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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烛醒时,已经到了榆林。马车的车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盖上。杜若跟鲁冰花两人正靠着车窗看风景。晨风送朝霞,金河绕碧叶,薄雾重重,轻纱裹路。再加上飞鸟掠空,北雁南飞。秋意正浓。

肥猫靠在南烛身边,一副有南烛万事足的模样。很多时候做一只猫比做人更简单幸福。

“窗外怎么了?”南烛问,她发现鲁冰花一边看一边还跟杜若指指点点,很是起劲。

“维郡王爷大寿。驿道上不少车。车子太多,堵了。”杜若简单地解释。

南烛爬起来一看,可不是么,晨雾缭绕中,大小车辆若隐若现。大大小小的车,纷纷扰扰的人,有的着急有的平静,有涂脂抹粉头束高冠的世家子弟,有不怕露面的骑马少女。有等得不耐烦的马夫镖师,有闲看林花的书生文人。有衣裳单薄的随轿小厮,有披着皮裘斗篷的公子小姐。好一副榆林浮世绘。

“喂喂喂,你们,臭当兵的。有没有眼力见啊,快给我们大小姐让路。”车旁突然响起声音。

南烛循声看去。只见一队蓝袍黑裤的家丁正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领下来要高程一队人“让路”。 原来南烛带着高程一队人虽然穿着军装,却并未打出沐王的旗号,这是南烛的交待。“不想惹麻烦的,看见戎装自然走开。打着旗号除了平白招惹不怀好意的人外没别的用。不若进城后再打。”南烛是这么说的。

“让……”那管家的话别憋回肚子里。因为高程等人一起回头看他。历经沙场的将士,那种带着血腥寒意的肃杀之意,立刻要管家脊梁骨一寒,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

乖乖,没旗号,这是哪个小节度使家的亲兵吗,好重的杀气!

对于高程这些将士而言,根本不会把一个圆圆肥肥像戴眼镜的土拨鼠似的小管家放在眼里。他们在执行军令,除非现任管事的南烛下令,否则他们不懂什么是让路。

杜若眼睛好,道:“马灯上写着‘林’。”

鲁冰花眼睛一转道:“林?怕是节度使林家的林大小姐。她的姑妈就是当今皇后。小南南,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风使舵是鲁冰花的专长。

原来如此。

南烛打开车窗,给了高程一个眼睛。高程会意,一扬手。左边的黑红袍子沐王军立刻整齐划一地朝内一并,让出一条小路来。规整地像是一个人。

土拨鼠似的胖管家又吓了一跳。到处混吃使蛮的军爷常见,这样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不常见。再仔细看这些人,虽然没打旗号,却穿着可怕的红黑袍子。在这一片边境,这样的服色并不算少见,但是用在军队里代表的就是一个以无情铁血著称的人。

这莫非是沐王的兵。如果是,这个煞神真的像民间传说一般可怕呢。

“傻大个,摆什么谱,还一起跺脚。不就几个送礼的小喽喽么?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你们这种货色,连给林家提鞋都不配。”这世上总不是不缺乏真正没眼力见的人。隔着纱雾,有笨蛋看不见高程等人的眼神,肆意地叫嚣。

南烛向来懒得计较这些,何况就这么几步路。只可怜高程等人会觉得憋屈。

“你们都是死人吗?慢死了,让开!”一个女声道,很是张扬。晨雾里走出一个黄衫白衫的女孩。平心而论,这个女孩长得有几分姿色。

这个女孩带着几个丫鬟径自从高程等人让出的小道上走过,自有一种养尊处优目无旁人的傲气。“好大的脾性。”鲁冰花点评道,他慵懒地坐在花格纱窗的一侧,漫不经心地吹吹指甲。他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女子,就像看惯了他曾近小院一墙之隔的繁花,美则美矣,无心守护。再看那气势汹汹的林大小姐一个谢字不说,径自超过这一行人。追上香车前方不远的一辆青油皮小轿。二话不说从小轿里拉下一个人来。紧接着,连南烛等人隔着老远都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啪!”竟然是动了手。

林大小姐站在那,神情倨傲。她对从小轿里拉出来的一个蓝衫女子道:“世子的眼光可高着呢,不是什么鸡啊鸭啊都能入眼的,有些人以为自己穿了一身好衣裳就成天仙了,也不想想一个庶出的女儿有没有资格。”

蓝裙女子倒是不卑不亢:“诗会并未规定嫡庶,王爷令上说同好之人皆可参与,那么姐姐来得,妹妹我自然也来得。”

南烛闻言便多看了蓝裙女子几眼。这个女孩长相并不出众,却给人一种恬淡舒服的感觉。

“林烟岚,你最好给我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林大小姐很有些恼怒。即使她长得有几分姿色,这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也并不好看。

名叫林烟岚的女子淡淡一笑,转身进了青布小轿。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鲁冰花挑着指甲漫不经心地说,显然已经见惯。

南烛内心不喜林大小姐,倒是喜欢那蓝衫女子林烟岚从容倔强的样子。若是仍在闺中,南烛定会与那蓝衫女儿结交。

“世子已在适婚年龄。郡主也未明确指给秦小公爷。这诗会花灯会对有心人来说可不亚于一场博弈。鲁兄以战做比,却是最为恰当。”杜若道。

“诗会?花灯会?”南烛好奇地问。她没出过门,这诗会花灯会都只从大哥的信笺上看过。究竟是怎样的情景从未见过。听鲁冰花一说,不好奇才怪。

鲁冰花解释道:“按往年例,维郡王会举办一场百老宴、一场诗词会、还有一场花灯会。百老宴请的是德高寿高的长者,诗会是才子才女的首选,花灯会雅俗共赏。不但维郡有这风俗,其它有封地的王爷们都有这风俗,只不过财力大小规模不同而已。维郡虽说是边郡,但维郡王颇有几分力量,诗会灯会都是举国有名的。若是有机会,为兄带你俩好好耍子一番!”

“玩什么玩。把寿礼送到再说。还不定维郡世子给不给我们游玩的机会呢。”杜若最爱给鲁冰花泼冷水。见鲁冰花苦了脸,杜若就心满意足。

话音落,就又听见车窗外响起奇怪声音。

“可恶!来人,给我把这摊儿砸了!”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林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