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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王的头很疼, 无愁这小子刚刚来过,告诉他:“大雪封路,维城物资紧缺, 白铜巷的房子一时之间压根不可能建好。不说其它木材工匠之类, 就是土坯砖, 一时半会也没地方去弄那么多。我实在做不到。如果要追究我的责任, 就拿我的骨头跟破轮子当砖去吧。”

显然无愁已经被逼得跳脚了。

可难不成眼睁睁看着难民冻死?

沐王绝对不会。

该死, 到了这时候,他脑袋里就出现南岩风的脸。

沐王下了床。

屋子里架着一个小火炉,木炭亮着微微火光, 明明灭灭吐纳温暖药香,一个药碗搁在案板上。不远处的案几上摆放着凌乱的棋子, 圈椅上有一件厚斗篷, 这么厚, 显然是南岩风守夜时留下的。

南岩风在这守了他三夜。

见,抑或是不见。

见他, 情绪总是不自觉地失控。不见,却又时时想起他。

沐王坐到圈椅上,手拿过棋桌上的黑白子。明明是一颗棋子,他却难以割舍。他不该有这种心思,是因为自己还不够狠吗?

“药来喽!”南烛欢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沐王不自觉地抬起头。却在高程打起帘子的瞬间, 看见鲁冰花撑起的伞。

鲁冰花跟南岩风是一起回来的。共用一把伞。

在鲁冰花庇护下的南岩风像是一只被老鹰保护的鸟。

那明媚的笑靥让沐王的心瞬时痛了一把。

他到底没办法不在意。

南岩风钻了进来。一眼就看见沐王坐在椅子上。“咦, 你怎么起来了?”南烛问, 药一放, 连忙过来。

鲁冰花没进来, 显然只是为了将南烛送回。

这么一想,沐王便更觉得不是滋味。

南烛顺手拿了圈椅上的斗篷给沐王, 沐王却拒绝道:“南岩风,你的规矩呢?”

南烛愣住。

沐王看见南烛的笑容刹那间凝固在脸上。

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是一直很喜欢南烛“没大没小”的样子吗?

只是打个伞而已,自己怎么就那么介意?南烛为他守夜,给他熬药,末了还被他冷言冷语。自己这算不算不知好歹。南岩风会不会转头就走呢?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一颗心是不是就轻松了?真的会轻松吗?

抑或是碎成几瓣。

他不可以有这种心思。

南烛果真转了身。

“不要!”沐王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了南烛的一角斗篷。

“不要什么?放斗篷的架子坏了吗?——我只是去放斗篷。”南烛侧身茫然地问。她觉得沐王怪怪的。

“没什么。”沐王闻言松了手。

看着南烛走到弯月架前,将斗篷解下,挂在金钩上。黑色斗篷下,是单薄的身子,消瘦的肩。南烛仰着头,露出一截雪颈,几缕青丝凌乱地搭在粉颈边,这样的肌肤,吻下去会是什么滋味。沐王不由心里一跳。旖旎的想法像一颗种子在心中发芽,然后一点点地蔓延。

“王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烦心啊?”原来南烛没把沐王的话当回事,只以为沐王有事烦心。倒也是,南烛向来没心没肺。

“没什么。”沐王道,偏了头,不再去看。

不可以再看。

“把斗篷披上,我给你煎药。”南烛道。

斗篷再次递过。这次,沐王接了。“嗯,乖了。”南烛道,伸手轻碰沐王的额头。沐王心中大跳。“不热。”南烛道。

把他当三岁小孩子吗?还是取笑他?可是自己竟然忘了反抗。沐王想抱抱她,却忍住了。披好斗篷,一回神,刚好看见南烛低头放药罐,一低头,头发上的一根碧绿绦就落了下来——适才在斗篷里蹭来蹭去,束发的绦子早松了。

一瞬间,青丝流泻,犹如浮云弄月。南烛拢拢发,将几缕头发夹在耳后,露出一侧脸庞。精巧的耳垂在发丝下半隐半露。如玉的脸庞在鸦青长发的衬托依偎下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好。原本的少年英气似乎在一刹那间灰飞烟灭,说不清的温婉动人。

沐王不由得,看痴了。

他从未想过南岩风放下头发的样子会是这般模样。他见惯的是那个惹事的青衣少年。

不束头发的南岩风,其实更好看。比之前的模样更加惹人怜惜。

南烛架好药炉。捡起绿绦,环顾四周发现没有镜子。便五指当梳将头发束上。她动作熟练,三两下,绿绦便将青丝束住,收敛了刚才的华光。

沐王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可惜。摇摇头,他知道这种想法不对。他必须控制住自己不正常的想法。

“南岩风。”沐王开口道。

南烛抬起头。

“本王有事吩咐你做。”沐王道,“维城土木不足,白铜巷灾民无法安置。限你半月之内,解决此事。否则——你与白及换位,调去老虎豁。”沐王话一出口,便有些心疼。老虎豁条件自然不能与这相提并论。南岩风似乎极其怕冷,介时定是一场折磨。可是自己还是不见他的好。

“鲁兄杜若呢?一起去吗?”南烛问。

沐王听到鲁兄两字不知为何就像一根刺,刺得他血一热,刚才鲁冰花为南烛擎伞的一幕浮现眼前,沐王冷冰冰地道:“不可能。”

老天,他这是在干嘛?

南烛不言语,想了一会。

沐王看到南烛微微蹙起的眉头,心底有些后悔,半月之内安置好灾民几乎不可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他没有收回成命,他不能见南烛,他必须把南岩风从眼前支走。

“是不是只要保证了灾民不受冻,临时的也可以?等到来年开春再建其它。”南烛问。

“可以。”沐王说。到底还是心软了。

“那好,那如果我提前完成了,是否有奖励?”南烛问。这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讲价还价,必定要应她一事。

不过这次,南烛怕是完成不了。

“说,”沐王道。

“吹笛子给我听。”南烛笑着说,“我喜欢听。”

眉眼弯弯,秋水有情。

沐王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