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的还算平稳,只是偶尔的一晃让我心跳加速,之后偷眼看看四周,安静如常。我的心也平静下来,没等我平静一会儿,车子再次晃动一下,我的心随着再次狂跳……在沉默和狂跳了数回合后,总算到了地方——车停了。
我们仨小孩都没下车,我是不敢,那哥俩却坐在我对面低头不语,正襟而坐。小厮阿福被我打发回家了,不过也不知道大哥知道我和新认识的人出去会不会生气?大不了,一会下了车,我就回自己家去,不再和他们交往!
不等我开口说话,却见小禄哥俩几乎是同时抬头看着我,一瞬之间,我们仨人你看我,我看你,却都不知道说什么,我忍不住带头先笑了,小禄也跟着笑了起来。
衡之这才笑着开口问道:“吴山之,你真名叫什么?为什么骗我们你叫山之?”
我看着他们俩都是一脸的好奇,只好说道:“我大哥带我去那地方看大鼓,可是我是女孩不方便,只好换了男装,山之是我随口说的。我真名叫敏慧,你们叫我敏敏也行。”
小禄子一听,忙奇怪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是列宁家的,那是谁家?我怎么没听过?”
我听了一笑,说道:“呵呵,那也是我胡说的,我是谁家的可不能告诉你!反正过不久我就要进宫选秀了,能不能再见也不知道了。”想起来就郁闷。
不等衡之问话,忽然有个小厮在外面叫道:“几位爷,下车了。”接着车帘子一拉,已经有下人搭了脚凳,等着我们下车。
我伸脖一看,原来是到了京城的醉仙楼。我早就听说这里的鲤鱼极好,想不到今天这位斯先生竟然要在这里请他的小兄弟。下了车,我便想和小禄衡之兄弟俩告别,没想到斯先生却已经在车下等我们了。他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是谁家的女孩儿?胆子这么大?没有阿玛额娘管教吗?”
我听着气结,什么呀!开口就这么说话,不就是个小老头吗!?便回话道:“我是谁家的女孩与你何干?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哼,告诉你,我可是女小人!你别得罪我,小心我这个女小人报仇,一辈子不晚!”
小禄和小礼下了车,听见我凶凶地和斯先生说话,都愣在原地。看来他们是极害怕这个斯先生的,不然怎么都不敢上前?衡之正要说话,刚才的那个中年人却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没想到他竟是个跛子,可惜了他这副从容不迫的气度。
中年人看着斯先生脸色不好,忙笑着说道:“不错,君子不立然墙之下。这女小人可比危墙还吓人!不如我作东道,请了两位小爷和这位女小人,一起先饱了肚子,让女小人能变了女君子,如何呀?”
我看看这人,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失声叫道:“是王露先生吗?”
中年人一愣,笑道:“小姐怎么知道老夫?”
这下轮到我愣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是知道!可如何回答却让我犯了难,只好干笑道:“邬先生才名远扬,我在酒楼里听过别人讲说先生文章冠绝江南,常在文字里为天下举子谋争,时常羡慕先生才名。所以便记得先生。”
中年人一笑,便先引着往酒楼里去,边走边说:“女小人知道我瘸子的名子,瘸子更得请女小人尝尝这里的鲤鱼,也算是有缘!”
“…………”算了吧。我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又看了看斯先生,也没话可说。老邬出现了,还跑得了四爷吗?斯为四也呀!至于石榴,定是十六,禄礼两个也是皇子!唉,远离,远离!
“黄小禄,衡之,我怕家里担心,还是先回去了,以后再见。”我福了一下,觉得不对,又抱了抱拳,也不等他们的回话,转身就走。
“敏。。。。。”好像是衡之叫我,我回头看他正想追我,却被四老头抓住,和他说着什么,小禄也是望着我。我便向他们又摆了摆手,朝着家里的方向跑去。
大哥还没回家,小福在门房里急得四处乱转。见我回来,忙跑过来报告:“小姐,大少爷还没回来,夫人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出去了,都没在家。小的正想去找大少爷,你就回来了。”
“没事啦,我今天不再出门,你也休息去吧。”我听了小福的话,心里暗自庆幸。忙回房里梳洗换了衣服。小桃见我回来的这么早,乐的什么似的,缠着我让我给她讲小仙玉大鼓唱得如何。我哪里能讲的出来,便打发她出去给我买肚仁儿、散丹,万一大哥知道我今天的事儿,就先拿这个哄他开心!
我拿着本宋词,心却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回想这一段,真是很精彩。先是见到了传说中的侠王十三爷,然后又看到了未来的终极BOSS雍正,那两个小的虽不知道是谁,却一定也是他若干位皇弟中的两个,只不过叫这个“石榴弟”,那另一个是不是要叫“榴莲”呢?呵呵,本朝初皇上有训,皇家贵族子弟不可随意出入茶楼酒肆,以免沉迷,虽说这些年管的也少了,可是像四王爷那样的大人物进了茶楼的事情,也不是光彩的,所以四皇子老雍才急着带着我们几个小鬼出来的吧?我正在想着,却听小丫环在外面叫门:“小姐,老爷回来了,请您去前面。”我忙加了一件外衫,往前厅走去。
我阿玛吴尔敦黑黑的脸庞,大块头,站在我身边押着我写字时,绝对对我有压力!但平时他对我挺好,常常被我的八爪鱼亲热大法拿下投降。今天他也是刚回到家里,身上的补服换成了长衫,也没穿马甲外衫。他看我进厅里来,笑着叫我过去,现在他这样子,不像是官,倒像是哪个村里的老财主!
“阿玛!”我甜甜的叫了一声,便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敏敏,你这几天和你大哥出去,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了?”阿玛笑着问我。
“只是略见了世情百态,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万言不如一默,沉默是金!
阿玛听了我的话,想了想说道:“敏敏,没多久便要初选,你这次如果选上,便入宫侍候;如果选不上,爹打算给你找一个婆家,你看可好?”
“全凭爹爹安排。”我心里抓狂,口上还不能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回答,看来现在成为一个有钱人,并成功跑跑是我的上上之计了。
“那好,这几日你便自在一点,也不用理你二娘,毕竟,唉……你们额娘去的太早了。”说完了话,他呆呆地看着外面,不再言语,我不好久留,便悄悄的退了出来。
我听从阿玛的安排,每天很自在的在北京城里玩,玩累了,就在家看书写字。今天男装,明天女装,大哥有时间就陪陪我,没时间就不管我。一个月匆匆而过,大哥也不像刚开始时那么担心我,反而是他自己在兵部找到了事情,天天要上差,也忙的顾不上我了。
二娘可能是被阿玛说了什么,不像以前那么事事关心的提醒我。我乐得自在,现在上街,小厮也不带,一个人独来独往,只是晒黑了不少。
时气上进了初秋,我就喜欢进西山闲逛。一片绵延的群山里,总是有着不尽的悠悠古意,偶尔站在山间,听远钟悠然,不失人间一乐。那时,便会生出无限的感慨,思想古人幽思寂旅的伤感。一人骑马看白兰树,找老古泉,虽然不能欣然酒,却也是另有一番情调,还遇过几个老僧,听他们讲起山中岁月,更觉得有趣。
今天我好不容易才爬上半坡,带着马儿找到一处还算开平的地方,寻了一颗老松下的大石头,我放开带来的台布食物,盘腿而坐。远山近水,翠峰鸟鸣,让人心神聚醉。今天,也许是我出来的最后一次了,再不准备离开,可能就太晚了!
拿出一个小梨子,小口的啃着。望着这山坡上的美景,想着我要面对的那些麻烦,心里的盘算也越来越清晰了。基本上我是打定主意,在初选前几日,我会让自己生病。只要病到还有命在,我就一定会坚持。反正我像“小强”一样坚强!
“怎么,女小人,你也喜欢看风景吗?”一个声音突破性地出现在我耳朵里,破坏我的思绪。我转过头,只见一身青色长袍的四爷,正背手站在我不远的地方。
“哦……”我忙爬起身,抱拳作揖道:“斯爷您好。”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皱着眉道:“还是这么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
“斯爷,我没得罪过你呀!你怎么一开口就不待见我?再说了,您怎么也是一个人在这山边上呀?”
“这是我的庄子,你进了我的地界儿,怎么,还要问我不成?”他沉了脸,却看不出是生气。
“哦,那我走好了。”我撅着嘴,慢慢地收拾起东西。
“算了,碰上了,也算是有缘。当日你离开后邬先生还说你是不同一般。不知道你可觉得自己不同一般呀?”他说着话,自己主动坐到了我的小坐垫上,我心痛的想:那么点的小垫,你不怕硌着屁股吗?~邬思道是半仙之体?连我这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他都能看的明白?不如哪天问问他,我到底是谁,从何而来,到何而去?
想归想,可眼前的这位BOSS还是不能得罪的。我忙上前,把他面前的杯子盘子收拾了一下,说道:“斯爷,这里吃的都是我自己作的,您尝尝,要是能入您的口,就算是我以前有不恭敬的地方,也算是陪罪了。”
他可能觉得我的口气太过虚伪,看着我的眼神竟有点嘲讽的意思,盘腿坐在我的“地盘”上却不动手,只是好奇地看着我的食物。
我带来的食物不是很多,只有自己酱好的熟食香肠,一点点沙拉,还有自己制的葡萄酒,见他半天不动,我才明白他是等着我给他安置。于是便将熟食用叉子叉好,又用酒洗了我的杯子,重新倒了酒递给他。他看着叉子,奇怪地说:“你怎么还用上西洋的东西?”接着尝了一口酒,竟然很是欣赏“这是哪里买的,还算是清香。”
“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是古来就有的,只是这葡萄是我自己家庄子上,我特意留到上了冻后带着雪才摘下来酿的,因为酿了十多桶,才有一桶成的,所以味道还算不错;叉子是我大哥给我找的,我用着好,便常带在身边。”我小心翼翼地回道。
“看来你也读书写字,是汉人还是旗下的?”他总是这样也不看别人,一本正经目视前方的问话吗?当我是空气?
“奴婢敏慧·纳喇,正红旗,我阿玛是吴尔敦。”NND,王爷了不起呀!?万恶的清王朝!二百年后还不是被孙中山结束了!
“哦,原来是竟是我家下的,你阿玛吴尔敦也不管你?他不是前次放出京去盛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他很得意地笑了出来。
对于他自曝身份,我是没有想到的,虽然心里不愿意,却只好伏在又重新跪在地上行礼:“没想到奴婢能见着主子!呐喇·敏慧叩见主子,给雍王爷请安。”
“算了,不用多礼,看样子,你早就知道我谁了!”他一语道破天机,又把我吓了一跳。
我正想着怎么回话的时候,忽然山道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喝,四哥好兴致,怎么也观山望远来了?”我一听他的声音,好像听见了天赖之声,转过头一看,只见十三正从西边大步的走过来。他一身白色小袍,衬的更是英武非常!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就有瘸子邬先生!
我一抬头,冲着他笑了起来:“十三爷,还认得我吗!?”
十三见了我一愣,看了看立刻笑道:“竟是你?!上次一别,还以为再见就难了,怎么也回了京里?”
“怎么?你们认识?”四爷奇怪的转头问十三。
“四哥,她可是个□□,我这次在盛京就是在她家里住了一晚。敏敏不仅聪明,见识也算不凡,她可是有趣得紧呢!”十三笑着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四爷听着十三的话,眯着眼点头,却不说什么。
“四爷,奴才也认得这位姑娘,上次奴才曾在德胜门救过一老一小,就是这位姑娘帮的忙。”旁边忽然又有一个人说话,我转头一看,这不是前次遇到的那个白大个儿吗?
白大个儿见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哈哈笑道:“怎么?姑娘,我这无耻的样子,还是很有你当年的风采吗?”我听着不好意思,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偷偷瞪了他一眼,低着头听他们说话。
“李卫,你怎么认识她?快给爷学学!”十三听了白大个儿的话,兴趣十足的问道。
原来他就是李卫?我又抬头看他,却见李卫已经开始添油加醋地把我们俩那天救人的事学了一遍,特别是我那句:“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风采!”这句话,特意学我的声音,把十三逗的直捂着肚子笑。
我却奇怪的想:开会也不用这么全吧?在这里的都是雍正的御用班底啊!我知道他们最后的结局:邬思道,成了举世无双的国士;李卫,清正廉洁的封疆大吏;十三爷,未来的怡亲王;而这位老大,四爷,未来的雍正皇帝!不过五十多岁就死了,还死的很疼苦,应该是被谁谁杀了,要不就是□□吃多了,好像也可能是吃仙丹自已把自己毒死了……无语,无语。
看着哈哈大笑的十三,我忽然很难过,如果他真的被圈禁了八年,那他还会这样笑吗?还是沉如死水,不知所复呢?人生的无常也许是不分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都会出现吧!月夜下与我聊天的他,堵我道路被我扑了一身粉的他,又或是这个笑的一如个孩子似的他,都让我觉得又喜欢又可怜,英雄末路还是凤凰涅盘?想到这里我的眼睛竟有点湿了,回头一擦,却看到四爷淡淡的笑。
这个四爷也有这样的笑容?可能只有这样安静又自在的午后,在这群真心实意的兄弟朋友面前,他才这样全面的表现出自己吧?这世上的事情,有多少的平相,是让人无从想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