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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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文博做完3小时的手术,风尘仆仆地回到办公室。一开门便见到两个不速之客,侦查员小郝和齐玅。“你们?”郑文博态度冷淡 “我知道的昨天都说了,你们来这儿干嘛?”

“感谢您昨天的配合。我们想**来京不久,活动范围不大。没准他在这里认识了什么人呢?我们随便看看,找找线索。”小郝露出自拍招牌8颗牙笑容,阳光帅气。

可郑文博不领情,恼怒地质问道:“我这里是私人诊所,是我们首要维护的就是客户隐私。你们这么想查什么就查什么,我还怎么做生意?警察也不能为所欲为,还有没有王法了!”

见对方莫名其妙地怒了,小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只好急忙迎合道:“是,这种不光彩的事,自然都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会低调…”

“什么叫不光彩?!”郑文博义愤填膺。这可真是兔儿爷掏耳朵,崴了泥了。多元化社会造就了不少隐晦难解、微妙尴尬的话题,比如拼爹、同性恋还有整容。舆论关注越密切,越争议不休,越难答共识。就像美国的种族歧视,白人歧视黑人,黑人反过来排斥白人,各自为营,至今民族融合也没实现。其实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不能描,会越描越黑的。不过,郑文博今天也反映过激,不知小郝碰到他哪根神经了。“你们以为整容就是躺在手术台上睡一觉,醒了就去追名逐利,麻雀变凤凰吗?整容的人就爱慕虚荣,自卑懦弱吗?还是人格有障碍?你们了解整容的过程有多危险。它充斥着坎坷,写满了辛酸,甚至遭遇了生命的洗礼。整容,在发达国家是很常见的事情,人家韩国**都鼓励女士整容。而国内,大多数人就像你们一样,思想依旧很封建。整容没什么见不得人,可社会舆论是可怕的!” 斯文人得理不饶人也甚是可怕,齐玅想。“比如明星整容,多数观众会说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欺骗观众吗?’‘我们看的是演技,不是颜值。’一边歧视丑女,一边歧视整容,这是否太霸道了点?……”小郝面对这不请自来的灾难,呆若木鸡。

眼见侦破片变成人文关怀片,再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齐玅借尿遁出去透气。大厅里稀稀拉拉做着几个顾客。靠墙那边坐着两个中年妇女,其中一个焦躁不安,看样子是在等着手术,另一个在旁边安慰。“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自己个的事,不用管别人。况且你做的是微整形,做完还是你自己,只是更年轻而已。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嗯,也是。咱们这个年纪,孩子也都大了,花销也小了。如果现在的科技能让我逆龄生长,我愿意花钱。”妇女点头,坚定自己的信心。

“对呀。我跟你说,我现在每天早晨照镜子都特自信,特美。好像我的世界都变得光亮起来了……”

接诊台这边坐着个大学妹妹,长得也算清纯了,齐玅不明白为什么她也要整。大学妹妹掂着腿,打着电话:“你听她说的,她那是嫉妒我!……因为她自己做不到啊。她原来和我长相差不多,现在我俩同时落水,肯定我得救。她这人就矫情,假正经。看下学期实习,她能找个什么样的。人生最重要的不是所在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同样是个B。你一路向北能变成NB,撞破南墙不回头,就只能当个SB。我这等着咨询呢,等我攒钱再把这腮帮子整了,气死她我。”合算这位是已经整过了的。齐玅自诩自己对新鲜事物总充满了好奇,怎么一不留神就变成Out Man了。整容业何时都这么普遍化、贫民化了?自然美真是过时了吗?记得原来还有个美容院和护肤品牌叫自然美,不知受到冲击没有。

正想着,她看到一名老护士雷厉风行地走向接诊台。“小刘,见到郑医生吗?手术15分钟就开始了。”

“护士长,他在办公室和人谈话呢。那两个人不像顾客”。

“噢,他家最近有点事,可能跟那个有关。”护士长话里有话。

“唉,就他家那偷奸耍滑的小舅子,早晚好不了。前些天还信誓旦旦地跟我显呗什么,要挣大钱了。这儿会子有没影儿了。165的身高,愣吹出了珠峰的高度。整天油嘴滑舌,满嘴跑火车。”小护士眉飞色舞地八卦着。

护士长接茬儿说“那小子心术不正,没事儿来咱们医院也净瞎打听。杨春这么久的都被他刨出来…”护士长突然禁声,仿佛透露了什么秘密,还四处张望了一下。杨春,齐玅走到门诊台附近想追问,可碍于自己人微言薄,笨嘴拙舌,怕搞砸了没得商量,犹豫之后还是作罢。除了闺蜜们,她对陌生人向来惜字如金,自然也不屑威逼利诱、交际之法。

齐玅回到办公室,郑文博正在下逐客令:“我马上要手术了,就不送了。”

眼看事情要黄,齐玅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截住要出门的郑文博,说:“杨春是谁?”齐玅舌头打结,只蹦出这4个字。她忙组织语言重复道:“那个,杨春的资料,我们需要你提供。”按刚才的对话来看,杨春是病人的几率最大。

“病人的所有信息都是保密的,无可奉告!恕不远送。”郑文博不想纠缠,走出办公室“护士长,送客。”

“有什么就说什么,藏着掖着还是不是爷们儿!水仙不开花,你跟我这装什么大瓣儿蒜啊!”小郝郁闷地马后炮起来。

“那个,你能不能问问护士长那个杨春的事,可能会有用。”齐玅委曲求全地奉承道“你有身份,说话比较有力度。”

小郝听到有人夸,心里美滋滋的,摆出北京小爷的谱儿说:“那是。咱敬业,遇事向前冲。我可不会装门头沟的财主、摇头儿。姐,你看我的!”

护士长进屋送客,小郝神情严肃,出示证件后单刀直入问:“杨春是谁?”

“这,”护士长面露难色。

“别说你不知道,我刚听你亲口说的。”齐玅立马搭腔。

“客人的隐私我们不便透露…”

“我们调查的是凶杀案。如果因为你耽误了抓凶手,你就是妨碍执行公务。”小郝打断道“现在这是一般性调查,如果非要等我们拿拘捕令回来再问,这性质就上升到红色级别了。”

“可万一客户知道是我说的…”

“你不说,被请去喝茶,别人会怎么想?谁轻谁重,你掂量。”小郝再次霸道地打断。齐玅听得汗颜,这种弥天大谎也能撒,也不怕担责任,不用这么局气吧。护士长还在犹豫,小郝无意补了一嘴“当然,我们是会替知情人保密的,这你不用担心。”没想到,有心插柳化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完全没有意义的许诺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防线彻底溃败。

护士长坦白交代:“杨春是个老客户,是我和郑医生原来在五道口傲美整容工作时的病人。郑医生喜欢喝咖啡。她当时就在傲美旁边的咖啡馆当服务员。一来二去和郑医生成了朋友。后来不知她哪儿来了一笔钱,让郑医生开始给她做整形。”

“那家咖啡叫什么名字?”小郝追问。

“叫什么来的,我,我没有隐瞒的意思啊”护士长想不起来,慌忙站队表态“叫,叫雨梦咖啡!”

* * *

大中午的,小郝和齐玅跑到了五道口,饥肠辘辘。“唉,这没休息,没饭点儿的,你们这什么工作呀。”齐玅抱怨着。她平常每天都准时吃饭,饭后还必需有半小时午觉,一心养生修仙。她不明白世上为何有这种奇葩,想不开选择这种自虐的工作。

小郝灿烂地一笑:“咳,对于我们这种无法选择出生与出身的人来说,就不错了。况且,哪天我要是成了柯南,还不酷帅透顶!”

“你草履虫呀。”

“?”

“思想简单。单细胞生物的脑子。不,是无脑。”

“俺们青春, 俺们热血,俺们奋斗有激情。”

“你有病吧?”

“你有药啊!”俩人把贫嘴当饭吃了。

时过境迁,傲美整容早已不在,雨梦咖啡也易主改名。他们面前的斑马条纹牌子上写着“Safari Coffee”。既然已经来了,二人也不想空手而归,遂进屋打听。一进门就看见只两人高的仿真长颈鹿把守在楼梯旁,屋内全是原木桌椅,装饰着灌木、树叶,还提供一些动物玩具来赏玩。比如3米长的贪吃蛇缠在椅子上让你抚摸,印度白虎趴在墙边等你认养,还有只一人大的黑猩猩,坐在座位上,愿意和你配对儿。柜台里身着猎装的小美眉热情地打招呼:“两位下午好,要点儿什么?”

“妹妹,你们这形象,让人不可救药的喜欢。你们都有什么喝的?”小郝目不转睛地盯着。

“我们有咖啡,奶茶,还有可可。”

“还有别的吗?”小郝露出招牌笑容。

“嗯,也有奶昔,草莓、香草、巧克力口味的。”小美眉有些警惕。

“我们就是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人认识个叫杨春的,她曾在这里的雨梦咖啡上班”齐玅忍无可忍,把小郝扽到一边“我们是警察。”

“啊,”小美眉松了口气“我是学生,在这里打零工,不清楚。”

“你是哪个大学的?”小郝接着搭讪。

“不用理他。”齐玅狠狠丢了个卫生球眼给小郝。

“嗯,你们可以问问我们老板。雨梦咖啡就是他开的,后来变成这家Safari Coffee了。我去叫他。”小美眉慌忙逃离了。

“形象,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新一代警察的豺狼虎豹,把你哈喇子往回收收。”

“我还没到因别人的看法而抛弃自我的年纪。”齐玅无语。

这时,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来到二人面前,深鞠一躬说:“您好,您好,我叫金泰诚,韩国人,是这里的老板。”说话间双手奉上一张名片。“我们有话请上楼聊,上面清静些。二位还没吃饭呢吧?”金老板转身吩咐小美眉:“拿些简餐来招待客人,什么都弄点儿。”齐玅心里乐开了花,畅想食物满天飞。

三人在二楼非洲大草原背景墙前落座。看着眼前摆放的各种美食,尤其还有她最爱的芝士蛋糕,齐玅挤挤眼示意小郝负责问话,自己主吃。小郝心领,开始调查:“我们是朝阳侦查大队的,想了解一下雨梦咖啡工作的杨春的情况。”

齐玅毫不客气地拿起块三明治垫底。“我2004年来北京,在五道口开了雨梦咖啡,直到2009年生意不好了,就重新装修,改为现在的Safari Coffee。”金老板行礼点头说。嗯,生菜新鲜,煎蛋火候刚好,就是培根有点皮了,齐玅边吃边评。“杨春是2005年来这里工作的。她人很老实勤快,也很聪明。虽然只是高中毕业,英文比大一的学生还好。所以我就雇佣她了。”来杯热可可,补充糖份,这几天脑细胞超负荷运转,别再死了。“她是陕西人,家里是农民。平时身边没什么朋友,就有个男朋友,人也特别好。俩人感情也好。”

“那他叫什么?”小郝记录着。

“嗯,叫什么秋,秋哥。姓什么来的..姓申,申秋”金老板再次行礼点头“是她同乡。”

“那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齐玅满嘴薯条,咕哝着说。金老板摇摇头“不知道。杨春开始在我这里做的好好的,可半年后突然就走了。之后一个多月又突然回来了。她跟我解释说是家里有急事,当时没来得及告诉我。我看她老实,就继续用她。之后她又做了1年多,2007年就到别的地方打工去了。开始在五道口,我还能碰到她,后来就碰不到了,可能离开五道口了。北京人流动性很强,也就我在这里扎根下来,把这里当家了。”金老板感触地行礼点头。这高丽棒子礼数这么多,害我吃饭都不得安生。齐玅已经开始她的最后一道菜—甜点,芝士蛋糕:心随心动,愉悦丝滑,愉悦随时随地,享受心随时随地的愉悦。“哦,对了,我有她的身份证号。”金老板起身走进办公室,拿出了一摞残旧的员工簿,找出记录杨春的那页。

“….. 13611137121”齐玅念着杨春的手机号。

“等会儿!这号…”小郝紧盯着电话号码“这是**手机里的神秘无名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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