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

南烛回到厨帐时,天已经大亮。出早操的士兵们都可以看见南烛像个笨蛋一般在蹭蹭蹭地挪水。南烛会南家借力打力移花接木的功夫,可是却没有凭白无故变成金刚力士的功夫。这借力打力的功夫讲究的是遇强则强,却不能无中生有。

“好大气力啊,敢问南小兄弟,这是一种锻炼臂力腰力的方法吗?”一个憨憨的领兵问。

南烛顿时笑得跟哭一样。

这个时候南烛就会无比羡慕嫉妒自己的老爹跟大哥,前者据说可以举起战车,后者也可以压制住当街疯跑的惊马,自己在女子当中也算是一朵奇葩吧,可是比起爹爹老哥来实在是弱小得不堪一提。倒是二哥,似乎完全没有遗传到南家的天生神力。

厨帐前鲁冰花已经醒了,正拿着勺子在给晨起的人分粥。士兵们通常吃两顿饭,一干一稀,值夜守卫另有加餐。秦家护卫军的粥是用昨晚剩下的肉熬的,加了肉碎的粥,闻着十分香。

“南小弟!”几个首领队长看见了南烛。

南烛呵呵一笑。

“快帮南小弟扛水!”一个胖些的队长道,他叫阳泽纯。立刻有人奔了过来,南烛心里道:“亲人啊!”

“谢了!”南烛朝奔过来的两位兄弟说。

“谢啥,自家兄弟。”两人挺乐。

军中的规矩有时候似乎特别简单,不接纳人时是冤家对头,一旦接纳了一个人,那便是生死弟兄。说到底,这些人骨子里不坏。

“咦?这猫挺粘你哈?”南烛带着猫走到众人跟前,众人便吃惊地发现肥猫不离南烛左右,完全不似前两天上蹿下跳的模样。连沐王都头疼的猫,竟然一下变得这么乖巧,实在让人不得不对南烛刮目相看。

“南小兄弟真有本事。”众人惊讶。

南烛笑微微地享受着大家的惊讶目光。

“小南南!”鲁冰花扯着嗓子招呼。

正自我感觉良好的南烛暗道“坏了。”

果然,众人哄地一声笑。“小南南这名不错。”“俺觉着也比南小兄弟顺口。”“小南南!”众人正没个笑点呢,“小南南”立刻成了众人早餐的开胃菜。

南烛欲哭无泪,今天早上这叫什么运气啊。

“小南南,秦小公爷的餐点还没送过去呢。我忙不过来。”鲁冰花挤眉弄眼。南烛明白鲁冰花不是没时间,而是不喜欢秦子敬。这个鲁冰花,该迎来送往时绝对不含糊,但到底有自己的是非曲直喜怒哀乐。

南烛会意地看了鲁冰花一眼,鲁冰花一脸笑。

“胖哥,秦小公爷的帐在哪?”南烛问阳泽纯。

“小南南,你这亲卫当得可不厚道。喏,那个帐。挂青色布的那个。”阳泽纯指路。

南烛端起盘子,肥猫仍然如影随形地跟着。盘子里的食物很简单。一碗肉粥,两碟咸菜,两个炊饼。

秦子敬帐前的护卫都友好地用眼神和南烛打招呼。南烛淘气地眨眨眼。

“进来吧。”秦子敬说。

南烛走进帐里。这帐篷无疑会比厨帐要舒适很多。可是南烛却浑身不自在。

秦子敬见是南烛送过来微微有些吃惊,也有点高兴。“你的伤……”秦子敬想问。

南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无碍。”

这自然是句谎话,可是南烛真不想跟他啰嗦。南烛甚至想不明白秦子敬为何要沐王把猫放自己这。

“这猫果然会很听话。”秦子敬微微轻叹,“你记不记得在通关槐院时也有一只猫……”

秦子敬的手不经意地伸向南烛。

不知不觉,当年的小南烛已经长大了。不知道是过了怎样的日子,竟比记忆中要瘦好多。不见面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心疼。

“小公爷慢用,厨帐事务繁杂,小的先退下了。”南烛低头,避开秦子敬的手指。她不愿听他叙旧,说得他好像很念旧一般。南烛现在只求秦子敬别再害她足矣。今天是猫,明天还不定是什么呢。她南家欠他的吗?非要斩尽杀绝吗?

秦子敬缩了手。

良久嗯了一声。

南烛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秦子敬低声道:“宝来公公如果要打你板子,你就……说是我要你这么做的。走吧。”

秦子敬说。

南烛惊讶的回头。他在说什么?

“说我要你这么做的就好。”秦子敬说。

“大人既然如此惦记小的,怎么还为小的摊这‘好差事’?”南烛停下了脚步。

“我原以为你养好了猫便能多个靠山,不会再像上回那样被众人欺负。这只护卫军,真正是我秦家人的不过四五个。我不可能照顾得……”秦子敬的话没说完便自己停住。他看见南烛退了两步。这是一种防范,南烛打小就是这样。

“谢大人好意。小的何德何能让大人以为小的有这才干?”南烛退了两步道。

秦子敬又忍不住握了拳。

“你忘了吗?小的时候,通关槐院也有一只猫。”秦子敬道。

是的,小时候在通关槐院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猫,将秦子敬的书房弄得乱七八糟。最后是南烛把那猫给“治理”好了。为此,欢天喜地的秦子敬偷偷地给南烛买了一个风车。

事实上,那猫是二哥治理好的,也就是“猫儿乐”这名字的由来。奇怪的是,那只猫后来突然消失了,好久以后才被人发现它死在夹竹桃下,身子支离破碎。或许是那猫还惹怒了其他人家。

南烛惊讶地看着秦子敬。身子有些发抖。“难道他知道我是谁?他是怎么发现的?他要做什么?”

“那是小妹的事。”南烛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惊恐。托多年礼教的福,她的声音只是有些发抖而已。

秦子敬看着她。

南烛觉得自己像是寸缕不着的笨蛋。

“那小妹呢?”秦子敬说。

“死了。”南烛缓缓地说。吸了一口气,道:“我是南岩风。”

秦子敬沉默了一会,终于道:“你走吧。”

南烛退步、行礼,一丝不苟。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反倒是留在帐里的秦子敬突然一把将餐盘扫到地上。“我这是在干嘛?歉疚吗?”秦子敬跌坐在椅子里,“呵呵,倒不如真的死了。省得我……”

省得我牵心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