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余抒立刻说:“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 她一直很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安可偏过头看她:“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恋爱脑的人。”

“行吧, 走, 吃火锅去。”

余抒被安可拉着往前走, 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那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变小, 依稀还能看到穿白色外套的女孩跳了起来, 又被旁边的女人拍了拍脑袋按了下去。

她收回目光,往前走。

正值饭点,火锅店里十分热闹, 蒸腾的热气中满是辣椒的香味。

她们点的牛油辣椒锅拼番茄锅,汤汁滚烫, 咕噜咕噜冒着泡, 肉片在热汤里翻滚两下再捞起来。

“好、好吃!”

安可忍不住感慨, 幸福的眼泪都要冒出来。这学期她们课业压力很大,出来吃饭的时间都少。

余抒专心涮肉:“那你吃多点。”

“你不吃吗?”

“我吃了呀。”

说是这么说, 她其实没动几下筷子。

长长的眼睫覆下来,她的神情在灯光下也淡淡的。

吃完火锅,安可去排队买鸡蛋仔,余抒有点无聊的站在路边等她,随眼一瞥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她爸爸和他的秘书。

她怎么忘了, 这里离爸爸的公司好近。

傍晚时下了小雨, 幸好余抒包里一向放着那把伞。

她撑着伞, 目光平静疏离, 隔了一段距离:“爸爸。”

余明怀扯了扯领带,走了过来:“小抒, 在附近吃饭?”

余抒嗯了声:“跟室友一起。”

“上次爸爸转给你的钱怎么不要?”

“不想要。”

“你别任性,不要钱你花什么?听爸爸的话,别跟爸爸闹脾气了。你妈的事你也知道了,不要再单独埋怨爸爸了。你妈蛮不讲理,无理取闹了这么多年,她啊……”

“知道了。”

余抒看着眼前,忽然感到一阵陌生。

她撑着伞,转身就走,没听完后面的话。

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用这么难听的词语来形容相伴二十余年,相约余生的妻子呢。似乎这世间的情意比纸还薄,风一吹就散了。

这段时间,余抒刻意不去想家里的事情。

可到了此刻,她依旧会难过,也依旧会产生近乎溺水般的无力感,甚至会希望能抱住一块浮木。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不对。

因为,没有人能做谁的浮木的,或者说该做谁的浮木的。

她渐渐握紧伞柄。

在雨中往前走。

-

“姐!从实招来,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程乐在浴室里拿了一条印了兔子图案的粉色发带出来,表情极其夸张,满脸写着兴奋。

程倾懒得理她:“你想多了。我自己的。”

程乐不信:“不可能,这么少女心的发带,您老人家的少女心早就在八百年前烧成煤灰了。所以一定是个小姐姐的,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跟爸爸打电话,说你诱骗小女生回家过夜了啊!”

程倾:“……”

“程乐乐,你长本事了。”

“嘻嘻,姐你不要生气嘛!是谁啊,我可以见见吗?”

程倾不理睬她,但程乐实在是太吵了,从早到晚念叨了一天,把程倾念到烦了,终于给余抒发了条消息:“你在学校吗?”

余抒好久都没回复。

程倾一向直接,她不回消息就打电话,但电话也没接。

她指尖无意识叩了两下,若有所思:“她不在。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去姑姑家。”

程乐很遗憾,但也只能接受:“好吧,那下次见。”

上了车,程乐还没忘另一件大事:“姐,我最近没钱了。”

程倾转账给她,彬彬有礼地问:“还要什么?”

她语气温和,满脸就写着几个大字:拿上钱就滚。

“嘿嘿好嘞。”

程乐一向求生欲强,拿到钱乖了不少,也没再闹腾。

程倾打了方向盘,下了永州大道,在路边看见了熟悉的人。

“余抒?”

余抒就站在路边,安可去上瑜伽课了,她准备往回走。

她的目光在副驾驶上的人轻轻扫过,看得不太清楚。

程倾停了车:“站在路边做什么?”

程乐也跟着下车:“哇,是小嫂子吗!”

余抒终于看清楚这个女孩的长相,可能是披着头发的缘故,背影显得成熟,但从正面一看,明明是稚气未脱的模样。

程倾还没来得及介绍,程乐已经扑了过去,绕着余抒转了一圈:“小嫂子你好好看!温温柔柔的小仙女,难怪能让我姐喜欢!”

余抒:“姐姐?”

程乐一点头:“对呀,我叫程乐。小嫂子怎么称呼?”

程倾淡淡地开口:“程乐,闭嘴。”

程乐瞬间不说话了,还在嘴上做了个加封条的姿势。

她读懂姐姐的眼神暗示了——再说话就把红包还她!

程倾跟余抒介绍:“我妹妹程乐,高二,今天陪她来明大转了转。”

说完她回头跟程乐说:“余抒。她是明大建筑学院的学生,不许叫小嫂子。”

只是还不知道怎么说明她们之间的关系,倒不如不说。

程乐眼前一亮。

笑死,她姐老牛吃嫩草,又被她抓住一个把柄了!

余抒问:“你们去忙吧,时间不早了。”

“不用不用不用,”程乐随手就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钻进车里,“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嫂子拜拜,嫂子好好管管我姐这个万年老铁树!”

余抒被她叫得脸颊微微发烫:“你一个人打车可以吗?”

“可以!你们放心!”

程倾也没能拦住妹妹,看着扬长而去的的士,摇了摇头:“没事,她对永州很熟。”

她发了条消息:到姑姑家了给我发个定位。

很快,程乐回了个OK。

程倾摇了摇头:“我送你回去。”

余抒指了指伞:“我的伞是湿的,会把你的车弄脏的。”

“没事,上车。”

程倾给她打开了车门,淡淡的语气,安静地看着她。

余抒点了下头,把伞收起来。

上了车,她有一会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低沉的心情被刚刚少女热情的称呼冲散不少,但她又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怎么能叫嫂子呢。

过了会,余抒看见后座上有个书包:“你妹妹的书包是不是落下了?”

“没事,我明天拿给她。”程倾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她就这样,丢三落四的。”

余抒调整好心情,随口问:“程老师,乐乐好像比你小不少吧?”

程倾:“我上高中的时候,她才出生。”

余抒想起那句话,开玩笑地问:“你有几个好妹妹?”

程倾偏过头,凝视着她。

浅茶色眼眸里无声无息,潮起潮落。

余抒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偏过头看窗外:“我开个玩笑。”

“一个,”程倾也转回去,“我妈去世后五年,我爸再婚,就这一个妹妹。”

余抒愣了下。

这是程倾第一次对她谈自己的私事,谈到她的家庭。

她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没话找话地说:“那你跟乐乐感情应该很好吧?”

“就那样,”程倾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下,“她调皮捣蛋惯了,我都懒得搭理她。差了十多岁,我看她经常像看没长大的小朋友。以前家里长辈总问我喜不喜欢妹妹,听得烦了,我直接说我不喜欢妹妹,她听见了大哭一场。”

车快到学校门口了。

余抒顿了一下,她跟程倾也差十多岁的,是不是也算妹妹。

她低下头去解安全带,发丝不知何时卡了过去,一时半会没解开。

“我看看。”

程倾侧过身,帮她解安全带。

余抒低声问:“程老师,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也像没长大的小朋友?”

安全带正好解开,程倾随口说:“好了。”

一抬头就看见她认真专注的目光,程倾随手捏了下她的脸,平淡地说:“你就是你啊。小菠萝。”

余抒眨了眨眼睛。

她感觉被她碰到的脸颊有点烫。

“发什么呆?”

程倾先下了车,见她没出来,绕过来给她开了另一边的车门,“时间不早了,下车吧。”

余抒哦了声,没敢去看她。

晚风轻轻悠扬。

学校门口有人卖花,有满天星、茉莉、绣球。

余抒停了下来:“程老师,我先买束花。你先回去?”

“不用,我等你。”

等余抒挑好花,准备付款的时候,老板却说:“不用了啊,你朋友付过了。”

程倾对她扬了扬手机:“当我送你的。”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趁她没注意,就把钱付了。

回去的路上,余抒抱着花。

怀中的花是她自己挑的,攒成了好大一束,抱在怀里,深吸一口,鼻尖都是香味,让人心情不自觉的愉悦。

站在路灯下,余抒说:“我快到了,不用往前走了。你早点回去。”

“谢谢程老师,”她再嗅了一口花香,对程倾笑了笑,“为什么要送我花?“

程倾撩了下耳边发丝:“听说鲜花会让人的心情变好。”

余抒有点意外。

意外于,她竟然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

她低下头:“…谢谢。”

程倾语气闲闲的:“怎么谢我?”

余抒杏目圆睁,有片刻茫然地看着她。

还能怎么谢…除了有两次太高兴了,她没忍住扑过来亲了下她的脸颊,其他时候也就是说说而已啊。

程倾低下头。

余抒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捏紧又松开。

像骑着单车冲下坡,那种无法说出口的怦怦然,似乎心也在春末的晚风中飞扬起来。

就是她一抬头就能轻轻松松靠近的距离。

好像是…专门等着她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