。”
清儿一声不吭,慢慢把头转向里面,“太子一旨令下,不就能去了。”
宫决崖一点点地趴下身子,脸只离清儿两指的距离,“本宫要是说,不呢?”
清儿回过头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喝酒了?”
宫决崖邪笑,笑容让清儿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宫决崖怀里,清儿皱起眉头,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死死箍在怀中,“等会儿。”
他的语气低沉而又无赖,清儿渐渐放弃了挣扎,僵硬着身子坐在宫决崖怀里,“那药有毒。”
清儿侧头,一股浓浓的酒味立即钻进了鼻子,他是真的喝多了。
“你怎么还拿给她?”
清儿轻轻吸了吸鼻子,“太子心疼了。”
“恩。”
宫决崖闷声应道,清儿僵直着脖子扭头看他,却见他把头压在自己肩上,双目紧闭,带着浓浓的倦意,狭长的双眼下方有着淡淡的黑青色,依旧刚硬分明的轮廓,清儿低下头,倘若一直着么看下去,她怕自己狠不下心不见他。
“你真要去?”
两人僵坐了良久,清儿以为他睡着了,真要起身,腰间的手臂一紧,又将她拉了回来,出神问道,清儿无奈的笑了笑,“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宫决崖睁开双眼,黑眸中朦胧着一片雾气,带着浓浓的酒意,清儿自嘲地咬了咬唇,“太子,太子妃的名号,先撤了吧。”
“什么?”宫决崖像是没有听清,皱着眉头,似乎头疼的很,原本搂着清儿的手抵住额头,使劲的摇晃了两下。
清儿还想再说一遍,可眼见着宫决崖摇摇晃晃的身子,试探性地抽离他的另一只手臂,起身站了起来,他毫无反应,仍是闭着眼睛,没过多久,朝后躺了下去。
“娘娘……娘娘……”
门外传来一个弱弱的呼唤声,清儿探出头去,只见小福子一脸无措的站在门口,见到清儿诚惶诚恐地弯下腰去,“娘娘,太子爷一个人喝了一晚上的酒,华妃娘娘怎么劝都劝不住,硬要我架着他过来……”
“他喝了多少。”
“两坛子陈年的女儿红,还有一壶烧酒……”
清儿一愣,挥了挥手,“明日几时启程?”
“奴才不知,太子爷没和奴才提起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