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突发, 秦获急忙跑来看他师傅。
寒池闪身来到郑星身边,将她抱起,轻轻靠在自己怀中。
“许大哥……”郑星仍在吐血, 血块粘稠, 脸上却是宁静而满足的笑容。
寒池心下焦急, 不知血蠊进入郑星的身体短短时间里, 究竟是伤了郑星何处, 让她不住吐血:“星儿,告诉我,你感觉它在哪里?”
郑星费力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寒池心下怆然。
忽然, 郑星推开寒池,哇地一声, 鲜血喷薄而出, 接着又是一口, 不一时血几乎盖住了眼前三步远的石地,血蠊连滚带爬地在血中翻动, 就要逃跑。
手起石落,寒池准确击中血蠊,长长的黑色吸血管动了两动,无力地垂在了地上。
郑星已昏死过去,寒池急探她脉息。万幸的是, 郑星脉搏虽微弱却仍有。
此时更不好的……是毛老君, 身体从轮椅上倒了下去, 不住抖动。
“师傅, 师傅, 您怎么样?”秦获道,“您快告诉我, ‘刻骨’在哪里?徒儿拿出来对付他们。”
“在……在……”毛老君眼光闪亮,紧紧抓住秦获衣衫,“在……刻骨……无……处……不……在……”最后一个“在”字没有说完,毛老君忽然一摸自己的心口,露出了说不出的诡异表情,仿佛是见到了极快乐的事情,或者遇到了最想念的人,“毒娘……我终于来了。”
“师傅,师傅!毛老君,毛老君!你醒醒……你醒醒,你告诉我,‘刻骨’在哪里?在哪里?”出乎寒池的意料,看着死去的师父,秦获一直关心的都是一个叫“刻骨”的东西。
那是什么?
秦获发疯一样地摇晃着毛老君!
“他已经死了。”寒池道。
秦获不可置信般地抬头看着许寒池……
“秦获,你是谁?”
“这不重要了……不重要了!”秦获大喊道,“刻骨,刻骨在哪儿?在哪?”秦获抓着自己的头发。
“你的武功家底隶属中原……你刚刚拉郑星去喂孔雀姑的时候,一直用得是守护的姿势,始终隔在郑星与石壁之间,你究竟是……刻骨又是什么?”寒池目若星聚。
“嘘,不要说话,不要吵醒它,咱们走,或许,或许我们能逃得过……”秦获说着已向外跑去。刚跑到门口,又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太天真了,怎么可能逃得过去?怎么可能?啊……”
寒池走过来,用力拍了一下秦获的肩膀,秦获吃痛,心下清明起来,抬头看着寒池。
“你是……樊离镖局的人?”寒池目色敏锐。
秦获点头:“我是。”
“你……为了给公羽报仇,一直隐藏在这里?”寒池不禁吃惊。
秦获无力地点点头:“我在这快两年了。”
寒池环顾了一下这个布满恐怖蛊盅的山洞,再看看眼前的秦获,这个足有八尺高的汉子竟在这恐怖诡异的山洞里待了两年,只为给公羽报仇。
“现在毛老君死了,你可以回樊离镖局。” 也许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秦获摇头,瞬间面色惨白,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大颗汗珠落了下来,口中已闷哼出声。
“你怎么了?”寒池从脉象中除了能摸到秦获极快的脉搏跳动,感受不到任何异样。
半晌,秦获似乎缓过来一些,狂笑不止,笑着笑着,又开始大哭:“这便是命……两年了,我有很多机会能杀掉毛老君!很多机会!但是我不敢,我害怕……因为我找不到‘刻骨’!始终找不到,我几乎翻遍了整个山洞,走遍了如离山的每个角落,但是我找不到……”秦获又哭又笑,自言自语,“或许吧……这场恩怨就应该由你许庄主亲自来了结,我注定是要为我的懦弱付出代价……哈哈哈哈。”
寒池不解,一边,郑星悠悠转醒:“许……许大哥。”
“星儿。”寒池扶起郑星。
“她不是你的女人?”秦获道。
寒池摇头:“不是。”
“真好!你们可以免得受苦了,我的屏儿,我的屏儿怎么办?怎么办?”秦获又开始哭。
猛然之间,寒池觉得左臂忽如爆裂一般!臂骨犹如刀刻,疼痛之感几乎不能忍耐,运功抵抗竟然毫无用处,不觉已汗下。
秦获发现了寒池的异样:“你……你有两情相悦之人?”
寒池用力抓着左臂,点头。
秦获面若死灰:“原来……毛老君等的是你。哈哈哈哈……谁也躲不过‘刻骨’,它根本就是怨念,不是什么毒虫,它才是真正的蛊,下给这世上每一对有情人。”
“刻骨究竟是什么?”寒池道,头上冷汗密布。
秦获俯身来看毛老君的尸体,脚跟竟然断裂开来,正是当年寒池的师傅墨阳子挑断毛老君脚筋的伤口,现在殷黑四溢…… “果然是怨念!真的是怨念!”秦获面色如纸道,“‘刻骨’是毛老君最毒的蛊,用来诅咒这世上两情相悦之人。我至今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样子,它在哪里,只知道,毛老君一早就在准备。我……早就该杀了他,可是我太了解他了,不会是这么简单,就算是我杀了他,也未必除得了他的怨念,我怕,我一旦杀了毛老君,‘刻骨’就会出现,我的屏儿……我的屏儿……”
“中了此蛊之人会怎么样?”寒池面已变色。
“呵呵。“秦获绝望笑道,”和你我一样,一旦心存相思,便会陷在这无穷无尽的刻骨之痛里!直到……情伤满骨,碎……裂……而……死……”
颤抖的手拉住秦获的衣衫,郑星声似木断:“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解此蛊术?”
秦获凄苦一笑:“断情……亦或者刻骨。”
许寒池,几乎是面对着他二十三年来从未面对过的难题,只在一瞬间崩塌:“断情?”
“若是你从此忘却心中所爱之人,终此一生,再不对她有半分思念,此蛊可解。”秦获道。
“忘……”寒池自语道,一阵钻心之痛从指间骨缝传来……刀刀刻骨!
郑星已经虚弱到没有力气自己坐起来,一点点爬到寒池身边,颤抖着抓住寒池的衣袖:“许大哥,许大哥,还有,还有一个办法,刚才他说……还有一个办法。”
寒池已顾不得手指的剧痛,对,刚才秦获说还有一个办法:“是什么?你刚才说还有一个办法。”
秦获的表情近乎绝望,凄然一笑道:“‘刻骨’,之所以叫刻骨,还有一个办法,自然是真的以刀刻骨。”
寒池的眼中开始有希望。 ωwш ¸ttκa n ¸¢ ○
秦获一笑:“若是真的只需你我剖出骨头来划两刀……你我行走江湖,身上捱得刀还少吗?可惜,想解此蛊,需要的是……你亲手在你所爱人的骨头之上,刻下你的名字!“秦获说罢,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我的屏儿,不能受这样的苦楚!”
半晌无语。
“罢了,不过忘情。”话落,秦获已忍受不了肩骨之痛,面色如土。
忘!又谈何容易。
“走吧,我要烧了这个山洞,至少不要再让误闯之人无故送了性命。”秦获道。
寒池点了点头,抱起一旁的郑星。
离开洞穴,身后火光四起,于烟雾之中,只听回声阵阵……似冤魂缭绕纠缠。如离山中,从此再无这炼狱所在。
走出如离,东方已有半分鱼白。
“你去哪里?回镖局?”寒池问秦获。
秦获摇头:“回不去了,随便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许庄主,不知道……能不能帮秦获一个忙。”
“请讲。”寒池道。
“请许庄主帮我修书给老爷,就说,就说您见到我了,说我,死了吧。”秦获皱眉道。
寒池明了:“我会在一年以后的今日修书给余老爷子。”
秦获微笑:“多谢。”说罢拱手,谢过寒池,于暮色将明之际,终是消失在如离山墨绿林涛之中……
寒池抱着郑星,一路按照来时的记忆走着。
“许大哥,我们要去哪里?”怀中的郑星因为失了太多血,不住发抖,寒池紧了紧双臂。
“星儿,一会儿我们会经过一片枫林,你要自己在那待一会儿,你怕吗?”寒池问。
“许大哥,你要去哪里?你要丢下星儿?你不要走!”郑星焦急道。
“好,我不走。”寒池道,为了替自己挡住血蠊,郑星至今仍是不知能不能捡的回命来,寒池心里愧痛不已,“但是你伤得太重,我需要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刚刚来时,在那片枫林里我扔了莫妃金貂的信药,金貂会带着莫妃他们来找你,不会很久。”
“我?为什么不是我们?你要去哪里?”郑星本能地抓紧寒池的衣衫。
“我要回天牢。”寒池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去?”郑星抖得更厉害。
寒池笑容疏离:“你相信许大哥吗?”
郑星眼光闪烁,努力点头。
“那就好好养伤。许大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我处理完,送星儿会罗敷岭。”寒池的声音温暖而有力,似有魔力一般,郑星开始觉得困倦,不一时,在寒池怀中倦倦睡去。
抱着郑星穿梭在崎岖的山路上,寒池步履如飞,不一时,前方一片枫林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