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荫匝地,绿草如茵,冷玉儿苦笑着将他猛地推开:“舌灿莲花......”
他说得对,他将来会有很多女人,也会跟很多女人说这样甜言蜜语的话。帝王之爱终究是个假象,如果今日不狠心推开他,也许永远也挣脱不了他的怀抱,那么今后受的伤又何止这些。
然而,慕容晴天后退几步竟跌倒在地上,痛苦的抚着胸口,脸色一时间苍白如纸,随即一股鲜血从口中喷溅而出。点点鲜血,如一朵朵妖艳的莲花,绽放在地上。
“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她惊慌失措想扶住跌倒在地的他问道。
“舌灿莲花?现在真的是在舌灿莲花,如果我不是受了重伤,又怎会在这里大费口舌,直接要了你,你就不得不跟我走。”他那凉薄如利剑的嘴角勾起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鲜血染红的双唇殷红诡异,笑得像个无赖,仿如初见,只是声音却虚弱不堪。
“你......你无耻......”她又推开他,后退几步,气的双颊绯红如云。
“无耻?我也想无耻一次,可惜我受了内伤,连动都动不了,你若真不喜欢我,大可以一走了之。或者你若心狠的话,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割下我的头,献给你们那个女王,就像荆轲捧着樊於期的头去刺秦王一样,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乘机报了你的大仇。”他干脆躺在青草堆里,脸上轻现一丝微笑,散散漫漫的说道,好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笑话一般。
那样轻蔑淡然而憔悴的神情当真是让人又恨又爱,冷玉儿恨恨的冷哼一声,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望着那张曾经多么光鲜夺目,而现在连无论多么明媚的笑容都掩饰不住苍白、憔悴、疲惫、虚弱的不堪一击的脸,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抽搐疼痛。
她以为她的心在姐姐死的那一刻也随之死去,原来未曾经历过,总是不会死心。
“我说过,眼泪是这天下最没有用的东西,要走就走,要杀就杀,流什么眼泪?难道舍不得我?”他潇洒不羁的说道,眸子里的光芒却如一汪春水般,滟波潋潋,却看都没有看她,眼睛只望着飘渺无际的远方。
“我为什么要杀你?”她恨恨的擦掉眼泪,又问道。
“你若不是喜欢我,就是你们那个女王派来设计我的奸细,不是吗?否则干嘛这样千方百计的接近我?杀手呢?现在杀手都该出来了吧?”他笑意盎然,却像个无赖一般说道,双眸的光华却是勾魂摄魄,风华无限。
“你......”面对像个无赖一般的他,她再一次无语,真想转身就走,可是如果她转身走了,真的有杀手出来怎么办?心中浮现一丝不忍,只那一丝不忍却瞬间将她所有的信仰击破。
“我的刀呢?”她蓦然把手伸到他面前,将脸上的哀伤掩住,冰冷冷的问道。
“你干嘛?”他望着她决绝的神情,蓦然一惊,但接着还是怀中拿出那把如碧水一般的匕首,赴死一般闭上眼睛,笑着赞赏道:“好,有胆识!来吧!”
只听耳畔手起刀落,咔嚓一声,竟是一段树枝应声而落。
他惊奇的睁开眼睛,仰头望着那个砍树枝的她问道:“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不能动了吗?我做个木排,把你拖下山,免得你死了还要怨我设计了你。”她又找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如切豆腐般咔嚓砍断,再一次恨恨的说道。
“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匕首,竟用来砍树枝?”他得意洋洋的笑着,又躺回轻软如毯的草丛中,低低的自语。
“可惜?那好,今后你若敢要其他的女人,我就用它在你身上砍一刀,用你的血来喂它,就不可惜了吧?”她将匕首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冷而伤的说道。
“好,只要你跟我走,命给你也无妨!”他懒洋洋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似乎连眸中绽放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
可在她转身得一刹那,他的笑容如海,绚烂美丽,却深不可测。像她这种要强的女子,必须用激将法,还要让她觉得自己很重要,重要的没有她,他就会死,果然上当了。
“我的金钗呢?也还给我。”她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转身用匕首直指他,恐吓却有一丝诧异。
“这钗很重要吗?也是送你匕首的人给你的吗?”他笑容凝结,从怀中拿出金钗,有些失落把玩着问道。
“不是,这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礼物,是我很多年前悄悄偷出来的,原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了,没想到会在母亲死后失而复得......?”她手中削树枝的刀势放缓,眸中涌出无限的悲伤,心中再一次交乱如麻。
“对不起,不过既然如此珍贵,还是我帮你保留着吧。”他说着又将金钗收回怀中,拍着胸脯说道。
“你......”她拿着刀恶狠狠的望着双唇已完全没有血色,苍白虚弱得似乎连动一动都禁不住忍痛蹙眉的他,心中只得强压着怒气,愤愤的砍断一根树枝,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娶你?”他头枕双手,仿佛悠然自在的又笑谑道,毫无血色的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你......无赖,我......”她一时间面红耳赤,恨得牙根痒痒,不知该如何反驳,一时间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却又不能把虚弱的说话都喘气的他怎样。
地上已经有十几根长短一般的树枝,她不再理他,起身去剥下柳树树枝上柔软而坚韧的树皮。
“我知道,你害羞嘛,那好,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觉得我们还是约定个时间的好,免得你反口食言。”他脸色苍白,但目光澄澈,好像很谨慎、认真的说道。
“我才不要嫁给你!”她背对着他,红着脸小声的说道。
“一年,一年的时间,我可以等你一年,一年之后你必须嫁给我。就这么说定了!”他又霸道,又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哪里答应你了,说定?说定什么啊?”冷玉儿正折着柳枝,不禁转身焦急地问,这人还真是会自作主张,不但自做自己的主张,似乎连他人的主张也做得理所当然,毫不客气。
“像我这样雄才伟略,英俊潇洒得人,你还要拒绝,那你想找什么样的人?况且我是皇子,哪有拒皇子婚的,除非她脑子坏掉了......”他又洋洋洒洒大大臭美了一番。
“对,你是漓楚国皇子,身份高贵无比,不知有多少美人等着你,何必偏偏等我,这等荣耀只怕我消受不起。”冷玉儿哭笑不得用手中的柳枝扫了一下他的鼻子。
“我可是皇子,从未这么提升下气的求过人,难道你还是不肯答应我吗?”那无赖一般的模样,哪里有一丝皇子的威严气势。
“我不是有一年的时间考虑吗?”
“生死契阔,与子携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拉着她的手,目光明亮、真诚、不带一丝尘埃,仿佛清晨阳光下的那一抹明亮的白雪。
“谁要与你生死契阔......”她抽出双手继续低头用柳枝的树皮,将十几根木头紧紧地绑在一起。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然而红红的脸上所蔓延的幸福,却是无乱如何也无法掩饰的。
“你怎么会做木排?是这匕首的主人教你的吗?”他再一次问道。那洁白如玉的双手已是被柳汁染成绿色,却越来越熟练的将十几根木头紧紧地缚在一起,打着结。
“不是,那天我在山上扭伤脚,遇到一个人,他就做了一个这样的东西,拉我下山的。不过现在想想,那个人好像有点像你。”
“你扭伤过脚?现在好了吗?我看看。”他方欲撑起身子,胸口却是一阵剧痛传来,脸上立刻大汗淋漓而下。
“已经没事了,你不要看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她没有抬头,依旧忙着手中的事情。
“当然,如果这是你的东西,你还用得着逃命吗?早就是别人望风而逃了。不知他怎么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只会削树枝你?”他又跌回草丛中,却笑着说道。
“很贵重吗?他是我大哥,听你这么说,他好像很厉害。”
“何止厉害?碧落宫的人怎能不厉害。”
“碧落宫?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跟他很熟。”
“我们认识七年,不过就见过两面而已。”
“两面?那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你?”空气中仿佛有一丝醋意飘来。
“我们只不过认识三天,更是不熟了,要这么说,真该将你的头砍下,去碰碰运气。”她仿佛意识到什么,绑木头得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竟看到那张完美的脸上闪着莫测不定的神情。
“我......我只不过随便说说,不必那么绝情吧。”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好像审犯人一样,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你只要记住爱你的那个人是真的就可以了。”晴天温和的笑着,好似人蓄无害,但虚弱的仿佛快要晕倒。
“背叛,叛了自己心的人才是叛徒?”她喃喃自语,也不知听没听到那个虚弱的声音,双手在那好似水上竹筏一般的木排上打了最后一个结。
“罢了,终究是逃不掉的孽缘。”她豁然转身对着那个在如画江山上如同丑陋伤疤的地方,重重拜了三拜:“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爹、娘原谅女儿不孝,终有一天女儿会以自己的方式替你们报仇。”
“好了,试试吧。”她拍手起身,扶起赖在青草丛中不愿起身的晴天。
“好硬啊.....”晴天小声嘀咕。
“这里不是你的皇宫,没有什么龙辇鸾车。将就着吧。”
朝阳中,她闪着汗珠用力拉起木排,艰难的朝山下走去。
“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给你做个凤辇鸾车,以报答你今日的大恩大德。”
“不用,只要你将来不让我当牛做马直到天荒地老就行了。”
“天荒地老是一定的,不过是做我的皇后。”
“皇后?皇后不是给渭国公主方云缨虚位以待吗?”
“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舌粲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