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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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天气晴。刑侦大队会议室内,小郝正在做昨天的汇报:“杨春是咸阳市泉水县烟霞镇上顶村人,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一个弟弟19岁,平时跟着他姑姑住,目前在上大学。杨春2001年来北京打工后就没有回去过,乡里也不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她每年都会给弟弟寄足年的生活费和学费,但不回家,只打电话。13611137121这个号码我们也打过,一直没人接。”昨天从咖啡店出来,小郝就让齐玅回家休息了。自己一个人回来联系咸阳警方,核实杨春和申秋的情况,一直忙到晚上才下班。现在报告得有条不紊。齐玅觉得自己当初的第一印象是有些偏差了,90后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他们这一代天生的乐天派,有时候也相当给力。就连自己这么个爱答不理的性子都被感染了,头一次这么快就和陌生人熟络起来,能无所顾忌地谈论案情。“申秋是杨春在老家的男友。杨春当年就是和他一起来北京的。我们查到了他的基本情况。他现在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编程,就在三里屯。”

“杨春从北京哪儿给家里寄钱?”

“嗯,查了。是五道口的邮政储蓄寄出的。每年都是,从2005年就开始了。但是人就无从查起了。估计早就离开五道口了。”小郝说。张朝阳听完简报,沉思了一会儿。查出电话号码的来源是好的,但这人却失踪多年了。

老李这边对酒吧员工的调查进展得又不顺利,没问出什么,不帮忙是不行了。“这样,大杨你今天和小郝他们一起去申秋那边调查。我跟老李再顺一下酒吧这边。有事电话联系。散了。”张朝阳只简短的说了两句就散会了。

“姐,还以为张队今天会跟我们一组。我们明明发现了神秘的电话号码哎。”

“别叫我姐,我齐玅就好。”齐玅更正到,她不喜欢拉帮结派,更不喜欢提及年龄的称呼。“他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齐玅虽然嘴上这么说,脑筋却快速转动,猜测张朝阳此举的原因。神秘号码是被害人手机里的,机主杨春不是凶手一方就是被害人一方。如果是被害人**一方,**被害,她肯定会躲起来。找到她就知道**为什么被害的原因,也就是凶杀动机。反之若她是凶手一方,而凶手熟悉酒吧,那杨春就可能是酒吧成员或和酒吧成员密切相关的人。所以突破酒吧就是关键。难道张朝阳更倾向杨春是凶手一方的?也是,杨春失踪多年了,而**最近才来京,他俩根本不可能认识。听小护士话里**的口气,好像是抓住杨春的什么隐私。不会因为整容露馅儿就杀人罢,这也太疯狂了。饱受舆论摧残的明星们都没极端到这份儿上。思绪乱了,齐玅摇了摇脑袋,爱谁谁。

* * *

大杨是80后,苦大仇深的80后。他是计划生育时代的产物,没有兄弟姐妹照应;读书赶上扩招,大学毕业开始不包分配;终于找到工作,可已取消福利分房了;谈对象、买婚房,正赶上市场经济**,房价站上珠峰了;好不容易结婚安家,又鼓励多生孩子。两个80后,4个老人1个娃,还有未来的老二。为了有稳定收入还房贷、养亲人,下海不敢下,兼职没精力,当然这个工作性质也不允许,唯有在岗位上踏踏实实多干几年,多挣点儿工资。小郝大杨加齐玅,708090都凑齐了,小郝戏称这老中青三代组合是“地表最强战队”。

三人一起来到三里屯“搜虎”公司,办公室内窗明几净,工作员不是西装革履也是都市休闲,毕竟选择开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公司要的就是形象门面。经领导同意,前台忙把几位让到会客室等候。办公室内唯一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三个液晶光源散发着刺眼的白光,桌子上杂乱地扔着几本工具书,一些草稿纸,桌边的垃圾桶里堆满了塑料饮料瓶。申秋,32岁,常年加班工作让他含胸驼背,脸色苍白。而脑细胞的超负荷运转需要更多糖份,摄入超量酸饮料的后果就是营养不良,全身干瘪得像个ET,除了鼓鼓的小肚子,全无30岁应有的厚积薄发。惨白僵硬的十指在键盘上不间断地敲打出行行代码,这个bug今天必须修好,看来今天又要通宵了,申秋表情。“秋哥,有人找。”有人打断了他和电脑0101的神交。

面前的申秋让小郝眼珠子差点儿掉到地上,这人也忒邋遢了吧。申秋的头发油腻,头皮屑掉了一肩膀,穿的黑色薄棉服袖口油量,也不知多久没洗了。牛仔裤松垮地拖在地上,踩在双破破烂烂的枪版NB下面。曾经令多少人向往的高薪职业,怎么是个民工代言人?“我们想想你了解一下杨春的情况,你和她现在还有联系吗?”大杨最先发问了。

“没有。”

“2005年你和她一起来的北京,你们从什么时候就不联系了?”

“1年后。”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不是。分手了。”

“为什么分手?详细说说你们在一起时,她的情况。”

“我们刚来北京,她做咖啡厅服务员,我做餐馆配菜,都在五道口,都包吃住。她挺知足的。后来她就离开那里了一段时间,我也没找着。一段时间后回来了,要跟我分手。我问她去哪了,她说家里缺钱,去挣钱了。现在又不缺了。我不同意分手,找过她很多次。她换了好几个工作,最后失去联系了。”“据说她当时做了整容,是那笔钱吗?又为什么做整容?”

“不知道。”

跟程序员沟通就像和台编码机器打交道,不是0就是1,谈话跟挤牙膏皮一样。“10月31日晚你在做什么?”齐玅突然问。

“我在公司加班。”

“有人证明吗?”

“没有,我们这行经常自己加班熬夜。” 申秋推了推瓶子底眼镜,眼镜腿折断过,上面还粘着胶布。

“你家是农村的,能说说你是怎么做程序员的吗?”小郝也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

“我来北京先在五道口当厨师,那时程序员吃香,就攒钱上了个职业培训,然后就做程序员。有7、8年了。”申秋十指交握,不自然的放在腿上,低着头说。

谈话完毕,三人出了公司,溜达回大队。深秋的银杏树叶无声飘落,悄悄铺满使馆区大道,宁静祥和。“这次谈话也没找到线索。我看他谈话时很紧张,腿还不时抖,是不是有什么隐瞒?”大杨猜测着。

“这不一定,IT行业压力大,很多人都有焦躁症和强迫症。所以不排除他做编程,长期不和人说话,会紧张。”齐玅摇头。

“看他那鸡爪炒虾米,抽筋带弯腰的样子,我真难以把他和月薪上万的精英联系在一起。破坏了我对世界的美好认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IT人才年轻化,如果没有在职业生涯最初的5 到8年时间里得到晋升或实现转型,就要面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局面。”齐玅有感而发“看到他穿的拖鞋吗?那是因为长期久坐,腿脚发涨,只有穿拖鞋才会舒服些,耐克阿迪也比不上。不在其位不知其中艰辛。”

小郝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地来了句“大智慧!”齐玅无意识地抬起右手,在阳光下直面。“咦,你无名指怎么从中间开始就往中指靠呢?”小郝问。

“变形。”齐玅放下了手。

“为什么?”

“自己想。你不是要当柯南吗。”

大杨也莫名感慨起来:“小郝,你人生阅历浅,等你跟我一样变成车奴、房奴就知道了。现在我老婆还打算要二胎,说什么对孩子好,独生子女的性格不健全。我们这不也好好的吗。你知道我女儿这还没上学就这个那个班的上,每天我们下班都休息不了,得陪着做小班作业。还有没有童年了!”

“哎呦喂,你们太不容易了。我回去一定跟张队建议,成立个80后保护组织。”女儿、童年、作业,齐玅大脑碰出了这几个词。她记起郑文博家坐在塑料小凳子上,给小孩坐的小凳子上。电视墙上有儿童乐园的照片,里面是三个人,除了夫妻俩还有个小男孩,还没上学的小男孩。那天晚上8点左右他们到的郑家,孩子呢?这个年纪的男孩是最淘气的,不可能没动静,那时也不是睡觉的时候。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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