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唤她的人, 珍珠怔住了。只见对方一身月牙白长衫,带着书生帽,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脸上是温和的笑, 然后问她:“担心剿匪的军队?”
珍珠开了开口, 最后叫了一声:“师傅……”
这个人, 是公孙策。
看见他, 珍珠是奇怪的,虽然知道包拯的队伍已经出发也即将到来,却是没想到今天就看见了公孙策。难不成……传书上说的出发的时间是错误的?
“师傅, 你怎么来了?”珍珠问道,然后看看他的身后, 又问, “只有你一人么?”
公孙策看着她, 眼中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他转过头也望向那山顶方向,缓缓说道:“自然不止为师一人, 包大人率领他带来的士兵已经去了山上支援。”
“支援?”珍珠突地扬起声调。
公孙策点头:“相信他们马上就要凯旋而归了。”
“师傅,你的意思是,他们都可以平安无事?”珍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
“自然不会有事。”公孙策肯定地回答。
听公孙策如此说,珍珠竟是高兴的。
身为主上的心腹,她的心却是偏离了, 为他们能够平安归来而高兴。
公孙策自然也是看出了她的高兴, 抿嘴笑笑, 不再言语。
公孙策说得没错, 他们的确是凯旋而归。
一群人边说边笑着, 带头的几个人眼里都是亮晶晶的。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洋溢着笑颜,除了冷无声, 除了……她的主上——襄阳王。
原本她也是高兴着的,可是视线触及一个威严的面容时,她立即收住了笑。
冷无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已经表露了此事计划失败的情愫。而襄阳王,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
襄阳王被众人迎到营帐主位上,环视了一眼站着的众人,才缓缓说了一句:“众位辛苦了。”最后将视线锁定包拯:“特别是包大人。”顿了顿,“竟然没想到,你不远千里来到这里。”
包拯立即上前行礼,然后不卑不亢说了一句:“这是卑职分内之事。”
襄阳王只觉得头痛,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而后说道:“本王在土匪之地一直寝食难安,多亏众位相助救出本王了。”寥寥一句感谢之话,然后看向马将军,“马将军,本王乏了,可有休息之处。”
马将军赶紧点头,就亲自为襄阳王引路,领着他和冷无声走了。
一时间,营帐中只剩了开封府的人。
包拯看了看众人,然后开口问了一句:“咦?白护卫怎不在?”
珍珠心猛地一跳,她正要开口,颜查散先回答了包拯。
“义弟身中剧毒,幸好有珍珠在,此时应在营帐中调养。”
因为从山间打仗归来,颜查散的面上蒙了一层灰,脸上还有一些刮痕。虽然灰头土脸的,但是却意外地有一种武士的气质。
如今的颜查散已然不是她最初见着的那个文弱书生的,现在的他有自己的想法,成熟果敢。
珍珠看着这样的颜查散不知怎地,竟觉得心中划过一丝轻松。
颜查散于她,就是亲人的存在。
还好,他没事。
而且,不仅没事,而且并无大伤。
包拯点点头表示明了,然后又赞许颜查散:“查散,这次幸得你出谋划策,马将军的军队才能将匪徒扣下。”
颜查散赶紧说道:“学生不敢,是包大人率领的军队来得及时,否则纵使有再好的计谋,也只是全军覆没。”
“师傅和包大人都很棒啦。”庞飞燕笑着说道。然后心思一沉,转而看向珍珠,问她:“珍珠,白玉堂好些了么?”
珍珠点点头。
庞飞燕一个忐忑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然后嘟囔了一句:“原本不是解了毒的么,昨日看他都还好好的呢,怎么又复发了呢……”
公孙策听闻,问庞飞燕:“庞小姐是说,白护卫今日中毒是复发?”
庞飞燕愣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指着珍珠说道:“是珍珠说的。”
于是,众人的视线成功地转移到了珍珠的身上。
珍珠看了看众人,然后与公孙策对视,点了点头:“是的,泽琰今日又复发了。”
公孙策看了珍珠许久,没有说话。其他人也莫名地保持着这种安静的气氛,很久之后,公孙策才缓缓唤了她一声。
“珍珠。”
他叫她的名字。
珍珠一颗心随着这一个称呼忐忑起来,因为他叫她时,带着一种无奈,带着一种猜疑。
是的,猜疑。
珍珠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猜疑,很明显,她刚刚的话没有得到信服。
“带我去看看白护卫。”公孙策如是说。
珍珠点头,再次看了一眼众人,领着公孙策往白玉堂的营帐而去。
珍珠走在公孙策稍前边一点,她不敢走得太前,不合礼数。
从今天见到公孙策开始,珍珠就觉得不对劲。与她说话的时候不对劲,唤她名字的时候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使珍珠心中不平静。
她觉得,马上就会有事发生了。
而现在的和谐,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珍珠。”两人即将走到白玉堂营帐前,公孙策突地叫住她。而他的脚步,也随着这一声叫唤而停下。
他没有在看她,而是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缓缓说了一句:“要变天了。”
声音低低的,与平常相比只是声音小了些,并无其他不同。
珍珠也看向那天空,这乌漆墨黑的能看到什么……
不过真的也是要变天了。夏季雨多,而这个时候也应是要下场雨了。
“师傅,我们进去吧。”珍珠觉得看天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正要抬步,又听见了公孙策的声音。
“珍珠,你知道我什么要收你为徒么?”公孙策突地来了这么一句。
珍珠一愣,想了想,说道:“因为珍珠的诚意。”
她那时跪在他的门外,为了感动他,为了让他知道她的决心。
公孙策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出了声:“这个并不是主要原因。”
珍珠不言语,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公孙策看向她,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愿意将我知道的倾囊相授。
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才毫无保留地相信你。
只是这个理由,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是他之所以考虑收她为徒的前提。
你是一个好人。
这六个字就像六把刀子,将她的心分割而出,刺得她痛不欲生。
珍珠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不知道公孙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这样的字语足以让她胡思乱想,心如刀绞。
公孙策说完这一句,再没多说,直径走进营帐之中。
珍珠在营帐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艰难而进。
此时,公孙策正在为白玉堂把脉。眉头忽皱忽舒,最后抬起头问她:“他已无碍了。”不仅无碍,他还丝毫找不到□□在他体内的残留。无法找到,也就无法知道白玉堂中的是何毒。
他也并不在意,只是问了珍珠一句:“这毒你是如何解的?”
珍珠顿了顿,回答他:“珍珠曾在医书上看过这一症状,当时也没多想,就用药了。”
她似乎是不愿说,所以含糊其辞。
公孙策正想再问什么,直觉自己为其把脉的手动了动。
他转头看向榻上的白玉堂,对方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懵懂模样。
看到公孙策时,他只觉得自己是花了眼,然后闭上眼又睁开,公孙策还在自己的眼前。
白玉堂这才惊奇问道:“公孙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孙策对其温和地笑笑:“我与包大人是前来支援的。”
白玉堂一愣,然后环视一下周围景象,看见珍珠时又是一愣:“难道我睡了两天?”
“没有。”珍珠缓缓走近,说着,“你是今天早晨毒发的。”
白玉堂眼睛一眯,而后又看珍珠:“我毒发了?那剿匪之事……
“剿匪之事已圆满,泽琰,你就放心吧。”
听珍珠这么说,白玉堂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失望地说道:“可惜我没去。”
珍珠看着他的失望神情,如今竟是觉得庆幸。
正如冷无声所说,如果是全军覆没的消息,白玉堂就不是失望了,而是生不如死。他会内疚,他会责怪……当初就算料到了这一切,她还是把他毒倒了。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不后悔此举。
公孙策又与白玉堂说了几句便出去了,嘱咐珍珠好好照料。
白玉堂虽然再次中毒,却不似第一次那么严重,这一次简直是醒来就可以跑了的那种。白玉堂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然后对着珍珠开玩笑道:“你昨日不让我去,今日倒好,我还真的没去成。”
珍珠缓缓走近他,然后笑着说道:“没想到我还有梦想成真的本领。”
白玉堂眨了眨眼:“你昨日说想去归隐,也会马上成真的。”
“那便好。”
她简简单单答了三个字。
是的,她向往那种生活,可是……
可是,好像做不到了呢。
昨日说出来的的确是自己心中所想,但也是自己应急之说。
应急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因为不放心,白玉堂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去找了包大人等开封府众人,而珍珠用了一个累了的理由率先回到自己的营帐。
这一次营帐中没有人,却是多了一张纸条。
她知道会有此说,面不改色地拿过那纸张。
——主营。
短短两个字,主营,主上的营帐。
这个意思应该是让她去主上的营帐吧。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才慢吞吞挪着自己的步子往主上的营帐而去。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了,主上的营帐边都是冷无声的人。她一路畅通,一步一步缓缓而行,却终是到达了营帐前。
还在踌躇,就听了里面一声威严声音。
“进来。”
珍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撩开帘子。
有的事情终究要面对,而有的事情也终究会被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