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平景二十一年·汉七年·初秋
炎宵大陆中路第三片天幕蕈伞基座处,基座表面笼罩的法则经过数日消磨非常强盛,那是底下大陆本源还在支持,但伞面一样延伸遮蔽的灰黑色晶膜已摧毁殆尽,只留下光秃秃伞柄,没人再保护它,遮挡它了,旬日前大战就把这一场梦幻泡影全数戳破。
淡碧色流风在金色阳光下吹进来,带进来秋日清爽气息,让人觉得心胸开阔。
叶青自大营主帐策马过来,就感觉到了变化。
“信风吹至,波及的大陆部分受到很大影响,生态有着微妙的改变,对我们的攻击在减少。”
“当然随之,不能在信风区到处炸地脉了。”
“而且,还有这天眷”
叶青明显感觉到自己征服者身份,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气韵汇聚自己身上,让自己眼光仿佛变得很高,四野平朗蛮荒大陆给人危险一下变小。
“万岁——陛下万岁——”
马蹄哒哒,沿路都是将士的高呼万岁,老兵新兵都十分兴奋,不过是征服一片新大陆本源,给这帮家伙搞的登基仪式一样。
叶青好笑之余也不纠正,毕竟士气可嘉,在马上望去,两面黑压压的都是军阵,热烈之余不减整齐,一道道淡青底色各种不同纹路军旗竖立着,彰示威严,清脆的风铃声阵阵摇动在旗帜流苏下,让这军阵威严感觉缓冲许多,叶青感觉这习俗有点奇葩……为什么青脉军队得胜后要悬挂风铃,谁第一个想出来的主意？
流风回环无声,浓郁青木灵气萦绕在基座一侧高大粗糙的三层土石方坛上,这就是目的地。
叶青跳下马时留意到脚下,大理石细腻的纹路十分清晰,有颗不知名的翠绿小草在石缝间冒出来,路过青脉仙人都视而不见,之前不计成本和后果地火雷洗地已过去,开始视这片地方为自己家园了。
随着黄昏到来,场上很快拥挤起来,坛上文武百官沿阶罗列,坛下将士三面齐聚拱卫,似乎要举行祭祀仪式,但非常古怪,寻常仪式不会在这时举行……除夫妇结合天伦的婚礼,也是昏礼,才会黄昏时。
“陛下到”一声后,钟磬鸣响,正乐和歌,叶青一身庄肃的冕服,面朝这基座伞柄方向迈步上了祭坛,或是心理作用,每踏上一步,都感觉风声更烈一分,而面前蕈伞对自己的排斥也更强一分,他脚步沉稳立在祭坛中央时,有熟悉鸣呖声在天空中传来,遂转过去看。
殷虹的晚霞下,十几个斑斑细小黑点掠过浮云,飘向北面不远的山崖,翠绿的整面崖壁在夕阳中反映着金碧琉璃的光辉,古老野人涂鸦圈圈画画与后来诗人题词、仙人遗刻混在一起,画风迥异却又顺畅,似是预示着什么,叶青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最高台上只有叶青一个主祭者能站立,礼官和陪祭者站在稍低半阶,别人只见得叶青突然出神,都不知道这位殿下在想什么,只感觉这样宏大的祭祀场合里一定是思考十分庄严、神圣、长远的事,又或斟酌祭文。
实际上,叶青只觉得那副崖刻很有趣,这片大陆在称为炎宵大陆前,应是一个有自己文明的小世界,看那些不同历史时期的崖刻就知道了,而且还诞生仙道,似乎外域遇到的小世界多多少少都有仙道气息,这是巧合么？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被外域武力征服,又被自己带兵征服,弱小的世界真是可怜的青楼少女,开过苞后谁都能来上一下,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情不也和外域一样？
但叶青觉得自己是正义,至少这片大陆上的野人土著,汉国都会收纳或者向别家购买,几代后会逐渐归化为汉人,优秀文明元素汲取之,使获得一定延续,而不是这样摧毁文明载体徒留标本死物一样留在崖刻上,活着少女能感觉到柔软,比冰冻冷硬的尸体更好。
“殿下,截脉仪式已准备好了。”
一个仙人过来禀报说着,有些好奇顺着汉王的目光看去,就看见那群飞鸟：“我研究过东海二千七百多种鸟类,那是桑鸢、信天翁、雨鹰等东海上特产的大型巡游鸟类,寻常不可能跨海飞这么远,可能是借助信风回环的力量越过重洋来到这里……不过也不排除是水手们带过来,不知道能活多久。”
叶青收回目光,并不解释自己的遐思,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两句：“会适应,不能小看生命的求存能力,或以后要担心生态入侵失衡才对,那可是比叶火雷洗地更长期的影响……不过前提是咱们征服这片大陆本源,来看看它的反应吧。”
祭祀青脉本源仪式就正式开始,当叶青仪式性抽出圣剑,“铮”的一声,剑光冲射云霄,在七个方向的地平线上,随之响应一道道剑光,那是七个青脉诸侯分散在这片天幕蕈伞基座的周围,分别建立起的法阵节点组成星斗大阵。
“轰”
叶青眸子中,清晰闪现出了整个地区的变化,只见以此城为核心,七座城七星排列在大地上,群英荟萃引召了各自本国龙气,顿时扑入了地下,将地脉这时肉眼不可见的血光隔离,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不过,一举临时截断地脉,地下深处的本源似感觉到危机,沸腾起来。
“就是现在”
叶青看着面前基座表层的外域时空法则,左手举起信风符诏一刷,只见一道青紫之气穿过,顿时破开极细缝隙。
还没有等着弥合,右手持圣剑一击,“噗”一下深插入,剑光刺入,空隙中,就有绵延不绝的岩浆气泡生出、膨胀、炸裂,那是法则与法则的冲突,祭坛“嘭”一下跳动数尺,又平复回去,引发了一次小规模的地震。
震源深度似乎很深,随着天幕蕈伞秃柄给叶青一剑斩断,剩下树桩基座就蓦在叶青面前沉下,离他半步距离处的地表翻卷沉陷,“哗”土石滑落深坑,眨眼间功夫地貌大变,面前出现一个幽静而散发暗红光泽的无底洞……
但在扑上来观看的仙人眼中,还是明确有底,大概十几里深度下就是黑水混合岩浆沸腾,蒸汽云霭回荡遮蔽光线,是冰与火交融的感觉。
“咦,不是说炎火本源么？怎么是水火双属？”女娲疑惑不已,她目前的仙园也是火属凝炼,一旦外域时空法则去掉,自是能感应出火源虚实,但看上去那水源也不是假的。
“我下去看看。”
叶青临着悬崖跃下去在,作这里唯一地仙,且是主帅,自是他来采取这道本源,无人有意见。
跃入的瞬间,川林笔记就似欢呼着,一道紫气瞬间锁定了本源。
叶青在空中,不但清晰的感觉到岩浆流动,更能看见,大地下,一道绵延千里的赤色洪流,那是大地龙脉。
“找到了”
“锁定了炎火本源的深度,是在最底层。”
“难怪此前青鸾仙子清扫都没发觉,整片大陆里外到处都是一片片外域法则区域阻隔,不将这天幕基座断绝,并且把周围地脉后连根拔起,根本看不到这么深。”
“不,这实际不是在物化层,如果不是地仙,根本找都找不到——就算是地仙,都得大费周章。”
“不过我有川林笔记,一下可锁定。”
叶青睁开眼睛,目光透过重重的岩浆,望向一处。
“轰”
叶青一剑分开岩浆,身形一动,瞬间来到一处空间,又毫不迟疑,伸手就将迷离不定的一团冰火收在手里。
“噗”几乎瞬间,非常隐秘,核心处十分之一的冰火消失了,这是川林笔记吸取,几乎同时,隔着仙术的屏蔽都能感觉到灼烫灵魂的热度,其中不仅仅是外域气息,是天书可以抵住的,而又有一股本域浓烈怨气,叶青皱眉又调用信风符诏加持一层结界,才压下这团炎火本源。
与此同时,失去这团灼火镇压,蓦大股黑水喷涌而上,叶青发现这下是一个小小的隧井,透过这里可以看见阴阳隔层的时空,再往下就是熟悉而久违的黑水……原来和惊雨恨云她们说的一样,确实有好几股力量在阻隔黑水的通道
正要抽身离开,天书里光华一闪,映照出时空断层中两点细小的青光放大了看去,是两艘星君舰,就在这附近暗面游弋,再放大了看去,舷窗上一个女仙感觉到什么,霍的转首盯过来。
“是她”
叶青一下移开视线,想了想有些明白对方伺机要进入阳面大陆,立刻调动权限设立法阵将这处隧井掩盖住。
“这地上天仙和弘武舰群就已够热闹,好不容易赶走炎宵,两艘星君舰上来给炎宵开上了那还了得？所以,龙芍仙子,易道人,还请您二位就留在暗面吧……”
“等我准备好了,再请二位上来叙话。”叶青想了想说着,眼见空间要崩塌,不再停留,直直上去。
青光一闪,穿过岩浆直直而上,转眼间,大陆一震,似有着崩塌声。
而几乎同时,遥远亿万里处虚空,小仙境突一震,一团本源,似乎是十分之一的一半,落下来。
“轰”这团本源才落下,北方出现冰霜,而太阳更亮了一分,整个仙境震动着,猛扩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