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潮……的秘密?”苏玳愣了一下, 神色添了几分怪异。
“既然是秘密,你怎么会知道?”苏玳冷笑一声,对原远的故弄玄虚很是不以为然。
被苏玳这样的神情刺激到, 原远重重地“哼”了一声, 朝我走来。
“你不听就算, 我只告诉瑟瑟一个人。”她挽住了我的手臂, 亲昵地靠了过来, 话却是冲着苏玳说的。
苏玳没有理会她,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她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原远指着苏玳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说。
语言,有着强大的力量, 有些话,不可以随便说, 有些话, 不能够随便听。
知道了真相, 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玳不是不想知道真相,而是, 她已经很接近真相。
猜测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无知总是比较幸福的。
苏玳只是不想打破现在平静的状态,即使,只是表面的平静也好。
“走, 我们到外面聊。”原远推着我就要往外走, 我回过头去看床上的苏玳, 她已经抬起头来看向我们这边。
矛盾的表情, 夹杂着些微痛苦, 成功地让我停下了脚步。
见我不再走,原远也跟着停了下来。
“那天, 我本来答应了要与阮潮一起离开苏家的。”
苏玳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与原远对望了一眼,重新走回房中,静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爱上我哥,如果他用强硬的手段得到了你,你一定会恨他一辈子。”苏玳看向了原远。
所以,阮潮说服苏玳跟她一起离开的理由就是这个?只要苏玳不见了,苏玄墨就会派人去找,甚至亲自出马,婚事也就办不成了。
“就在我们准备动身之时,大哥派人来叫我请娘亲到正厅去,阮潮担心我见到娘亲后会改变离去的主意,所以她坚持代替我去请。”苏玳冷笑了一声,“她哪里知道我和娘亲根本就没什么亲情可言,不过她替我去也好,我也不怎么想见到那个女人。”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她细说也能知晓。
一等再等也不见阮潮回来,苏玳只能前往一探究竟,然后就发生了遇袭之事。
如果我死……花邀陪葬。
我从一开始就对这句既在情理之内,又在情理之外的话感到深深的疑惑。我认识的苏玳,不会用这样的方法,去占有一个人。
如果我当真因此而死,原远最恨的人,就是苏玳,而不再是逼她成亲的主人。再有,原远一旦失去了我,就不会再抱有离开苏家的希望,她只能留在苏家,留在苏玄墨身边。
苏玳的所作所为,全为了三个字:苏玄墨。
在苏二小姐的心目中,她的大哥,永远是占第一位的,没有人可以超越。
即使是我。
“如果那时候,我们能够早点离开……”苏玳的目光穿过我们,落到了虚无的远方。
“什么嘛,你自己也认为苏妈妈是被阮潮毒害的啊?”原远一脸无趣地撇着嘴道。
“这不正是你想说的吗?”苏玳气愤地反问。
“当然……”原远瞪她一眼,“不是啦。”
苏玳直直地盯着她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原远的言下之意是,阮潮是清白的?
就直觉而言,我也觉得这件事,不是阮潮干的。
“阮潮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地毒死你,但却不会伤害苏老夫人半分。”
对于原远所用的比喻,苏玳露出了非常不悦的表情。
“哦?何以见得?”苏玳目光凌厉地盯着原远。
“还记得佛堂内神龛里的神像吗?”原远的目光扫过苏玳,然后看向我。
“九子……鬼母?”我对神佛的事知之甚少,如果真信老天有眼,像我这种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人,死后会进入阴曹地府,受尽一切酷刑吧。
苏玳也是满脸迷茫,等着原远的解答。
“传说有个罗刹鬼,生九子,生性残忍,每天都要吞食人间的小孩。”
原远述说的同时,我听到门外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听那虚浮的足音,不像是练武之人,再仔细分辨,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于是佛祖把她最小的孩子藏了起来,找不到孩子的鬼子母伤心欲绝。”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来者没有推门进入,只是站在门外。
也许,她也正侧耳倾听着原远的话。
“佛祖见时机已到,便把她的孩子交还出来并点化她说,你失去孩子的时候那么伤心,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吃掉的孩子的母亲也是那样的心情?将心比心,你还能痛下杀手吗?”
我不知道门外面的人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说,我只知道,原远所说的一切,都与外面的那个人有关。
“从此鬼子母重新改过,最终修成正果,得道成佛。”
原来,那尊神龛里的佛,曾经是个厉鬼。
善恶正邪,不过人心一念。
“所以,九子鬼母是专门保佑人世儿女平安的佛。”
“保佑……儿女平安?”我看到苏玳混身一震,手指紧抓着床单,突起的指节都微微泛白。
漠视亲生女儿的苏老夫人、设在石室里的佛堂、保佑儿女的九子鬼母……
难道……
这是个大胆的设想,但当所有的线索都联系在一起时,真相就这么自然地呈现出来。
苏老夫人不喜欢苏玳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她虔诚地希望神佛保佑的人,不是苏玳。
苏玄墨是妾室所生,没有哪个女人会慈爱到替他人的孩子祈求平安,更何况,苏老夫人是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喜欢的女人。
这个孤僻的女人长年把自己关在凌寒斋内,为的就是在石室里的佛堂参神。如此隐晦的举动,不能光明正大参拜的神佛,都昭示着这其中必有原由。
那是苏老夫人的秘密——她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一个不为人知并且没有苏家的财权可以倚靠,需要神佛去庇佑的孩子。
小时候,我和苏玳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阮潮曾经这样说过。
虽然大千世界,模样相似的人不足为奇,但相似到几乎一模一样又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千个里面,也未必能找到两个。
并且,这两个人当时还同在苏家。
“这么说……阮潮是……”苏玳的声音有着一丝微颤,不注意听是听不到的。
门被人推开了,阮潮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苏玳抬起头,目光正好和她对上。
“很意外吗,我当初知道这件事时,也很意外呢。”阮潮若无其事地走到苏玳面前,把药碗递了给她。
苏玳怔怔地看着那只碗良久,突然发狂般伸臂扫去,瓷碗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墨黑的药汁溅了一地。
阮潮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苏玳恶狠狠地瞪着阮潮,仿佛是看着宿世仇敌,那憎恨的目光带着萧杀的寒意。
“你一早就知道。”
苏玳的声音阴冷刺骨。
阮潮神色不变,淡漠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玳继续发问。
“就在我逃离苏家的时候。”
阮潮似乎笑了一下,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