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啊,既然你问了出来,索xing我也向你要个答案,”蓝老将身体靠在沙发的靠背上,脸色蜡黄中又带着几分病态的疲惫,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用手帕擦掉嘴角,借以悄然拭去那几丝血迹,森森冷笑着问道,“那么,你告诉我,你们君家……是怎么跟境外的死神佣兵团勾搭上的?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你,堂堂一地世家,怎么会跟那种境外势力搭上线的?”
“那是因为我孙儿明……”
一句话只说出了前几个字,君老太便猛然惊醒,硬生生的将后面那大半句咽了回去,脸色翛然再度惨白三分!
跟死神佣兵团联络的事,当初是君明翊亲自揽下的。
因为当初君家的事,君老太仓促下手,君家家主扳指却至今都未找到,还被君明寒藏在某个地方,无论是君老太,抑或是君明翊都无法动用家族死士,除了君老太精心培养多年的个几个心腹以外,君家祖孙俩竟无人可用,后来祖孙俩商议放弃叶妩这条线时,当她提出叶妩身边的那几个保镖不太好对付,是君明翊大包大揽的承担下这个工作……
后来在见到死神佣兵团时,君老太也曾担忧过,毕竟跟境外佣兵团这种势力勾结在一起,万一被人知道,那可是犯了忌讳的事情,当时也是君明翊满口安慰着她,说他会找最信得过、能力也最强的佣兵,绝对不会被人知晓,祖孙俩这才定计。
由始至终,关于死神佣兵团的一切,都是孙子君明翊告诉她的,而从当初的定计到布置实施,也都是君明翊在一手推动。
现在蓝老问起这件事,她居然无话可说……
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君明翊到底是如何跟境外势力认识的?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
蓝老淡淡的冷笑的看了一眼君老太,“抑或是说,你根本就不想告诉我?”
君老太内心苦涩不已,她真的万分想把事情的一切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给蓝老,可现在君明翊涉及其中……却又让她忍不住把一切的解释都咽了回去,明翊是他君家的希望,是她君老太的心血所在,她绝对不能把君明翊牵扯进这件事情中!不能毁了她这个珍视万分的孙子!
诚然,她以前因为君明翊不能行人道的事,确实动过换掉继承人的念头,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君明翊已经证明了他不可动摇的地位,再加上君家其他人实在是一群朽木不可雕的蠢货,君明翊显然已经君家继承人的最佳人选!
除了现在保全君明翊之外,她竟然无路可走!
想到这里,君老太默默地垂下眼睑,忽然颤颤巍巍的扶着沙发的扶手,勉强的坐到了蓝老的对面,稳定了一下心神,一字一顿的厉声问道,“蓝振国,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当真不信我说的话?当真不顾念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旧情,一定要如此逼我?”
“我说过,我只相信自己调查的一切,只相信自己的这双眼睛……”蓝老冷笑。
得到了自己臆想中的答案,君老太从心底泛起浓浓的苦涩,“如果我说了,你可不可以放过君家,放过我孙子君明翊?”
蓝老的眼底闪过一丝薄笑,“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那好吧,”君老太挑起眼帘,静静地凝视着蓝老,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一抹最后的光彩与笃定,“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你觉着,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做交易?”蓝老蜡黄的脸色上闪过一抹浓浓的嘲弄之色,“你们君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如若我不肯拉扯你一把的话,你们君家注定灭门!又何谈跟我做交易?”
君老太似乎无动于衷一般,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从嘴里轻轻的吐出来三个字来,“李梦棠。”
三个字,却宛若晴天霹雳一般,将蓝老震得傻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身来……
“蓝振国,你别忘了,当初你那个小情人李梦棠离开你时,肚子里可是怀了个孩子。”君老太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眼神轻描淡写的挂在蓝老的身上,“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选择离开你、离开天京城,嫁进君家,放弃天京城世家嫡子助手的身份,甘愿跑到北宁市当一个小小的世家贵妇?”
蓝老死死的盯着君老太,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得到答案。
“那是因为……我要掩护她离开天京城啊。”君老太哧笑了出来,“李梦棠既是我闺蜜,又是我的情敌,而我不仅不恨她,反而还万分庆幸,她用自己向我证明了你蓝振国是个多么薄情冷血的男人!蓝振国当年的你可是跟李梦棠海誓山盟的,转手便将她推出去给你的未婚妻泄愤……当年她大着肚子离开天京城那会,可是对你满腔的恨意。”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蓝老眼底闪过一抹痛楚,颤抖着嗓音怒声责问。
“没什么,只是……蓝振国,当年的李梦棠可是为你剩下一个儿子呢。”君老太轻笑,笃定的威胁道,“虽然你那个儿子早夭,可毕竟也留下一份骨血在人世……蓝振国,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曾经你最爱的那个女人李梦棠,到底为你留下了什么样的骨血?而且,我听说你最宠爱的那个孙女蓝雪又得了尿毒症,急需换肾,兴许那份骨血跟蓝雪的肾脏匹配程度极高也说不准……你真的就不想找到这个后代?”
君老太的一番话,彻底戳到了蓝老的死xue上,沉默了片刻之后,蓝老露出了一丝推搡与怀念之色,默默地看了一眼君老太,做出了让步,“这一次的事情闹得太大,已经到了万众瞩目的程度,再加上证据确凿,叶妩居然又将证据直接交到了缪老的手上,我蓝家不可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保全你们君家所有人,你……”
“我知道。”
君老太直接打断了蓝老的话语,沉默了片刻之后,语气异常缓慢而坚定的低声道,“我自己来承担所有罪责,甚至可以推出几个家族直系成员一起抵罪,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希望我的孙子君明翊因此而受到任何牵连,可否?只要明翊能安然走出这里,他会把李梦棠的骨血是谁告诉你……”
寂静的客厅里,蓝老的回答声渐渐低沉了下来,而寂寞的铁窗外,一道影子潜藏于阴影中,如同一条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伺机而动……
送走了蓝老,由羁押人员重新将君老太带回她自己的房间,刚要转身离开时,君老太却忽然叫住了对方,沉默了一下后,总算低沉着嗓音开口道,“抱歉,能不能给我拿来一根笔和几张纸?我想……写点东西。”
羁押人员看了一眼君老太,“那行,你稍后。”
说完这话,一人看守着君老太,另外一人从旁处拿了纸笔过来,递给了君老太,这才关上她的房门,从外锁死。
关好了房门,君老太傻傻的坐在自己的床前,手里拿着纸和笔,沉默了半响之后,寂静的房间里,终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再然后,君老太手执起笔,重重的在白纸上写下三个大字:认罪书。
叶妩对君家的控诉,除了毒品以及走私珍贵矿产这两条没有证据以外,绑架、下毒以及勾结境外势力的三条,已经妥妥的是板上钉钉的罪名了,尤其是最后一条勾结境外势力,俨然已经踩到了某些高压线,调查组即将成立,并进驻北宁市,就算是找不到罂粟种植园和走私珍贵矿产的确凿证据,单凭以上三条,也足以将君家定罪,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罪名的多少罢了。
换句话讲,那天在宴会上,从叶妩拿出那个芯片,将视频交到缪老手上时,君家便已经面临着灭顶之灾。
现在君老太唯一能做的,便是自己把所有的责任都承担起来,由她来顶罪,以她手上掌握着的李梦棠后辈的那个秘密,与蓝家做一笔交易,换来君明翊的脱罪和不受牵连……
只要君明翊还在,君家就不会彻底垮掉,君家就还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她已经八十多岁了,就算再能活,也最多还有个十年的chun秋,还能够为君家坚持多久?可明翊不一样啊,他才将近三十,还有大把的年华,有他在,君家至少还能存活下去,甚至还有机会向叶妩复仇!
写好了一封认罪书,君老太将纸张认真的折叠两次,放到了枕头底下,好像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一般,怔怔的望着枕头下面露出的纸张棱角……
再然后,脖子下面陡然出现一丝冰冷,随即一个低哑的男人嗓音在身后响起,“君老夫人,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突如其来的嗓音,几乎瞬间让君老太僵住了!
“对,这样保持不动最好了,也千万别发出什么声音,如若您老人家不放规矩点,冒然回头的话,在下可说不准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身后那男人冷冷的哧笑了出来,“在下冒昧前来,并非是想如何为难您这位耄耋之龄的老人家,只是单纯有件事情受人所托,想找您来问个明白……”
感受到喉咙那里的一丝冰冷,君老太深深地吸了口气,“问吧,反正老太太我已经成了阶下之囚,有什么不能说的?”
“刚才您跟蓝老在会客厅的谈话,我倒是听到了一部分,就是不知道蓝家的那位流落在外面的私生子女……在哪里?又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身后那人森然冷笑着问道。
听见这句问话,君老太的眼底陡然现出一丝光亮来,目光静静的瞟过一眼枕头下面的那一角认罪书,嗓音幽幽的问道,“我倒是挺好奇,阁下为什么会对这事这么关心?”
“不劳君老夫人cao心!”
对方阴沉下嗓音,“现在是我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我!你只要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不然的话,在下一生气,可就说不准做出什么样过分的事情来……”
“那好吧,我就实话跟你讲,”君老太顿了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抹阴狠与恶毒,淡然地道,“蓝家老爷子当年跟李梦棠生下的是个儿子,但可惜他那儿子是个病秧子,我好不容易给他找了个媳妇,结婚不久,他媳妇刚怀孕,那个私生子就死了,独留下他媳妇肚子里的那个遗腹子……生下来之后,是个女孩,便被我送到了叶家,就是如今的叶家大小姐叶妩。”
身后人忍不住到了吸了口凉气,手上的匕首死死地抵在君老太的喉咙上,咬紧牙关,厉声威胁道,“你要是说的假话,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是你,还有你那个宝贝孙子君明翊……”
“我骗你做什么?”君老太唇角溢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不然的话,你以为叶妩为什么会这么恨我?为什么非要把我置之死地?那是因为……我掌握着她身世的秘密啊!只要把这个消息瞒着蓝家,等蓝雪一死,她便成为蓝家唯一的女孩,受尽千万般宠爱,还不用把自己的一颗肾脏送给蓝雪,这笔买卖换成是我,都忍不住为之垂涎……”
身后人沉默了一会,忽然咧了咧嘴,冷冷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叶妩最近跟蓝雪走得那么近。”
君老太同样露出一抹诡异莫测的微笑,低声诱惑道,“我恨叶妩,也恨蓝家,相信我,就算是蓝雪死了,叶妩替代她成为蓝家的千金,叶妩绝对是一个不次于蓝雪的难缠对手!我要是你们的话,不如……就直接弄死了叶妩,绝了蓝雪的后路,稍等两年,熬死了蓝雪和蓝家老爷子,天京城蓝家便不足为据。”
身后人似乎并不上当,略微沉默了一下,刚想收回手上的锋利匕首时,君老太却猛地向前一冲,身后人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下意识的就将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只听得噗地一声闷响!
那是锋利匕首划过肉皮和喉咙的声音。
鲜红色的血液,飞溅得三尺高,喷在了对面雪白色墙壁上,如同妆点出一幅血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