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锦咳了两声,头发被他们拽着疼得厉害,她听见其中一个声线朗实的道:“她要不是卿如玉,这姓战的能三更半夜跟她来这里看什么萤火虫?只要把他杀了,咱们就复国有望!到时候上头定会加以重赏,咱们封官加爵都指日可待!!”
“把她拖起来,刀架上她脖子,只要那姓战的敢动一根毛,咱们就划她一刀。”
苏凤锦眯着眼,没什么力气说话,人被他们拖着一路穿过繁琐的暗道,难怪渗水,原来是在地下挖的小地道,地道仅容一个人走,苏凤锦被他们拖着,整个人昏沉又想吐,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涌。
转了好一会儿,终于转了出去,她从暗道里头被拽出来就见这茅草屋里头站了十来个人,一群人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见苏凤锦被提了来,都静了逋欠 。
苏凤锦被绑了起来,脖子套上了绳子,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这女人是卿如玉?不可能吧?这么丑?”
“我看顶多也就是小家碧玉的,不大像,老四,你莫不是抓错人了?”
苏凤锦咳了两声,血从唇角漫了下来,那血水混合着泥泞从胃里涌了出来,苏凤锦吐得厉害,地上的痕迹污秽不堪。
其中一个人一脸的嫌弃:“呵,我当是怎么活着呢,原是喝了那些死人的血,到底是南晋的恶狼,什么事都做的出。”
“给她一口水,别让她死了。”为首的那人蒙着面,一双鹰一般的目光冷冷的凝着她,透着些许的打量。
那壮实的汉子提着一壶水走了来,捏着苏凤锦的嘴就灌了下去,苏凤锦一边喝一边吐,一边喝一边吐,最后胃里的泥血水吐得差不多了这汉子才停了手,搁了铁壶大笑:“这女人命还挺硬,啧,可惜丑了些。”
苏凤锦如今确实是丑,蓬头垢面不说,整个人身上泥泥血血的和在一起,脸上也沾着黄浆与血水,几乎看不清楚原来的模样。
她靠着茅草屋里头的柱子,声音微弱:“我不是……不是卿二小姐。你们认……错人了。”
“啥?你说啥?”站在她身旁的汉子身高八尺,肌肉虬纠,一只手就提着苏凤锦的衣领子将人拽了起来。
苏凤锦无力的任他捉着,哑了嗓音:“我……我不是……”
“你大声点,哑巴啊,蚊子似的谁听得见。大声点儿。”他松了手,苏凤锦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闷哼了一声,整个人被绑着,微蜷缩在地上,声音略大了些:“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是卿二小姐,我不过就是一个弃妇罢了,为何你们所有的人都要欺我!”
坐着的男人眸光微闪了闪,他黑色的骷髅面具在黎明的晨光里诡异得很,苏凤锦瞧着就害怕得紧。
苏凤锦躺在地上,眼泪直淌却咬着牙不说话。
那人默了一会儿,忽的搁了茶碗,起了身来到她的身旁,掏出帕子细细的替她擦着脸,擦得干净了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他声音冰冷如千年寒冰,透着一抹杀气:“杀。”
苏凤锦躺在冰冷的地上,忽的笑了:“你我同是苦命人,咳呕……也罢,那……就咳咳给我一个痛快,别让……让我痛太久。”
尽管话是这么说,骨子里苏凤锦还是希望活着的。
这蒙了面的男人掏出匕首,森寒的光从苏凤锦的眼前闪过,就在匕首要扎下去的时候她慌道:“你若杀我,你会后悔的。”
“哦?方才不是但求一死?”他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那匕首是半弯的,鞘身上镶嵌着许多宝石,苏凤锦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她咬了咬牙,朝他道:“我确不是卿二小姐,不过,我是今上亲赐婚的正妻,你若是杀了我,不止是他,今上也不会放过……你。”
苏凤锦道完这最后一句话就昏了过去。
身旁的汉子踹了她两脚,厌烦道:“喂,别装死,赶紧起来。”
“主子,眼下怎么办?好像是真的昏了,不会是死了吧?”见苏凤锦没反应,顿时有些慌了。
蒙面男子探了探息,又号了号脉,吩咐道:“拿些吃食与水过来。”
苏凤锦确是睡着了,只是,这蒙面男子以极其粗暴简单的法子喂了苏凤锦些东西,以至于苏凤锦醒过来的时候因着嘴里被塞了一块布,想吐都吐不成。
蒙面男子眯了眯眸子,冷声道:“你最好老实些,这山里的动物虽多,不过两眼下两兵正处周旋之期,我可没有这么多食物给你。”
苏凤锦坐在地上,背靠着柱子,面色苍白,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蒙面男子居高临下的瞧着她:“你放心,我断没有打女人的习惯,不过,你若是不老实,我的手下可不管这些。”
“唔!!唔唔!!”苏观锦努了努嘴里的布。
蒙面男子伸手将布取了下来,苏凤锦侧头欲吐,他伸手就将苏凤锦的嘴堵了,眼底寒光闪烁:“敢吐,我就折了你的手脚。”
苏凤锦缩了缩脖子,顿时不闹腾了。
蒙面男子这才回了椅子上坐着,外头来了好几拔人:“主子,那混帐打过来了,咱们赶紧拿着这女人去要挟好杀一条血路出来啊。”
苏凤锦眨了眨眼,心里飞速的想着怎么办,可是越慌的时候就越着急,最后什么也想不出来,她不会武功,即便没了这束缚也没有任何用处,眼下就只能从这个蒙面男子下手,可是,苏凤锦同他说了不过几句话,而且话不投机半句多,找他闲聊,纯粹自找死路。
苏凤锦垂眸瞧着他腰间那荷包,荷包上面的针脚已经残破了,这么瞧着又老又旧,而且底部还破损了,根本装不了东西,想来,这个人也是念旧的。
苏凤锦突然朝着他一个劲的唔唔唔,她身旁的汉子不耐烦的踹了她一脚:“嚷嚷什么,再吵老子一刀跺了你喂狗!”
苏凤锦为了性命豁出去了,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荷包,那蒙面男子扫了眼荷包,语气温了几分:“这荷包你认得?”
苏凤锦重重的点头,她虽不认得绣荷包的,却是认得这荷包的针脚的功夫的,原是出自她的手,母亲走了之后她就开始靠着刺绣过活,那些年她打着玉柳先生的名号在长安城里也让她大哥帮着卖了好些绣件来着,这荷包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这荷包的款式已经很久远了,瞧着像五六年前的样式了。
“把她嘴里的布取了。敢吐我就折了你的手脚。”他靠着椅子,身形虽同战青城差不多高,但是人比战青城要更壮实一些,不像战青城一身的精肉,一穿衣服还当是个纨绔世家子弟,不像眼前前这个人,穿着衣也掩盖不了沙场出身的气场与身段。
苏凤锦一得自由便道:“我有法子恢复你那个荷包。”
蒙面男子面色微变,下意识伸了手摩擦着手里已经失了往日华光的荷包,神色里透着几分落寞:“你当真能恢复?”
“我这里有针线,你帮我松绑,我……我可以绣好的。”苏凤锦被绑着动弹不得,浑身又冷又昏沉,整个人还在犯着恶心,好像那在她鼻子里转了三天三夜的恶心味道还在持续,有时候苏凤锦迷迷糊糊的睡了,猛的就会突然惊醒,好像她还呆在那个恐怖的尸体堆里。
她突然发现,她同战青城这样的人在一起原就是一个挑战,不仅仅战家是一个挑战,连长安城里头的每一个人都是,如今连带着战青城的敌人,战青城的亲朋好友也成了一种挑战。
“那你便绣。”他解了荷包,来到苏凤锦的身前,亲自替她解了绳子,苏凤锦得了自由依旧坐在地上,抖着手从荷包里取了针线来,捏着针穿不过线。
“我这里线颜色不多,所以……能不能替你换个花式?”苏凤锦靠着柱子,哆嗦着穿针。
窗外头已日深夜了,月光透进来,凉薄似水,映在苏凤锦的脸上,莫名添了几分冷清。
“要什么颜色?”
苏凤锦琢磨了一会儿,朝他道:“天青色、湖蓝色,米黄色……”
“你收着,日后若有机会……绣了再还我。”他忽的起身走向外头。
苏凤锦捏着这荷包怔了怔,屋子里头的人忽的跟着戒备起来,手里一一抄了家伙,杀气腾腾的出了屋,走在后头那汉子半路又折了回来,一把拽起苏凤锦便将人拖了出去。
出了茅草屋苏凤锦才发现外头一片明亮的火把,战青城站在那片火把前,见苏凤锦眸光忽的一紧,面上一片肃杀:“一个不留。”
那后头拖着苏凤锦的顿时慌了神,他一把提着苏凤锦的衣领,一刀横在苏凤锦的脖子上:“我们死之前也要拖着她下水!这几日想必将军找她已经找疯了吧,如今再见滋味如何?”
苏凤锦目光直直的望向战青城,却见他目光冷肃,言语沉朗:“不过是个弃妇,本将军不稀罕。”
战青城瞧着苏凤锦眸底的光一点点的暗淡下去,心如刀割却还要忍着。
苏凤锦忽的笑了,干裂的唇因着她的动作扯出了血珠:“我说了,我原不过是个弃妇,妻房又如何?弃妇就是弃妇!命比蝼蚁。”
这汉子突然有些下不去手了,一把横在苏凤锦的脖子前,收也不是松也不是,只得望向蒙面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