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真假掺半
“禧儿,你哥他已经……已经去了,你要节哀呀!”班第蹲在我的身旁,一脸沉痛地“开解”了我一句,然后快速小声地道,“五叔,皇上和二伯都已到山门了。”
我一听,紧紧抱着“死得非常逼真”的永绶,想到从今往后,在恭王府,在上书房,在晨曦阁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不由得悲从中来,止不住地泪如雨下,再次撕心裂肺地呼道:“哥,你醒醒啊,哥,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傻啊——”
“狸猫换太子”的正戏终于要开演!过去的半个时辰,都是序幕——圆真禅师退出去后不久,我便与永绶“大吵”了一架,永绶怒气冲冲地将所有人都赶出了灵堂,班第假作“和事佬”,陪我去厢房歇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我“不放心”永绶,便“低声下气”地去找永绶和解,结果发现永绶已经“殉情”,班第立刻派人去宫里“报丧”,同时严令跟随的侍卫和侍从不得将这消息通报给在静思园的恭王府福晋,以防止福晋信以为真,哀伤过度,真出意外,我则紧紧抱着永绶的“尸身”,“悔恨交加”地嚎啕大哭……
“禧儿……”班第眼眶红红地望着我,沉痛地说不出话来。
“禧儿,班第,永绶怎……”常宁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灵堂门口,看他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紫禁城离这儿确实远了点儿,再加上有积雪,路真不好走。
常宁的话没说完,目光已然落在了我怀中的永绶身上,当即脸色就一阵发白,全身仿佛虚脱了似的,若不是班第上前搀扶,他早已跌坐在地上。在班第的帮助下,他艰难地挪到了我身边,蹲□子,流着泪,颤抖着双手抚向永绶的脸庞,双唇哆嗦了好半天,才发出了声音:“绶……儿,阿玛知道你心里恨……可是,可是你不能这么吓阿玛啊……睁开眼,快睁开眼呐!只要你睁开眼看一看,阿玛……阿玛什么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班第抹了抹眼角,劝道:“五叔,永绶……他已经走了,您要节哀啊!”
“永绶!永绶——”常宁终于一把将永绶搂在怀里,嚎哭,“儿子啊,是阿玛对不起你,阿玛害了你啊,儿子啊——”
“哥,哥……”常宁伤心欲绝的模样,惹得我心内越发地酸楚,也放声啼哭,“你回来啊,你回来啊,哥——”
恰在这时,康师傅焦灼的声音终于出现在耳畔:“禧儿,班第,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转过头,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了康师傅和福全的身影,泣不成声:“皇……皇阿玛,二……二伯,我哥他……啊——哥——”
“回皇上……”班第忍着悲痛,朝康师傅行了一礼后,依照先前我们商议好的去跟他们说明事情的“原委”。我则继续负责嚎哭:“呜——哥,你好狠心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就走啊,哥——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跟你吵架啊……”
我哭得昏天黑地,忽然就觉得心头一阵突突乱跳,紧接着胸口发闷,脑子一阵晕眩,身子一发软就不受控制地往一边歪去,我知道,这是这是圆真禅师给我的那颗小药丸发挥功效了——这是这场戏的关键。
为了分散康师傅的注意力,不让他过分关注永绶,那我就必须出点状况才行,而最佳状态自然是我因“悲伤过度”而哭晕,可是,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因为康师傅通医理,真晕还是假晕,他一探我的脉搏便知,这个环节若是出了岔子会让好多人“万劫不复”,圆真禅师所给的小药丸就是助我气息紊乱,脉搏微弱的。
康师傅果然大步到我身旁拥住我,急唤道:“禧儿,禧儿,你怎么了!”
我强睁开泪眼,朝常宁怀中的永绶望了一眼,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看他了,心口不觉一阵发疼,虚弱地唤了声“哥……”,意识就开始模糊。
“禧儿,禧儿!”朦胧中只听得,康师傅焦急万分地唤着我,随后一把将我抱起往室外走去,然后就听到福全焦灼地呼道:“太医,传太医——”
“……常宁和班第回来了,现在灵堂……”朦朦胧胧中,我听到福全低声说话的声音,“禧儿怎么样了?”
“还睡着,唉……”康师傅压低了声音中透着掩不住的心疼,“这孩子这阵儿本来就劳累,身子虚,现在又伤心过度,等她醒了,朕要带她回去好好调理调理。”。
“唉!”福全叹了口气,痛心地道,“真没想到,永绶这孩子竟然就……就……”
“二哥,这事儿不能让皇阿奶知道,”康师傅轻声叮嘱,“还有,弟妹的身子也弱,能瞒得一时是一时吧。”
没想到康师傅在这一点上想得倒是跟我们一样,当时我们就决定,永绶“自尽”的消息暂时不让恭王福晋马氏知道,怕她受刺激太重,身子受不了,万一真“过去”了就糟了,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偷偷跟她说明情况。
“臣遵旨……”福全顿了顿又道,“皇上,常宁突然遭此变故……”
“朕明白你的意思……”康师傅打断了福全的话,默了片刻才道,“这样,改罚他一年俸禄,暂停一切事务,在家禁足三个月,好好闭门思过。”
“臣替常宁谢皇上恩典!”听的出来,福全的声音是喜忧掺半,而我听到此时,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了。
这场戏至此还算成功,按照计划,在一片混乱之中,班第会主动请缨陪常宁一起送永绶去化人场,在那个地方会上演一场“调包计”,班第和常宁捧回来的其实是一罐石灰粉,而永绶会被送到附近的农家暂时安置,待他的药力过后,圆真禅师就会替他落发,并派弟子将他送往江南的超格禅师坐下修行。
然而,当我想起过去的这些年和永绶在一起玩闹的一幕幕时,泪水顺着眼角就淌了下来,心头堆积的悲伤和不舍几乎快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干脆放声大哭:“哥——”,随后,就一骨碌爬起来——戏还要继续演,我越是伤心,康师傅才会对永绶的离世深信不疑。
听到动静的康师傅和福全都赶到了炕前。
“禧儿,你终于醒啦!”康师傅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皇阿玛……”我怔怔地盯着康师傅唤了一句。
“唉!”康师傅满含慈爱地答应了一声,扶我躺下,替我拉好被子。
我又将目光移到福全的身上,呆呆地唤了一声:“二伯……”
“唉!”福全答应着,揩了揩眼角,给了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慢慢地将目光收回来,愣愣地望了炕尾一会儿,忽然神经质地喃喃道:“哥……哥!”接着就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却脚下一软,几乎要扑倒在地,康师傅忙一把抱住我,急道:“禧儿,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看我哥,看我哥!”我在康师傅的怀里,泪流满面地挣扎着。
“禧儿,”福全神情哀伤地劝道,“永绶……他已经走了,你去了也见不到……”
“不,不,不——”我像听到了史上最伤人的噩耗,惊恐地摇着头,瞪大了眼,神经质地大叫,“不会的,你骗我,哥他不会丢下我走的,他说要一辈子都保护我的,我这就去找他,这就去找他!”
“禧儿!”康师傅忽然一句大吼,唬得我一愣,我暂时停止了哭闹,挂着泪花,透过朦胧的迷雾,用惊恐的目光望着他。“禧儿……”康师傅心疼地将我搂在怀里,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道,“好孩子,你听我说,永绶……永绶他已经去了极乐世界,皇阿玛知道你伤心,你想哭就哭吧,啊!”
“呜——哥啊——”在康师傅的鼓励下,我终于扯开了嗓子嚎哭,将心里的郁闷,悲伤,不舍,统统地释放出来。正当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梁九功忽然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裕亲王,恭亲王他悲伤过度,晕倒啦!”
看来,常宁这回是伤心彻骨了,平日看上去那么健硕的人,竟然也会晕倒!
“着蒋燮即刻去给恭亲王诊治。”康师傅很冷静地下了谕旨。
“嗻!”梁九功领旨而去。
福全抹了抹泪,对康师傅道:“皇上,臣去看看。”
我止了哭泣,抹了抹泪,道:“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康师傅劝阻道,“你现在身子虚得很,万一又出个岔子,你让蒋燮先救哪个?”
“你皇阿玛说得对,”福全安抚我道,“禧儿,你好好休息,二伯去看看,你五叔身子骨好着呢,不会有事儿的。”说完,就出了房门。
“好了,别担心了,”?康师傅也开始安慰我,“快躺好,别又冻着了。”
“皇阿玛,你让我去看看五叔吧!”我恳求道,“是我对不起五叔,没看好永绶,永绶才……”
“说什么傻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康师傅不悦地打断了我的话,“是你五叔没教好永绶,永绶才会……唉,总之,现在这个状况,是你五叔咎由自取,你可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吗?”
“可是……”
“可是什么?”康师傅忽然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吓唬道,“再可是,朕现在就带你回宫!”
“皇阿玛……”我眼泪汪汪地望着康师傅。
“好了好了,别哭了。”康师傅替我擦去腮边的泪花,安慰道,“等你五叔醒过来,确定没事儿了,朕再带你回去,行了吧?”
“嗯!”我委屈地点点头,作出让步。
就积极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