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五味杂陈地看了女儿一眼,为什么女儿这么聪慧,那双眼睛,就像随时都能洞彻世情似的,就连自己都不能看透的事情,女儿也能淡然处置,若不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宋氏都想说是妖魔附身的。“姐儿,这件事,娘正想着跟你商量。你爹出了事情,这府里头没有了主心骨,我心里头就没有一刻是安定的时候。我寻思着,若是你和子俊成了一对,让你舅舅出手打理家业,也不是不可以的。不过,为了预防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们得事先去官府里头做一个文书,苏府的人给了你一份嫁妆之后,日后是半毫子都与你无关。至于这外头的生意,我看,能卖了,也就卖了,这钱虽说是好东西,可我一个妇道人家,总不能出去抛头露面w?等我把几个哥儿拉扯大了,将他们培养出息了,就不愁日后没有银子使。姐儿,你说对不对?”
苏绛唇就像被人在寒冷的冬天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当她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宋氏的时候,宋氏慌了,她拉着女儿的手道:“你要是不同意,这事情也就算了。”
“算了?!”苏绛唇站起身,咬牙冷笑道:“你说算了?!怎么算?我告诉你,我吃了宋府人的肉,喝了宋府的血,也不会跟他们就此罢休。想要我和他们结亲,好啊,你尽管说去,不过,你今日要是敢踏出这个门的话,就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娘。你以后也别回来,当你的宋家大小姐去w。”
宋氏的胸脯不断起伏着,心里头也燃烧着一把火,到底宋府的人做了什么,为什么女儿要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眼神来说话,指着女儿的鼻尖,宋氏半日说不出话来。要是换了平日,苏绛唇早就上前去安抚宋氏几句,可今日,苏绛唇只是冷漠站在宋氏的不远处,看着宋氏坐在那边气得发抖。母女二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盏茶的功夫,最后,宋氏败下阵来,她有气无力道:“孽障,真真是孽障。”
“你要是觉得我是孽障,就打死我算了。”苏绛唇梗着脖子道,“反正,我这个女儿也好,爹爹这个夫君也罢,始终比不上宋府的人。你若是有半点苏家人的感觉,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寒心的话。”
宋氏想不到女儿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她对苏绛唇道:“我如此疼爱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苏绛唇跪在地上,叩首道:“母亲,你若是还真把我当成女儿的话,要么打死我,要么,就别让我嫁入宋府。我若是嫁入宋府,就绝对不会让宋府的人好过的。若不将宋府闹个鸡犬不宁,我的姓氏就倒过来写。”
宋氏想不到女儿居然对宋府的人有这么深的成见,于是她问道:“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虽说子俊荒唐了一点,你嫁给他,是委屈了一点。可你们是表兄妹,这亲上加亲,总好过那些外头不知根底的人。若不是你父亲出了这茬事,我也不会动这个心思的。就如你自己说的,这外头的人都是虎视眈眈着,与其便宜了外人,为什么不将这便宜给了宋府,好歹,那也是娘的娘家人,有娘在的一日,她们自然不会亏待你。”
九俗顾顾梅顾四。“娘说的好,说的对,有娘在的一日,她们自然是不会亏待我,可娘要是不在了,女儿会怎么样?娘有没有想过?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你的女儿也要学着你,耍尽手段,用尽心机,就为了对付自己相公身边的那些姨娘和丫头?娘,你有没有想过,等你故去的时候,女儿靠谁来撑腰,是苏府偌大的家业,还是年幼不懂事的弟弟么?或者,你想说,你还年轻,等我嫁过去了,还有好长的日子才有这些烦恼。可娘,你为什么不换个想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转瞬间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如今我站在娘的跟前,兴许哪一日,我就比娘先走一步,先到了黄泉路上等着。”说着说着,苏绛唇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娘,不是女儿逼你,是你把女儿逼到绝路上了。”
宋氏颓然歪在锦榻上,这些话,深深伤害了她一个做母亲的心。她在心底不断反复问着为什么?自己这番心思,也全是为了女儿好。要知道,自从苏锐出了事情,这府里头就暗潮汹涌,女儿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强出头,好好的名声,差不多就毁了一大半,日后想要找个好人家,只怕是难了。嫁给了自己的侄儿,好歹还有姑侄情谊,念在这上头,女儿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若是宋府的人真贪图苏府的家业,给女儿多一点嫁妆,日后想着法子给宋府一点甜头,他们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怎么样,好歹,姐儿是自己的亲骨肉,娘看在这上头,也断断不会为难姐儿。可为什么姐儿非要死硬着不肯嫁给宋府的人。思绪一转,宋氏突然抖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梦见什么不该梦见的事情?”唯有这个可能,才能解释女儿对宋府的怨恨与厌恶。
苏绛唇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思绪又转到那个雪夜,那个风雪弥漫的雪夜,自己也是浑身冰冷倚在墙角,祈祷着上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让她们母子活下去。可惜,上苍没有给自己机会,而如今这重生的机会,却是自己用魂飞魄散的机会换来了。要知道,若不是遇到那个道长,自己最后的结局,是逃不过魂飞魄散的。
此刻,听到宋氏的问话,苏绛唇忍不住将那刻的感觉告诉了宋氏:“娘,你有没有试过做过这样的一个梦,在冰雪天的时候,穿着一件单衣,抱着一个婴儿,走在茫茫的雪地上,没有一口饭吃,没有一个人理你,就这样,忍着饥饿,忍着寒冷,就这样,一步步走向死亡。娘,你能想象这其中的感觉么?”46338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