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乐昌针对我们的事情······”陈叔澄眉毛一挑,对于兄长其余的话,他当然是举双手赞成,但是归根结底这件事情最为急迫的不在于别的,而在于乐昌还在盯着他们。
谁知道他们这个好妹妹“口无遮拦”的能够说出来什么。
“乐昌针对的可不是我们,而是扬州刺史,这件事啊,就让陈侍中头疼去吧。”陈叔俭声音之中带着冷意,“咱们现在也算不上马前卒,也不是最高的,这天塌下来轮不到我们去顶。”
陈叔澄怔了一下,会意的点了点头。
而陈叔俭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更何况老弟你不觉得,现在或许我们二人避避风头才是上策么?”
“兄长是说······闭门读书?”陈叔澄虽然并不算聪明人,但是和陈叔俭一起长大,陈叔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是啊,这几日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建康府的水实在是太浑了,咱们两个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陈叔俭眯着眼睛说道,而此时窗外的风雨虽然已经小了不少,却还在下着,“不管是东宫也好,扬州刺史也罢,而或者乐昌如何,只要我们二人不动,谁能把我们怎么样。”
陈叔澄郑重的点了点头:“阿兄此言在理,咱们就先看上两天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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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回廊外细细密密的斜织着,水滴顺着屋檐滴落,砸在地上水洼中,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只要陈叔俭和陈叔澄兄弟不蹦跶,东宫就还有安生日子过,”李荩忱伸手撑着栏杆,虽然时候不早了,但是此时的他没有一点儿困意,“若是这兄弟二人再有什么歪心思,在中间煽风点火,恐怕沈公他们就得头疼了。”
萧世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听到李荩忱所言,微微颔首。
陈伯固也好,乐昌公主也罢,都不是那种做事全凭一时兴起的人,陈伯固本来就性子稳重、老谋深算,而乐昌公主现在更是被李荩忱强行扯入到这漩涡之中,所以现在李荩忱就等于在扬州刺史和乐昌公主之间糊上了一层窗户纸,只要没有人去主动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谁都不知道对面那人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自然也就只能相互猜忌和提防。
而很显然陈叔俭和陈叔澄就是最有可能捅破这窗户纸的人,对于李荩忱来说,或许这两个家伙才算得上真正的变数,因为这种做事不过脑子的家伙,最是让人拿捏不清楚。
陈叔俭还好,陈叔澄就不好说了,所以李荩忱不能拿着东宫的命运做赌注,他必须要尽力控制住这兄弟二人,而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让他们知难而退,好好安生一段日子。
这样或许扬州刺史和乐昌之间的矛盾和敌视就不会被人点破。而陈叔陵也好、陈伯固也罢,在没有摸清楚对方到底准备好什么套路和陷阱的时候,肯定不会主动钻进去。
而偏偏乐昌实际上什么陷阱和套路都没有,这只会让陈叔陵他们更加疑神疑鬼。
这样一来李荩忱拖延时间直到灭掉西梁之战结束的计划就可以平稳的实施下去。
“这建康府应该会稳定一段时间了,”李荩忱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看着栏杆外淅淅沥沥逐渐变小的雨水,“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不是你我所能够预测的了。”
萧世廉沉沉颔首,他们的力量毕竟有限,在朝中吴明彻等老臣都还在观望而或者只是暗地里有所表示的时候,他们所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毕竟对于现在的东宫来说,随着周确、傅縡和沈君高等臣子的聚集,虽然依旧有大大小小的问题和隐患亟待解决,但是至少比之前的一盘散沙要好的太多,而面对扬州刺史的挑衅时候,也不至于自乱阵脚。
现在李荩忱已经帮东宫打造了最好的局面,以周确和沈君高等人的本事,肯定不会白白浪费了这等好局面。
剩下的就要看他们的了。
“雨停了。”李荩忱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而萧世廉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笼罩着整个建康府的风雨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丝丝凉意还在随风传来,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是啊,雨停了。”萧世廉微笑着说道,“世忠,咱们就此别过,明日早上见!”
李荩忱郑重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萧世廉的意思。
风雨停息,又是一场新的大戏将要上演。
李荩忱冲着萧世廉一拱手,转身向着自己居住的侧院走去。而萧世廉看着李荩忱的背影,嘴角的微微一扬。
风雨之后,满地狼藉,树木的枝叶零零落落散在地上,而很多低洼处也有积水。
李荩忱并没有绕远走风雨长廊,而是直接穿过庭院,当走到侧院门口的时候,他轻轻含住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伸手推开院子的门
看到院子之中已经没有烛火,李荩忱松了一口气,这说明李怜儿已经先休息了。不过不等李荩忱走上台阶,便听见匆忙的脚步声,原本以为已经睡觉了的自家妹子伸手推开房门,拿着一件外衣走出来:“阿兄,怎地这么晚才回来?”
一边说着,李怜儿一边将外衣递给李荩忱,看着李荩忱的模样,忍不住嗔道:“刚才下雨的时候那么冷,阿兄穿的不多,也不知道先回来拿一件衣服!”
李荩忱心中一暖,微笑着扬了扬手:“你看你阿兄如此强壮,怎地会怕了这点儿小风小雨。”
“好啦好啦,”李怜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干脆直接伸手给李荩忱披上衣服,“知道你厉害了。”
李荩忱一摊手:“都什么时候了,怜儿你怎么还没有睡。”
“这不是等你回来么,”李怜儿扬起头看着李荩忱,“阿兄,是不是要打仗了,竟然让萧将军如此匆忙的回来。这个问题若是不问清楚,我今夜是如何都睡不下的!”
怔了一下,李荩忱并没有打算瞒着自己妹妹,也没有瞒着的必要:“是啊,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出征了。战机转瞬即逝,容不得我们过多犹豫,否则萧将军也不会这样着急。”
“打仗的事情,我一个女儿家不懂,”李怜儿伸手帮李荩忱系紧扣子,“但是怜儿还是希望阿兄可以平安凯旋。”
看着瞪大眼睛说出这句话的妹妹,李荩忱心中一片火热,当即正色说道:“怜儿放心,阿兄必然如此!”
风轻轻吹过,兄妹二人站在风中,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无比郑重。
——第二卷·秦淮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