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宴就在村头准备,宋家村人今日俱喜气洋洋的,家家户户都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声音此起彼伏,比过年还热闹些。
十里八村都得到消息,准备来宋家村蹭一顿宴,与宋家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更是殷勤,早早就赶过来了,宋家人刚用过早饭没一会儿,家里便来了一拨一拨的人。
宋子恒和苏婉都要招待客人。
亲朋好友说是来见大官的,看了宋子恒一身便服,却是锦袍玉带,许是在京里待久了,几年官场混下来,也有了些气势,是以众人初见都有些天然的畏惧之情。
然宋子恒并非是一旦飞黄腾达就瞧不起人的,先前怎么对远房亲戚,如今态度也依旧,苏婉在他旁边,也不用多说什么,展现亲和的微笑便是,然后教着小家伙认人。
宋家众亲戚这才缓缓放下心来,于是宋子恒只能带着苏婉迎来送走一*的客人。
宋良辰不耐烦在家里待着,他是人来疯不假,然外边此起彼伏的显然更吸引他。
许是男孩天生都有探险精神,才三岁不到的宋良辰,比起在屋里让人围观,仍是对更刺激的鞭炮更感兴趣。
宋良辰遂泥鳅般的从宋母怀里下来,滑不溜手,宋母也不敢用力,见他要往外跑,忙指了三五个小厮跟着:“今儿人多手杂,得把良辰看准了。”
出了院子,不但有鞭炮,更有来来往往的经过宋家院门的村民,他们瞧见宋良辰嫩生生的站在大门口,都会停下来逗一逗。
“哟,这是谁家的小公子,面生呢?”
宋良辰口齿清晰的回道:“我爹叫宋子恒,是宋家村人士!”
“哟嗬,小小人儿,连你爹姓甚名谁都知道。”有端着点心路过的村妇,见了聪明伶俐的小男孩更把持不住,随手抓了自个儿竹篮里东西,一满把塞进宋良辰怀里,小家伙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谢谢大娘。”
宋家村的人昨儿瞧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从马车里下来,就想逗一逗,然想到他们一家人方团聚,定有许多话要说,便没逗留太久,将时间留给宋家人,而今瞧见小家伙俏生生站在院外,都纷纷过来了。
大人逗小孩,都喜欢用吃的,宋家村民瞧见是宋子恒的儿子,更不会吝啬,一大把平日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塞给宋良辰。
宋良辰拿不下,就掀起自个儿的小衣裳,捧了一大捧,终于装不下了,也不要别人给他拿,一一道了谢,小奶音一本正经的道:“爹娘说不能太贪心,拿不下就不要了。”
“好乖。”财福娘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笑眯眯的道,“你可以回去把东西放下,再出来拿别的。”
宋良辰歪了歪头,大概觉得她说的很对,遂转身,迈着小短腿,麻利的跨过门槛,兴冲冲往里冲。
苏婉瞧见她儿子出去还没几分钟,就装了这么东西回来,委实无语:“宋良辰,你出门打劫去了?”
宋良辰没听清苏婉说什么,一个劲的冲她笑,正要往她身上冲,被半路拦住了,张氏弯腰看着他:“良辰拿这么多东西回来,能给伯娘吃吗?”
“娘,给我娘。”
“你娘吃不下这么多。”
宋良辰越过张氏,看向苏婉,苏婉点点头,宋良辰仍有些不乐意,忽然小胖手往外一指:“有好多!”
张氏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笑,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小小年纪,还是个护食的。”
宋母笑得一脸骄傲:“再没见过比我们家良辰更聪明的孩子了。”
在座的众人于是纷纷附和,夸宋良辰聪明的,也有夸他不认生的,见了满屋子的人仍落落大方。
宋良辰也知道大伙儿在夸他,笑得更是灿烂,小胸脯高高挺起,苏婉瞥了他一眼,破坏画风的道:“是啊,我还没见过比他更小气的呢。”
“娘。”宋良辰撅了撅嘴,不乐意了。
“伯娘刚刚问你吃东西,为何不给,你这么多吃得完吗?”
宋良辰抿了抿嘴,有些委屈的道:“外边有。”
张氏忙道:“我逗良辰呢,又不是真想吃这点东西,弟妹你别怪他。”
“小孩子都护食,子恒媳妇你别介意这个。”
屋里的人纷纷开口相帮,宋良辰先前还有些闷闷不乐的小脸,被哄得又开始高兴起来,乖乖靠在宋母怀里,看了苏婉一眼,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别看宋良辰年纪小,他知道的可不少,知道告他爹状要对宋母和宋老爹他们说,跟别人告状都是无用功,既然如此,爷和奶自然也管得住他娘。
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是她一手带大,苏婉比谁都了解宋良辰的小肠子,明白他的小心思,却没有生气,只是默默地在心里为宋子恒点赞。
她决定支持宋子恒到了琼州给宋良辰找先生,以后宋子恒若是忙于公务,没时间盯着宋良辰的学业,她全权接管。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又是一件事,被众人拉着不让教训宋良辰,苏婉仍心平气和,和风细雨的对小家伙笑道:“你自己手上也有,还叫人去外边拿,是不是小气鬼?”
宋良辰大眼睛眨了眨,苏婉又道:“你要是也有个小气的小伙伴,自己有吃的不给你,你还会不会和他玩?”
宋良辰终于不继续装傻了,点了点头,抿着小嘴巴。
见他这么小可怜的样子,宋母忍不住想再次把孙子搂进怀里,告诉他爷奶都爱他。肩上却被按下一双手,宋子恒不知何时进了屋,冲他娘摇头笑了笑。
宋母素来听儿子的话,没吭声了。
宋子恒抱手问:“那你要如何做?”
宋良辰于是像早上那般,将东西都堆在桌上,然后开始分,嘴里念念有词:“你一颗,我一颗……”
如此熟练的手法,严肃的表情,叫个不满三岁的小娃娃来做,只会让人觉得萌,满屋子客人又都笑得东倒西歪。
宋良辰艰难的给整个屋子的人都分到了零食,院外又传来一阵声响,有些陌生的口音,嗓门极大,苏婉都听到对方说了宋子恒的名字,宋母起身出去看了一眼,苏婉也抱了儿子,跟在宋子恒身后看热闹。
宋家院子,站了好几个人,看着像两对老夫妻的模样,宋母脸上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在跟对方说什么,宋子恒却恍然大悟,上前去打招呼:“大姨和小姨。”
两个女人看见宋子恒,脸上也乐开了花:“子恒?上回见面还是你与婉婉大婚的时候,一面之缘,这都五六年过去了,难为你还记得我们。”
“你们是长辈,如何能忘。”宋子恒笑着作揖,而后转身对宋母介绍道,“这是两位是岳母的妹妹,旁边的是两位姨丈。”
“原来是亲家,头一回见,险些没认出来,失敬失敬。”宋母忙招呼道。
几人正在寒暄间,苏婉也感觉到什么,正抱着孩子走上前,两位姨妈眼睛本来就在打量,看到她过来更是眼睛一亮,也不等他们说话,一把拉住苏婉:“婉婉,你这孩子,姨娘来了,还在后边磨蹭什么。”
苏婉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宋子恒笑着瞥了她一眼,一边请他们进屋坐,一边抱过宋良辰给他们介绍。
苏家大姨笑道:“听得说子恒和婉婉从京里回来了,无论如何也要来见一见,本是与大哥他们一道来的,只是车里可能装不下,便分开了,我们姐妹单独过来,没成想大哥他们住得近些,竟还没来。”
正寒暄间,苏家大小舅舅们也都到了,算是苏婉的娘家人,自然她全程招待着,又因他们头一回来宋家,也是难得的贵客,宋母他们体谅苏婉许久没跟娘家人见面,特意单独给他们留了空间,让他们好好叙旧。
苏婉只觉得尴尬,大舅小姨他们说的那些事,她哪件也不记得,被问到也只能含蓄的笑,苏家大舅拍腿笑:“我还记得大妹说过,婉婉记性越来越不好,很多小时的事,都记不得了呢。”
苏家大姨笑眯眯的道:“都说一孕傻三年,这不是正好吗。”
宋良辰在旁边听得开心,拍手道:“笨笨,娘笨笨,姨婆都不认得!”
他小人儿倒是看得分明。
苏婉拍了拍他的脸:“胡说,娘只是太久没见大姨他们了,有些不敢相认罢了,近乡情怯你懂吗。”
宋良辰仍旧笑得灿烂,清澈的眼底仿佛写着“娘骗人”的字眼。
一茬一茬的客人来来去去,时间也过得快了,很快便到了午时,宴席准备开始了,主角是宋子恒,外加一个小金童宋良辰,席上留了上座给宋家几个男人。
宴席还没开始,村头又喧闹起来,已升为里正的宋大才见状,忙迎了上去:“知县老爷,您也来了?”
宋家村哗然,知县老爷主动来他们村吃宴,多大的荣耀?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也可能宋子恒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宋家村的村民对宋子恒的亲切比敬畏多,现在见了衙役开路的知县过来,气派非凡的模样,俱激动又自豪。
王知县其实来过宋家村一回,然那时仍带了些高高在上,只跟宋老爹寒暄,在宋家坐了一刻钟,用了饭就走了。
这回王知县过来,可谓是热情亲切,见了宋老爹他们便称兄道弟,刚喊宋子恒一声大人,宋子恒便笑道:“今日家宴,没有大人,便已辈分相论,叫我子恒便可。”
王知县笑容满面,心想这宋子恒难怪能升这么快,才华有,为人也不迂腐,便是如今式微,人家也年轻,在官场再浸淫几十年,如何不能出人头地?
这般想着,态度更是热情了,拍着宋子恒的肩笑道:“子恒也忒不够意思,听闻你进城,本想请你过府一聚,奈何还没见到人,你们便出城了。”
“委实是思乡心切,还望见谅。”宋子恒举杯饮尽。
“甚好,就喜欢子恒这般大方之人!”王知县大笑着也干了一杯,宋老叔已经颇为利索的安排了与王知县一道来的几人入座,其中便有昨日见也来邀过宋子恒的林员外。
林员外想是已知道宋子恒为何态度冷淡,落座时委实有些忐忑。
宋子恒看了对方一眼,倒没表露出来,宋老爹与宋有根本想说话,见宋子恒这般态度,也知他应该另有深意,倒也都忍了,就当不认识林员外。
宋家村如今都有钱,叫他们凑钱,每家每户赶着去交,生怕自个儿迟了,哪还会推脱?说是每家两百文银子,如此下来也能凑起两万贯,置办一顿丰盛的宴席,委实够的。
然村民们想到十里八村估摸着都会来蹭饭,万一备的东西不够,岂不是丢人丢到别村了?又自发的凑了一两百文,宋家没凑钱,倒不是舍不得这点银子,是村民不让。
宋老爹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便叫自家养的猪抬一头出来宰了,整整两百斤的猪肉,一斤都没卖,全给留给办宴席。
猪肉原本占花费的大头,如今解决了,村民凑的钱便只需置办别的吃食,仍有余裕,是以流水宴上几乎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吃的一个个满嘴流油,比过年可丰盛多了。
这顿饭便吃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气氛热烈的用完酒席,王知县今日是打定主意与民同庆,喝了许多酒,上车时是由衙役扶着的。
知县走了,别村的人也陆续离去,宋家村的女人们留下收拾残局。
宋家如今发达了,跟村里人的关系仍相处得如从前,除了村民们有意交好,也是他们自个儿做得好,宋家是穷苦过来的,再发达,也不至于瞧不起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邻居。
上午准备宴席,大菜一般都是男人掌勺,宋老爹宋有根来灶上出力了,酒宴过后收拾碗筷,宋母和张氏便留了下来,自家小厮婆子一大串,等闲不必干活,在外头却跟过去没两样,是以村民也不觉得和他们有太大距离。
苏婉没留下来,看着堆满的桌子盘子,她委实是头疼的,不过她儿子让她逃过了一劫。
宋良辰作息规律,夜间睡得足,白日还有睡午觉的习惯,今日这顿饭吃得慢,他先还兴致勃勃,待到午觉时辰一来,便撑不住了,趴在苏婉身上打哈欠,到宴席结束时,他已经呼呼大睡了。
客人没下桌之前,主人不好离席,宋母心疼孙子,一散席便催着苏婉把小孙子抱回去好好休息。
宋老爹和两个儿子坐在花厅里,对面坐着的是林员外。
林员外来宋家村时忐忑不安,后来见着他们的态度,这才放下心来。
进到宋家花厅,林员外也不多推脱,直接便道:“昨日宋大人身旁的小哥与我说时,委实叫我惊疑不定,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叫人仔细盘查此事,没成想我活到这岁数,家中竟有如此秽乱不堪之事,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竟完全不知,被人哄得团团转!”
林员外说着,满脸怒气的捶了捶桌子。
宋老爹听得这番话,脸色反倒好了许多,他也是做了爷爷的,换位思考了下,若换做是自家子孙闹出这样的事,他怕是比林员外还要愤怒些。
苏婉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宋子恒进屋了,她挑眉问:“林员外走了?”
宋子恒点了下头,苏婉又问:“怎么说?”
“解决了。”床上的宋良辰睡得沉,额头还冒了些汗,宋子恒坐在床边,一边给他拭汗,一边回道,“林员外先也不知情,说被咱们点醒,回家后查清这些,气得差点没把他最疼爱的小孙子直接抽死,然也抽了个半死不活。那林少爷文不成武不就的,林员外说托了关系,等伤养好,就把人送去军中历练,这毛病不改过来,就别回家了。”
“军中历来艰苦,能把自小锦衣玉食的林少爷送去那里头,林员外这番倒果真是气极了。”苏婉笑了笑,虽也知道林员外这般雷霆手段,究竟是为子孙,还是看着宋子恒不敢不严惩,还两说。
然这事自个儿心知肚明便好,倒不用说出来。
苏婉想了想,又问:“林少爷被惩治了,那有意把咱们家小妹拉入火坑的林大太太,又如何说?”
“真记仇。”宋子恒笑着瞥了苏婉一眼。
苏婉也抿唇笑:“道我记仇,昨日是谁气得连人林员外的面都不想见的?”
宋子恒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才道:“那林大太太如今虽没得一纸休书,但也差不离了,管家之权被夺,关在小院里静养,等闲并不出门。”
“林大太太都孙子都几岁了,要是这时候被休,她娘家想来不会善罢甘休,于林家名声也无益,那林员外定不会这般做。”
宋老爹与宋母两人,此时也屋里讨论林家。
宋母洗碗回来之前,又被村里人拉着聊了许久的话,一进屋时发现丈夫正坐在藤椅上抽着旱烟,布满风霜的隐在烟雾之后,有些看不清楚。
见老妻进来,宋老爹一边擦着烟枪,一边止不住骄傲的道:“今日王知县都夸我这根烟枪少得,怕是京里才买得到。”
“我先还没瞧见,后来洗碗时听人说了几耳朵,跟知县老爷一块来咱家的,真有那林员外?”
见老妻冷不丁这般问,宋老爹先是愣了一下,才点头。
宋母似是不信,忙又追问了一声:“可是咱们松林镇的那个林家?”
“自然是,整个县里除了他家,哪还有别的林员外。”
“自然是?”宋母忍不住提高音调,“那家人之前如何坑咱们的,你忘记了,小妹差点就被他们拉入火坑,一辈子就完了!现在知道那林家之人来咱们家,你竟非但不直接将人赶出去,还让他坐首座?”
声音有些尖锐,宋母几乎从未这般与丈夫说过话,可见其心头怒气有多盛。
“行了,人是王知县带来的,要真将人赶出去,扫的便是知县的面子,尽管他因着子恒对咱家客气,若真要开罪了,怕也不是那般容易之事,他毕竟在官场经营几十年,咱们家式微,本来就帮不到子恒什么,可也不能拉后腿,你是想给他树敌,还是没必要的敌人吗?”
一提到宋子恒,宋母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半点也无先前的气势,儿子是她的骄傲,自然事事以他为重,宋母未免有些踌躇。
“可是小妹的账,咱们便是不跟他算,也不能接过这茬,跟林家交好罢?”
“就像子恒说的,该算的账,咱们还得清算,只是不能算到整个林家头上,说到底,林员外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宋老爹响起气得一掌拍在桌上,把掌心都拍红成一片的林员外,很有些感同身受。
闻言,宋母登时愣住:“他是一家之主,孙子说亲一事必得他点头,怎么能被蒙骗?”
“说亲他是点过头,他道很欣赏咱们的家风,一直想结交,后头一手操办此事的林大太太,临时换了一家做亲,林员外还奇怪过。然这事毕竟是内宅妇人经手,她们自有一套说辞,林员外便是不满,也不好过于追究儿媳妇的事。”
宋母惊奇:“他不追究儿媳妇的,他儿子呢?他妻子呢?”
“你不懂,据说他们这种宅门,有些事委实说不清,林员外要不是昨日得子恒提醒,也想不到他孙子竟犯了那样的病,你是没瞧见林员外说起这事,那咬牙切齿的样儿,神情不似作伪,怕是真气得不轻了。”
“这般看来,想要只手遮天的林大太太委实可恨,她的儿子犯了怪病,瞒着不叫人知道,还想粉饰太平,拉不知情的女孩进火坑,世上怎会有这般恶毒的女人?”每每想到这事,宋母仍是庆幸,庆幸之余又未免义愤填膺,“那林少爷的媳妇委实无辜。
苏婉也想到了那个从未见过的女孩,倒不是太内疚,嫁给什么样的人,也是他们家的选择,就如宋家先前,若不是图林家条件,知道两家差距悬殊,女儿进门定抬不起头,旁的人家也不会同意婚事。
毕竟天上也没有馅饼掉下来。
那女孩的确无辜,可她父母能同意林家突然又莫名的说亲,别的如林家一般情形的上门,他们恐怕也不会多考察,欢天喜地的应了。
说起来都是命里注定,挡不住,她穿越后跟宋子恒琴瑟和鸣,以为能就此白头偕老,中间也照样出现了个重生的柳氏,纠缠不休,估计到现在都还没放弃。苏婉还不至于觉得自己有这么大能耐,搅黄了宋小妹的人生轨迹,将另一个绝对无辜的姑娘拉入火坑。
即便是避过了林家,她也未必避得过刘家李家。让苏婉感慨的是,那姑娘原先应该照着宋小妹的轨迹,林少爷的性向从未对外暴露,她或是一辈子被控制不能开口,或是像宋小妹那般英年早逝,将秘密永远埋进地里。
如今却是直接改变了人生,林员外知道了林少爷的性向,雷霆手段将人送进军队,起码那姑娘便不是除林家母子外唯一知情者,知道的人这般多,杀是杀不完的,对方也不至于为着保守秘密将姑娘害死了。
由此一来,姑娘的人身安全至少有保障的。
且那林员外若有些良知,真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大义凌然,对着被孙子祸害的无辜姑娘,自然也要多几分照顾,姑娘下半生也就有保障了。
宋老爹屋里。
“那可恶的林大太太被关起来了?”宋母很有些激动,恨不得拍掌大笑,放声道,“关得好!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可不得将她关起来,没得叫她又祸害别人。”
“除林大太太以外,那林少爷本是林员外最疼的孙子,昨日被抽了个半死不活,养好伤就要被送去军中了。”
坏人有坏报,对宋母来说,已是大快人心之事,心底的不满倒退去了不少,仍有些放不下便是。
“虽小妹躲过一劫,如今过得不错,然他们毕竟算计过咱们家……”
“那也没办法,你别道子恒如今是从五品,却根基不稳,又是在琼州,千山万水之远,那林员外在县里的人脉,远远大于咱们家,若真撕破脸,子恒那远水,如何救这场近火?”
宋老爹其实也琢磨过宋子恒的深意,当着老妻的面倒也不用隐瞒,直接道:“子恒在官场也委实不易,咱们还是别给他添乱。”
“你既已这般说了,我又能如何。”
“倒也还好,那林员外是个厚道的,亲家在京里开了几间店铺,如今已站稳脚跟,林员外建议叫亲家趁热打铁,去苏杭一带也开几家铺子,苏杭有钱人多,未必就比京里差。”
“那林员外还道,他们在苏杭刚巧有些路子,下面好几个铺面,若亲家去,倒是可以直接转给亲家,也别给银子,就当赔罪,这事接过不提,既是出自同乡,日后两家还得多帮衬。”宋老爹这般帮着林员外说话,未必不是因着对方豪爽的态度。
“苏杭物价贵呢,店铺直接送给亲家,也是手笔大。”宋母咂舌。
苏婉也在对宋子恒道:“看来林员外这回是大出血了。”
宋子恒笑着按住苏婉的肩膀,低声道:“娘子别急着起来,再陪我睡会儿罢。”
说是睡觉,仍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林员外也是有手腕的,他在杭州经营几十年,官员和商户几乎都认得,人脉甚广。”
“瞧着他才回来乡里没几年,便与知县里正他们称兄道弟,县里有名的商户地主,与他更是熟络,便知这人会交际。”
宋子恒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苏婉的发丝,缠在手指上绕呀绕,轻笑道:“为人也知情识趣,拍着胸脯保证岳父过去杭州,他认得的人都会介绍给岳父也认一认。”
“确实知情识趣,比起铺子,倒是给爹打通路子来得实际些,在京里咱们有安远侯府的名头,到了苏杭,恐怕还不如林员外介绍的路子管用。”
宋子恒没吭声,他玩苏婉的头发玩得上瘾,一阵后又觉得不够,长手一伸,便把苏婉捞进自己怀里。
“跟你谈正事呢。”冷不丁转了个身,趴在了宋子恒怀里,苏婉推了推他,“正经点。”
“娘子说自个儿的便是,我哪儿不正经了。”
宋子恒声音懒洋洋的,凑近苏婉,牙齿轻轻磨了磨她的锁骨,恨不得一口吞进嘴里,永远不取出来,又怕真的被自己咬碎,不得不小心翼翼,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轻轻磨了磨,又迫不及待的舔了舔。
一根锁骨竟被他找出花式玩法,苏婉也是无语了,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心猿意马,忍不住提醒道:“青天白日的,没栓门,爹娘他们随时能进来……”
重点是最后一句——“良辰怕是快要睡醒了。”
宋子恒渐渐能理解自家娘子当初为何不想生孩子了,他现在确实感受到了各种不便,简直就是个小磨人精,让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只得恋恋不舍的放开了苏婉的锁骨,宋子恒的目光在她耳垂上一闪而过,眼尾挑了挑。
宋子恒默默的在心里算时日——明日午后才上路,入夜前能赶到江州城,再有一日就能出豫章府了,然到琼州仍有超过二十日的路程。
也就是说至少二十日,他无法与娘子亲热,今晚最后一日,定不能错过。宋子恒已经在想这个夜晚如何渡过了。
琢磨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自家娘子说话,宋子恒不由笑道,声线里多了几分男性的魅力——换句话说便是荷尔蒙过度分泌。
“娘子不是有正事?”
苏婉心想这么一副胸膛半露,声线勾人的模样,她哪来的心思说“正经事”!索性该说的也差不多了,苏婉只提醒了一句:“走前记得写封信给我爹。”
“娘子吩咐,为夫定不敢忘。”宋子恒低笑一声,仍有些暧昧,“可还有别的吩咐?”
苏婉便将脸颊亲密的贴在宋子恒胸前,软软的问:“苏记酒铺是我爹名下的生意,外人并不知你家也有红利,想是林员外知晓的也不多,然他赔罪为何是赔给我爹?”苏婉拉长音调,显得又娇又俏,“还望相公解惑。”
只一个声音,便将宋子恒刚压下的念头又勾得蠢蠢欲动,只觉有股热流从尾椎一直传到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所到之处无不舒爽畅快。宋子恒忍不住手上用力,将苏婉紧紧压在自己身上。
姿势别扭,苏婉索性调整了一下,整个人都趴到宋子恒身上了,两人之间除了单薄的里衣,身子都紧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更像是连体婴儿。
宋子恒舒服的喟叹一声,片刻后,意味深长中又带了些戏谑的道:“或许他想找我赔罪,知道从娘子或是岳父那头下手较为稳妥?”
苏婉勾着唇笑了,换了个语气,甜的有些腻人:“你会吗?”
宋子恒却心里一紧,想也不想的道:“我承认他成功了,讨好我没用,叫娘子开心了,一切好商量。”
“油嘴滑舌。”苏婉嗔了他一眼,也不再吭声,直接就这个姿势,趴在他身上闭上双眼。
再醒过来,苏婉腰上坐了个小肉墩,她是被压醒的,宋子恒几乎与她同一时间醒来,反应却快她许多,长手一伸,将不老实的小家伙从苏婉身上拎下来。
被爹拎小鸡仔一样的姿势拎下来,宋良辰明显不开心,奈何挣扎不过,被放回到床上时,嘟着嘴控诉道:“爹娘坏,玩游戏都不叫我!”
苏婉万万没想到,宋子恒精力也有如此旺盛的时候,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是没别却不能好好做,这明显比小别和新婚更磨人,苏婉从未想过宋子恒有这般磨人的时候,昨晚几乎折腾到半夜,今晚直接就是鸡开始打鸣了,宋子恒才将她送回床上。
宋子恒攒了满身的精力,舍不得浪费全灌溉给了苏婉。
苏婉也终于明白为何昨日下午宋子恒要刚睡醒的她,陪他再睡会儿,他当时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养精蓄锐,保存体力,晚上大战三百回合。
过犹不及,一顿吃太多肉委实令人吃不消。
在宋家住了两夜,又得出发了,宋家人恋恋不舍的将他们送走,上车前,苏婉不着痕迹撑着几乎快直不起来的腰,艰难的爬上去。
一进车里,苏婉便跌落在宋子恒怀里,被抱了个满怀。
已坐好的宋良辰没心没肺的拍着掌,嘲笑道:“娘没用,要爹爹抱,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