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跟着出使队伍,一起进了以撒,眼前的景象骤然热闹开来, 果然是王都, 繁华若锦, 颇具西域风格的建筑随处而见。
楞木阁一脸的骄傲, 作为礼盟上佐, 介绍起以撒人文,说得头头是道,还不忘时时告诉蒋溥和寒池, 这以撒城中最有名的建筑当属“番启楼”,这座楼还是当年大陈开国皇帝钦赐的栋梁, 是最上品的海黄梨花, 至今仍是熠熠生辉。
大约走了几条街, 不远处,绿枝萦绕处, 那木措赫王庭已赫赫然在眼前,白色的浮雕翩翩然勾勒,金砖漫地直通大殿正门,硕大的王宫正门已打开,门外尽是婆娑弥盖, 树荫摇摇, 既有皇家气象, 又颇为天然自在。
蒋敷与寒池于离王宫百米处下马来, 由楞木阁带路, 一众向王宫徒步走来。及走到宫门之外,忽闻胡乐骤起, 胡角震天,便有锦衣少女繁饰而出,舞姿奔放,热情洒脱,鲜花簇锦地将蒋敷与寒池团团围住,一时两人颈上,手臂上均是缠满了鲜花。
两人知这乃是那木礼节,亦是含笑道谢。
繁华熙攘之中,一人威武而至,抬眼看,来人高猛健硕,深目幽冥,蛾眉临髭,高鼻垂口,须髯劲短,正是那木措赫当朝当朝宪王——达花尔赤。
两厢一见,抱拳之间,达花尔赤毫不避讳地省略掉蒋敷,目光直对许寒池。
寒池拱手,目光避也不避,直透达花尔赤望而生威之目。
许久……达花尔赤骤然大笑,笑声把一众胡乐盖住,乐曲停了下来,达花尔赤笑声动天:“好!好得很!”说罢一拍寒池肩膀,就要向宫内让去。
掌风落下,“啪”地落在寒池肩头,这一掌竟是带了雄劲的掌风。
寒池,没有催动内力抵抗,若是抵抗,掌风所夹内力必会化解,绝听不到这“啪”的一声,现在谁都看得出,达花尔赤这是极不友善的——下马威。
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
楞木阁和蒋敷忙上来打圆场。
寒池挥手一止,笑道:“达花王爷,请。”
达花看着许寒池,目光深邃,星罗密布的竟是,点点杀机。
寒池不恼亦不言。
达花又是一笑,道:“请。”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宫殿走去。
队伍众人都被安排在了那木王宫别院休息,跟随寒池和蒋敷的只有黎莫臣和吴妄,四人走入宫殿。
那木王宫正殿规格华丽,寸可数金的波斯毯从门口一路铺到了王座之下,两边大臣分立之处皆有大理石影雕花柱,穹窿之上金碧辉煌,白石似云,金矶若阳,一时看得人炫目。
蒋敷与寒池两人随达花尔赤一路向前,已来到王座之下,二人以手置于胸前,行的正是那木之礼。
“尊敬的那木措赫达达里王主,大陈使者蒋敷,许寒池前来觐见,愿王主福康安泰,那木措赫民丰国富,两国永享安宁和平。”蒋敷道。
“好好好,快给远道来的贵宾奉上座椅。”说话的正是达达里。寒池进来之时已从远处观察王座之上的达达里,眼梢乌青,正是久病之相。
二人落座,抬眼上看之间,蒋敷不禁吃惊,达花尔赤的宪王之位竟然就在达达里王座之侧。按理,宪王之位只应朝东才是,现在竟然是和达达里王座一起朝向北边。蒋敷看向寒池,寒池微笑道:“蒋大人,既然已经见到王主,不若,便把皇上所赐之物全数奉上,正是时候。”
其实这事并不着急,使者觐见所赐之物可在第二日,也就是王宫赐宴之日代替大陈皇帝赐下即可。
蒋敷见寒池此时提出,略一思索,只见寒池微微点头,便道:“正是,此时那木措赫文武百官皆在,这本是大陈与那木措赫同贺之事,本该此时。”
蒋敷说罢亦不犹豫,道:“来人啊,将我皇所赐之万里江山图捧上殿来。”
殿外,便有蒋敷所带四名礼官,手捧一金筒绣卷,庄重而上。
座上达达里已在侍者搀扶之下站起,从王座上迎了下来,达花尔赤亦紧随其后,鹰眼如炬,注视着使者手上的——万里江山图。
寒池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金筒的边上,能够看清走到近前的达达里和达花。
“那木措赫王主达达里听旨。”蒋敷道。
除了蒋敷,其他人均跪了下来。
达花与寒池分别在达达里和蒋敷身侧,此时二人相对,目光均是停在对方身上,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大陈开国以来,与我西陲那木措赫之国世代交好,更以四世祖上圣意,结为兄弟之盟,互为连枝,互通秦晋,两国子民通驿往来,已达交融之境,朕心甚慰。今朕派使者前往,意在两国千秋之业,共襄盛世之情,特赐朕御批万里江山图谱,由那木措赫现庭王主达达里王刻亲印,以表两国世代不犯,永修安宁之意。”蒋敷宣罢,卷起圣旨,将使者捧着的金筒亲自抱了过来,就要交给已颤颤伸出双手的达达里。
承载万里江山图谱的筒盒本是纯金铸造,上嵌百种宝石,此时达达里抱在怀中便觉异常吃力。一旁达花笑道:“王兄,由我来拿吧。”说罢伸手来去金筒,不知为何,达达里被金筒所坠,起身极是困难,却仍不愿将金筒交给达花,似有争抢之意。
达花微微一笑,手上用力,眼见金筒便到他手中。
“王爷,金筒我来送至王案上,您将王主扶起,走稳。”说话的正是寒池。
达花目露精光,手中用力,死死捏住金筒。寒池面上仍带着微笑,一手抓在金筒之上,两人交错间,真气已走了10几个来回。
大殿之上,文武分列两旁,文官自是以为殿上发生的一切都正常,便有武将已看出端倪,两人真气于金筒纹理间攒动,正是一猛烈一柔和,一要破金而入,一护金而全。
黎莫臣含笑,吴妄也点了点头:“庄主现在的内力,真是已不见底。”
忽地,寒池一直护在金筒之上的内力如洪水一般张扬开来,达花手上顿麻,已抓不住金筒,手上虽不见伤,却刺痛不已,不觉心下恼火。
寒池目光一冷,已伸手扶起达达里,一起走向王主御前大案。
万里江山图——在离开金筒的一瞬间,“恍”地散出内力,柔和的光泽,正是寒池饱满的内力,殿下习武之人有眼力甚好者不禁赞叹。
达花微抿双目,坐了下来。
孟绍濂所赐万里江山图,有9名绣女用了99日按照画师的图样日夜赶工而成,绵长的国界线横穿茫茫大漠,一抹绿色凸起正是罗敷岭准确的位置,半分差池也无。达达里不禁有些颤抖,太好了,这正是自己几年来所盼望的,一旦自己落王印于此江山图上,那就是和大陈达成了永不相犯的承诺。
彼时神州版图之上,虽存在列国,但是江山划定已久,天下已是无战事多年了,能保得天下太平,子民安康,是每一个君主看重的,所以若有邻接两国以江山图谱为定,各落其印则是天下共同鉴证之事,若有哪一方违背诺言,则必犯众怒,可众而伐之。
此时,大陈与那木的江山图就铺陈在大案之上,只要达达里王印一落,他就可以不再担心达花素来已久的谋反之心。罢了,就算是达花要这王位,便给他,不过是兄弟之争,只要臣民不必受征战之苦,自己也算对得起那木历代君王。
达达里想罢,已从侍者手上接过那木措赫王印。
寒池目色平静,却始终不离达花。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众人皆是意外,随着一个那木内官急匆匆的脚步,寒池看到了达达里惊慌的眼神,和蹒跚离去的脚步。
听不懂胡语,寒池亦是猜到几分,达花道:“今日不巧,王后病危,王兄需回宫探视,蒋大人和许大人还请王宫别院休息。至于这江山图就由本王代为保管,待二位回朝之日,定当奉上。
几乎是瞬间,寒池将卷轴卷起,重新放回金筒:“不必了。择日落印之时,寒池再行拿来。”将金筒收在臂间,寒池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实在无需废话,他们的仇怨从余、孙死的那一刻,已不可解。夕阳微垂,整个傍晚,那木措赫的皇宫里都被紧张充斥着,因为他们的王后,达达里的妻子在病了3个多月之后,终是陷入了昏迷之中,医盟所有的医师全都跪在王后寝殿前,一步不敢离开。
大陈出使队伍被安排在前庭西边的一个独立院落中,这是用来接待各国使者下榻的专设驿招。
达达里和达花都没有露面,一直是楞木阁奉了达达里之命前来,招待出使队伍,并将一应赏赐进行收谢。
寒池站在院中,吴妄走了上来。
“正是王后病重,但是这病说来蹊跷,听得议论,早上王后醒来还去喂过园中圈养的孔雀。”吴妄道。
寒池点头:“葛庭到了吗?”
吴妄点头:“莫臣传回信息,葛庭他们已潜入以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