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以后阿爹留我用饭,我就推了?”
六皇子很怕林琪真的饿坏了。
“那也不用,”林琪笑笑。
皇帝邀约,推辞了不是自找不痛快。
“你可以少吃点,回来再陪我用些就是了。”
这样可以给外人个错觉,六皇子身子不成,与皇位无缘。
三皇子也就不会对他产生敌意。
“好,”六皇子点头。
林琪摸他脑袋,道:“去那边大半天,累了吧,睡会儿,等我要走时,叫你起来一块吃饭。”
她端着盘中的杯碗出去。
六皇子侧耳聆听逐渐远去的脚步,微翘着嘴角,摸摸冷了半天的胸口,又摸摸林琪才刚摸过的地方,眼神温暖。
真好,他也有人疼呢。
傍晚时,林琪叫醒六皇子,陪着他吃了晚饭,才走。
车子拐弯滑去茶楼,崔硒听说林琪来了有些吃惊。
林琪三言两语把皇帝做法,和自己的猜想说了,道:“官家这是把他当靶子使呢。你说,三皇子不会对他不利吧?”
“目前不会,”崔硒道:“三皇子知道官家只是在警告他。短时间内,还能沉得住气。”
“那就好,”林琪松了口气。
过几天大皇子就回来了。
还是让两个身强体健的家伙自相残杀吧。
崔硒见林琪表情不虞,他笑了笑,道:“觉得他处事不公?”
林琪点头,撅嘴道:“六皇子还那么小,他就这么拿来利用,实在残忍。”
“他是帝王,自然要行王者权术,”他道:“在国家、权利面前,父子的那点单薄情谊实在不值一提。”
崔硒表情淡然,在他看来这很正常。
林琪瘪着嘴,“可他对大皇子就不这样。”
若是早前,她可以很平常的说,天家哪里有父子。
反正离她远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已。
可是接触了可爱乖巧的六皇子之后,对于他面对的种种不公,她就很气。
崔硒道:“他也只是个凡人,对喜欢的自然就会偏爱。”
林琪撇嘴。
什么都是他有理。
崔硒垂眸,看她略有些婴儿肥的下巴,手开始痒。
也真的捏了。
入手滑腻,弹润无比,端是好捏。
指尖一点略微受阻,还是有点瘦。
崔硒微微皱眉。
林琪愕然抬头,水雾样的大眼吃惊讶异如水波倾泻而出。
崔硒脸有些热,摆出他惯常的面无表情,淡淡的道:“近来你厨下人换食谱了?”
林琪摸摸嫩滑如水豆腐的小脸,问他,“胖了?”
最近好像也没多吃什么,难道都长到脸上了?
“挺好,你太瘦了,”崔硒转身,借着拿水壶的空隙,散了热度。
待到把杯子摆到林琪跟前,他已恢复如常。
林琪并没有怀疑什么,还问他,“你的那个庄子远吗?要是不远,守完岁,我和奕哥儿也跟着过去玩两天。”
“只是今年,六皇子要一个人过节了。”
因着同情,林琪心里总是记挂着他。
她忍了忍,没说把他一并带去的话。
崔硒目光微转道:“他不急在一时。”
林琪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深意,以为他指的事等六皇子大了,可以出来开府时,还点头。
又坐了会儿,喝了完水,定了去庄子的事,林琪便要回去。
崔硒送她出门,回来时遇到张掌柜,
张掌柜跟着他一路回了小院,进屋之后便道:“怎么样,林娘子答应了?”
崔硒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书卷,遮住半边脸。
“她不同意?”张掌柜惊讶。
崔硒不语。
“你倒是说话呀,”张掌柜着急。
崔硒见他一副定要问个结果的样子,便搁了书,道:“我没说。”
“多好的机会呀,怎么不说呢,”张掌柜失望。
崔硒重又拿起书,才刚转好的心情又糟糕起来。
哥哥什么的,他真的不想当。
没过几天便是交年。
往年这个时候,宫里都要提前预演元宵节赏月庆典,但是今年大皇子的尸首迟迟没有寻到,官家的脸色益发阴沉,贵妃镇日啼哭,如今只靠参汤吊着。
皇后和三皇子等人便是狂喜,在这个时候也要缩着脖子,表示深切悲痛。
能够主持操办的全都当做没有这事,皇宫内外自然没有谁不开眼的提起。
交年过后,便是除夕。
皇后小心翼翼的请示,今年是否只是摆个家宴便好。
皇帝对这个自己病了,也只是假惺惺走个过场的皇后很是冷淡。
他摆手,丢下句‘看着办,’就带着练大字的六皇子去道观。
皇后用力捏着手指,露出温婉端庄的笑容,恭送。
随着除夕的临近,林琪也越发焦急,崔硒说遐叔年前就回,可到了今天却还没有动静。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也一片安静。
有明白的朝臣们一早吩咐家里,新衣不许太过花哨,晚上不得燃放烟火,不得点灯挂彩,迎来送往的酒宴一律免了,年夜饭也要清淡,最好与斋饭类似。
有那糊涂的,倒是随意,可没等入夜,名单便摆在了皇帝的桌案上。
皇帝逐行看过,点点其中一行,笑道:“这个年,他们过得倒是很开心啊。”
来喜抬眼,见皇帝虽然笑着,眼底却一片寒意。
他极快的扫了眼,皇帝手指划过威远侯府单家,又点上金家。
来喜忙垂下眼,恭谨的低下头。
金思远任职户部,近来十分活跃,府里常有同僚拜望,那位已然投靠三皇子的孟大人,更是其座上宾。
皇帝细细看了一遍单,搁下后冷哼一声。
来喜挺直脊背。
也不知是接连的两次患病让官家有所感悟,还是大皇子的事情让官家痛下决心,这一个月来,他处事风格大变。
早年的以诚待人,以真心换真心的宽厚,早已荡然无存。
而今他更相信私底下调查得出的结果。
入夜,皇帝与皇后以及几个位份不高的嫔妃,外带两个皇子和一位即将远嫁的公主用过家宴,便去了芳菲阁。
皇后望着皇帝头也不回的身影,命人都散了。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她才卸下脸上的端庄,露出压抑多时的得意和畅快。
多少年了,从姐姐到她,头上始终压着安娘子这座大山。
姐姐的儿子,她的女儿,在这位痴情帝王眼里连大皇子的半个指头都不如。
姐姐气性大,忍不了,早早就去了,她能忍得,也能让得,老天终于开眼,让她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