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部门军事基地。
最高会议室,仅开放于三名最高的基地负责人。
明亮的高光打在棕黑色的桌面上,三角形的巨大议事桌——对应的三条边界上,各坐着一名最高长官。
“有关遗迹内部的敌情,两位都已经大致了解过了。”
梁警司双手交错,托着下巴,面前是一沓级别为:高度机密的黑头文件。封面没有打开,但内容想必在座的每个人都已经知道。
他们面对的不止是一座遗迹,又或者是遗迹内部的某些妖物。
突然出土的石龟,以及档案组凭空冒出来的大量黑头文件,无一不在表明,比他们职务更高的阶层正在谋划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坦白说这个部门的突然成立并不是一个偶然。
梁警司的申请上传了很多年,却仿佛在一夕之间被人批准,随后大肆手笔,兴建基地,招揽人才,乃至惊动了军方。
眼前的季峰上将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插足者,而他一手打造的B组,更是梁警司从未接触过的秘密武装。
他很清楚种种这些先兆,都在预示着某件大事的发生。而凭他的职位永远无法窥探全貌,所作的一切努力,无非只是扮演好棋子的角色,替他人行进或后退。
“上头的意思很简单——遗迹的事情志在必得,至于过程中的一切阻碍,由我们三个人一力承担。”
说到这里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因为几天没睡好,这两天的精神略显萎靡。
“承担?这个词的前提是有能力担得起吧。”
身为顾问的马向南笑了笑,身体前倾,从黑暗中微微探出了半张脸。
“投票吗?我的意见是往前打。”季峰上将的语气如他腰间的佩剑一样冰冷,“既然遗迹的事情志在必得,那么妖物也好险阻也罢,所有的困难,都是迟早要解决的问题。反正免不了正面交锋,不如把这场仗提前!我们有A、B两组队员,战力方面,我有信心绝对碾压!”
“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只看结果,不看风险?这是深入敌军内部,如果遭伏,两队人遭到重创,后面的工作还怎么进行?这件事需要讨论,不需要一锤定音。”
梁警司皱了皱眉,摇头否决了这个草率的决定。
“我相信适者生存。”
季峰上将轻声冷笑,“你会畏首畏尾,是因为你不了解你所掌握的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力量。换句话来说就算两队人遭到埋伏、受创、乃至全军覆没,那也是能力不济,现在不济,将来也注定不济。既然如此,何必推迟这场迟早都要面临的决战?优柔寡断,从来都是兵家大忌。”
“你这话倒是很值得推敲啊,你对B组的实力那么有信心?这是一早就猜到了A组一定会全军覆没,B组肯定能完成任务?”
梁警司眼神一动,眯着眼睛在黑暗中细细打量着对方。
这三个人的权责分配其实一直很令人玩味。
古时掌握军权者即为大将,手底下有兵的才是真将军,手底下没兵,再高的职位那也什么都不是。
马向南属于中间人,没有实权,仅有的一票表决,更像是上头为了中和权力斗争,而安插进来的和事佬。
剩下代表军方的季峰上将和代表警方的梁警司,一个手握B组,一个手握A组。
在这个战略基地成立之前梁警司倒是认识季峰上将这个人,两人早年有来往,可惜司掌领域不同,工作方面从无半点交集。直到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高层干部聚到一起共谋一事时梁警司才知道,原来自己苦心孤诣谋划的A组在后,反倒是上级早已有心打造的B组武装在前。
他不了解那个来历不明的开明组长,更别提他手下那些个个身手不凡的组员。
这支特殊武装从一开始就是直接隶属于季峰上将麾下,直到张野和他的A组正式加入,梁警司才算是有了点实权,在话语权方面勉强和季峰上将并驾齐驱。
换句话来说——如果今天没有张野这群人的挂名,出战一事必然是季峰一个人做主——就算其他两人否决,只要他一声令下,B组的人马照样全员出动。
而A组如果在这次的任务中全员牺牲呢?
梁警司知道,以季峰上将的性格和手腕,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集结另外一支直属于他个人的力量,然后取代原先的A组,彻底把这座军事基地,变成他一家的一言堂。
只是他很好奇他这份自信的出处。
凭什么那么笃定,B组一定能完成任务,剩下A组的人面临“适者生存”呢?
“你会畏首畏尾,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你到底手握着一支什么样的力量”,这句话,让梁警司整个人心头一凛。
他早该想到也许自己真的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对大局一无所知,乃至从头到尾都在被人掌控摆布的棋子。
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是他所不了解的秘密,而这种被人蒙在鼓里当蠢货的感觉,没人会喜欢。
“推敲?我一直以为这种抠字眼的文字游戏,只有你身边那些当参谋的‘文人’才喜欢。”季峰上将一声冷笑,“不用揣摩我的意图,我的想法简单而纯粹——既然A组组长已经为我们提供了一条那么好的捷径,一旦放弃,错失的将是整个战场的先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放任不管,我们将面对的是什么?是日后遗迹开拓过程中无限制的骚*扰,以及变本加厉的游击!
“没有人会感恩你的心慈手软,他们只会把你的瞻前顾后,当成对他们的害怕与畏缩!
“我不想再有更多无辜的工作人员因为我们这些决策者的失误而付出生命。漠视我们身为保护者的职责——这是变相的渎职,是挂着‘理性’名义的怯战!遗迹深处的那些东西不是我们的对手,是敌人,是不死不休的敌方!我不愿意在自己有能力反击的情况下选择纵虎归山,如果你害怕,A组的人可以全部留在基地,B组的人,全员出征。”
梁警司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马向南。
“你觉得呢?”
“我?”马顾问撇了撇嘴角,“我觉得他说的挺好的,慷慨激昂,有理有据。”——上头的决策并没有错误,他这种两边都不得罪的性格,确实适合当和事佬。
“别说这个,我要问问你的建议——你觉得全员出征,胜算是多少?”梁警司将视线对准了他,看样子也厌倦了无聊的废话,只想得到一个痛快的解答。
“B组单独出马,胜算十成,但难保不会有人员折损——A、B组一起出动,胜算六成,但可以保证所有人全身而退。”
马向南看着他的眼睛,很肯定地给出了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两队人一起出动,胜算反而变少了?”
梁警司不解,很疑惑地望着这位总顾问。
“别问。我只负责回答,不负责解释。”
马向南微微一笑,身子后仰,又躲进了高光打不到的黑暗中。
“行,既然如此,A、B两组一起出动,满意了?”梁警司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季峰上将。
“哼,散了吧。”
季峰扣了扣桌面,起身,离开。
“去给你的A组下达命令吧,我也很期待他们在实战中的表现。”
马向南也站起了身,临走前,仍然是撂下了一句两边互不得罪的话来。
剩下梁警司一个人坐在暗室中沉思,他眼神一动,招来了在门外等候的张参谋。
“刚才我问了马向南一个问题。”
他有询问的口吻向身旁这位追随自己多年的参谋长说道,“这次深入敌军内部,B组单独出征的胜算有多少,AB组一起出征的胜算又有多少。”
“哦?我猜B组单独出征是十成,AB组一起是八成。”
张参谋笑了笑,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两人都觉得合在一起,反而胜算变少了?”梁警司问。
“因为两队人合在一起,就需要考虑默契度的问题。这两队人之间本身就有不合,一旦同时出动,难免会有所保留,互相竞争。我本身对他们各自的实力都不怀疑,张野的本事我们都见过,各种奇招底牌层出不穷,加上他手底下新收的那名壮汉小哥,看样子也不是普通角色——至于B组,恕我直言,表面上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和张野的A组齐平,至于背地里对我们隐藏的实力,恐怕比我们想象中恐怖的多。尤其是那个开明组长——我注意过张野在看向他时的眼神。”
“什么眼神?”梁警司问。
“老虎看向狮子的眼神。”
张参谋隐晦地笑了两声。
“明白了,你帮我把张野叫过来吧,我有话对他说。”
梁警司点了点头,继续靠在椅背上,像是万分疲倦。
“是。”
张参谋应允,随后退出了房间,想留给这位警司长一点休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