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龙历三八二零年十二月十四日,“乱世四公子”大闹阳平关,阳平守备君狂暴病,守军重伤者一百二十二人,轻伤者三百零六人,无人死难。计:财产损失一万一千两白银。
炎龙历三八二零年十二月二十日,“乱世四公子”大闹清华城,清华守备萨拉斯暴病,守军重伤者两百零七人,轻伤者两百四十六人,无人死难。计:财产损失三万两白银。
炎龙历三八二零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乱世四公子”夜闯北海关,北海守备浔城浪暴病,守军重伤者一百八十人,轻伤者三百五十二人,无人死难。计:财产损失四万三千两。
国师府内,暖阁之中。
日明一身便装站在窗边看着满池凋零。那池中本是荷花铺满,如今已是凋落成残败景象,只剩些断枝碎叶还在水面漂浮着。他没有让下人去清理,只因为他平生就爱荷花,欣赏那荷叶下淤泥里的莲藕。他裹在黑色的暖袍里,暖袍金丝流动,是极好的手艺制作出的等衣物。清晨冰冷的风从窗外卷入,将室内吹得冷气嗖嗖,他却像是极享受似的。
这季节的天亮得很晚,淡淡的星辉照着他,显露出一张机敏睿智的脸来。这脸看去似乎很普通,那双细长的眼睛却让人感觉很危险,鼻子高挺得和东洲人非常不同,是个鹰钩鼻。下巴留着半寸多长的胡子,输理得很是整洁,看得出,这是个很讲究的人。三十三的年纪看去颇有些老态,鬓角已有些发白,连皱纹都爬了他的额头眼角,然而,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却一直都在闪着寒光,似乎时刻都在防备着什么。
他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屋内没有点起灯火,这人就像是和黑暗融在了一起。
“真有意思,闯关破城犹可理解,这三个守备大人的‘暴病’是怎么弄的?”日明的声音很低沉,却很悦耳,他看着这三分战报有点啼笑皆非了。
“似乎是因为情绪大起大落引起的”
“呵呵,大概以为能手到擒来?然后发现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呵呵,这些一城之主就这么点心理素质了么?”日明继续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加问一句,“就这些报告吗?”
“是,据探子回报,就是这些资料了。”
“哦,你退下。”
“属下告退。”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
日明皱起了眉头,这号称“乱世四公子”的人十天就闯过了三座城池,可真是有点本事啊,最奇怪的是居然没有杀过一人,太不正常了。据以往历史所记,每一代“乱武星”都是冷血嗜杀的,每一代都是将天下弄得血流成河,何以这个“乱武星”会如此仁慈?难道他的星命已经被修改了么?
想到这不免心生疑虑,日明抬眼望去,夜空星辰隐约,几千年来却是固定了轨道的。不,不可能的,星命是不会更改的,铁案如山,没有人可以逃脱这个宿命,一定是时机还未到来。不过他们这样到处乱闯倒也给我看到契机,炎龙东洲的军队真是无能呵,以我主的雄才大略,必可征服东洲。
正在他思考对策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轻盈的声响表示来的是个女人,他呼了口气,脸浮现出温柔之色。
门被推开了,一阵冷风涌了进来,那风里还带着一股脂粉之味,果然是个女子。女子反手将门带,轻轻一笑,“又不点灯,说了多少次你都不听的。”她轻车熟路地走到灯台边,将火点了起来。
朦朦的灯火透过纱罩将暖阁照亮,室内微微起了些暖意。
日明转过身来,笑着看对面的女人,“那老头子还没醒?”
“那死老鬼才不会这么早醒呢,每次都得睡到天大亮,何况我还给他喂了安眠药。”
一个女人妩媚地站在灯边,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同样将自己裹在一件黑袍之中,只露个脸出来,脸白如玉,微微扑着些脂粉,两弯如月牙的琥珀色眼睛里正透出温暖的笑意,眉间正中处点着一颗红痣,看去十分娇艳。她身量颇高,黑袍也掩不住她那婀娜体态,虽然只是看似随便地那么一站,浑身下却散发出无比强大的诱惑力。
日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贪婪地嗅着她芳香的体味,嘴里却在怪责,“现在各地纷乱,连这天京城都人心浮动,你这样跑过来很危险的。”
女子紧紧拥抱着他,仿佛怕他跑了似的,轻轻地呵着气,“没事的,我一向都很小心,不是么?何况我真的是很想你呀。”
“放心,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完成任务的,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回家去。”
女子却没他这么有把握,幽幽叹口气,“我们来东洲将近十四年,时间长得连自己家乡都快要记不住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现在你已经将东洲的实力削减了很多,可主为什么还不进攻呢?”
日明揽着她坐到床边,黯然叹息,“时机还差了一些,主唯一顾忌的人就是号称东洲‘军神’的剪爱,在没有打击到他的实力之前,主不会轻动刀兵。现在我已经安插了不少亲信到各个军团里,却始终没办法进入剪爱的军事范围之内,很难啊。”想到剪爱这个心腹大患,他的心里也忍不住一阵翻腾,苦恼得紧了。
女子的眼中露出不解,低声道:“可是,整个天京城不是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吗?凭着这两万近卫军,加卫戍的三万人马,我们可以轻易地将这帝都拿下的。”
“唉,你到底是不懂军事啊。你看看,那两万近卫军,都是些全洲各地的商贾人家和达官贵族家里选派的少爷兵,搞个阅兵什么的还可以看得过,真要打仗,人家一个万人队随便就可以把他们击溃。还有这些卫戍部队,自十三年前剪爱玄月关一战退黑蛮以来,哪里正经训练过?如果我们现在就动手,还不等主发兵,以剪爱的能力,估计两天就能杀回来。”
“可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回家。”女子在他怀里撒起娇来,话语里却透出对自己生活的厌倦。
日明爱怜地抚弄着她柔滑亮泽的头发,“忍忍,我们已经辛苦经营了十三年,不能让这心血白费啊,我们肩负的使命很快就会有回报的了。”
“我听你的话,现在我能依赖的人只有你了。”
“是啊,飞艳儿,从我们认识以来,我们就已经是一体的,谁也不能离开谁。”
听着日明绵绵的情话,女子的身体热了起来,不断在他怀里蹭着,月牙似的双眸里琥珀之光温柔荡漾,射出的火焰,直勾勾地盯了他那睿智而又满含深情的脸庞,
日明笑了笑,“好啦,你这小妖精,就知道你这么早来不会放过我的,就陪你疯一会。”他伸手弹出一缕指风,将点燃的灯火熄灭了。
黑暗中春情泛滥起来,从窗外吹进的寒风丝毫没有将室内温度冷却,因为他们的体温实在是太高了。在十多年做内应的生涯里,只有这短暂的欢娱才能让他们忘却身外的危险,彻底回到从前,就像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家乡。
到底是相依的鸳鸯,奈何只能在黑暗中互相扶持,便成了“苦命”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