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下

我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将视线投注到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空落落的。

“兰儿。”他松开我,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脸,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悲伤:“我当初不该那么做,弄的现在无法挽回,可是,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这样不说话。”他捧起我的脸,试图希望我回答他一句,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能改变些什么吗?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不要再说了。”我疲惫的闭了闭眼睛,转开话题问:“要臣妾留下来吗?”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苦,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已经很晚了,就留下吧。”

我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吩咐丫头端洗漱的水进来。

那一晚,我们相对无言的躺着,他没有要我。静谧的空间仿佛不存在两个人,我们各自思考着自己的心事,一整晚似乎谁也没有真正的安心睡着。偶尔窗外的风拍打窗户发出轻微的声响时,我都可以听见胤禛沉重的呼吸声围绕在我耳畔,冷寂而隐痛,我的心很痛,可是我仍然倔强的不愿去寻找身边触手可及的安慰,独自转过身去默默看着惟帘发呆。

一夜无矛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变成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熊猫,不由得的对着镜子苦笑。可儿琪儿帮我梳着头,时不时的抿唇看着我轻笑,我自然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她们一定以为我跟胤禛整整一个月没见面了,昨晚见面必定是干柴烈火,焚身,所以今天才眼圈黑黑,精神不济,只是其中真正的原因,大概只有我知道了,但我也懒的解释,索性就让她们误会吧,省得她们知道真相后受不了。

说实话,现在这两个丫头对我到底得不得胤禛的宠非常关心,我曾问过她们为什么,她们笑嘻嘻的说“主子幸福,奴婢才幸福。”我听完一笑了之,我当然知道这是其中之一,但也许的是她们已经把心交给了我,希望我好吧。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咳嗽加重感冒,太医给我配了一副药,我吃了也没见什么效果,心情非常低落。恰巧今天天气晴朗,许久未见的太阳终于露了面,我便决定去外面走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许对治疗感冒会有帮助。

冬天的湖面结了一层冰,曾经荷叶成片,金鱼满池嬉戏的景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苍白无力的阳光照在湖面上面反射出的一片白光,远远看去有些刺眼,但我觉得更加苍凉。我眯了眯眼睛,也许生病的人心情都不会很好吧,似乎看什么都是悲观的。我带着可儿琪儿走了两圈,她们知道我喉咙痛,所以默默无言的跟在后面。

冰冷的风从湖面吹过,让我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阿嚏!”可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我回过头,怜惜的看着她:“外面冷,你们先回去吧。”

“主子。”可儿因为自己没控制住喷嚏有些尴尬,急忙跟上一步叫我。我毫不介意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手,好言说道:“别冻病了,快回去吧。”

“那主子您呢?”她握住我的手,着急的看着我。我转头看了一眼湖面,曼声道:“我再走一会。”

可儿与琪儿同时沉默了两秒钟,朝我抬起头:“主子不回去,我们也不回去。”我无奈的扁了扁嘴,真是两个倔强的小孩。拍了拍她们的手,我软语道:“听话,你们先回去,让我一个人再呆一会。”

“可是……”可儿张口还想劝我,被我一把挡住:“如果你们不想我生气的话就快点回去。”

此言一出,她为难的看了我一眼,又与琪儿对视了一下,讪讪的不再说话。琪儿朝我走近一步,叮嘱道:“那您走一会就回来,千万不要太久。”

我微笑的朝她们点点头,她们不放心的看着我,直到我率先转身离去,她们才携着手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我用力吸了吸鼻子,低着头独自漫步在湖畔,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了一圈又一圈。

胤禛自从初三那天招了我一次外,就没有再见过我,只打发了高无庸来说天气越来越冷了,要多穿点衣服,多烧个炉子什么的。而他要么去皇后那里,要么就一个人呆在养心殿。我默默的想着我们这些日子来的疏离,心头泛起阵阵疼痛。

是我太要强了吗?不肯向他屈服?可是他这样待我,我为什么还要厚着脸皮去讨好他呢?究竟是我错了还是他不对?为什么现在的我们越来越难以相处?明明那么想他,那么在乎他,我为什么就是无法遂了自己的心愿去奉承他,迁就他?我一再的躲避,究竟想干什么?

一个人边走边想,冷不防眼前出现一双靴子,我猛的一顿,正在神游的思绪立马回头,可是仍然晚了一步,我虽急急收脚,整个人却还是无法控制的朝来人撞去。

砰——

我结结实实的与来人撞了个满怀,那人闷哼一声,传入耳中的声音异常熟悉,我不禁惊呼出口:“十三。”

“四嫂。”十三也看清了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我忙退开一步,伸手抚上他的胸,略带歉意的看着他:“撞到了没有?疼不疼?”

十三的脸一红,不着痕迹的拿开我的手,微微退开一点:“还好,没事。”我定了定心,低下头:“不好意思,走路没留神。”十三不介意的笑笑,理了理衣服看了看我问:“怎么了,神思这样恍惚?”

我微微震了震,抬起头对他报以一笑,岔开话题问:“你是回府吗?”他点了点头,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陪我走卓”

他的眼神一顿,眼睛眯了眯,朝我点点头。我笑了笑,举步往前。

“哎,等等。”他叫住我。我不解的回过头:“怎么了?”

他朝我笑了笑,伸手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到我身上,口气带着些微的心疼道:“这么冷的天怎么穿的这么少,脸都冻红了。”

我沉默的低头不语,十三带着体温的大氅披到我身上,顿时让我从头到脚感到一阵温暖。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似乎湿润了,我垂下眼睑,防止他看到我眼中的泪,感激道:“谢谢。”

十三没有听出我语气中的哽咽,让我放下了心。他替我披好大氅,高兴的说:“这样就不会冷了。”

我嗯了一声,抬起头看他,深冬的阳光照在他俊朗的脸上,给他棱角分明的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世间皆为白色,惟独他刚才的笑颜,仿佛无数苍白颜色中爆发的一抹亮丽,与他灿如星辰的眼眸交相辉映,动人心魄。我失神了数秒,回过神后与他一同并肩往前走去,大约走了五分钟,见我一句话不说,他有些奇怪:“怎么不说话?”

我默默的看着地上的青石板,独自出神,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我只管自己往前走着,忽然觉得身后有道目光射来,心下一惊,回过神停住脚步往后看去。十三正一脸忧郁的凝视着我的背影,我有些被戳穿心事的慌张,急忙挤出一丝笑容往回走去:“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我,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道:“是我该问你们怎么了吧?”

“嗯?”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解的看着他。他突然凄然的一笑,沉痛的将目光转向远处的湖面,声音低沉:“四哥最近也是这样,常常走神,往往说上两句话就发呆。你们这是怎么了?”

胤禛他走神?我一怔,随即有些好笑。他也会走神吗,是不是为了年羹尧的事而头疼?

见我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不像担心,反而是有些好笑时,十三的脸色更阴沉了,他一不把抓住我的手着急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吵架了?”

我看了一眼他犹自没有注意的手,慢慢摇了。十三的眼神一松,放开我,嘘了口气:“那就好。”顿了顿,他又摇,似是对我说又似是自言自语:“那不对啊,既然你们没有吵架,那还有什么事值得四哥失神成那样?”

“大概是为了年羹尧的事吧?”我不冷不热的接了句。十三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嗯,最近四哥的确为了年羹尧的事伤了不少脑筋。”

我哼了一声,冷然接口:“有什么好伤脑筋的,直接一刀杀了不是最简单。”

“蕙兰!”十三听到我的话惊呼一声,惊讶之间直接叫了我的名字。我猛的一怔,抬头看他,他也大大一愣,转身朝我跪下:“臣无意冒犯,请娘娘恕罪。”我急忙抓住他的手,朝他摇了:“算了,这里没有别人。”

他顿了顿,慢慢站起身,偷偷瞥了我一眼,见我没生气,方才恢复了神态:“四嫂何出此言,要置年羹尧于死地?”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毫无温度的开口:“这不是皇上想要的吗?”

“谁说的?”十三有些激烈的反驳我。我奇怪的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慢慢越过他朝前走去。他很快跟了上来,跟我解释道:“皇兄可是一直在想怎么饶年羹尧一条命,只是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形势不容乐观。”

我继续往前走着,一阵寒风吹来,虽然有十三的大氅抵挡,可冷风还枢进了我的领子。我颤了颤,丝毫不领情的回道:“那也是因为他以前下了太多要处置年羹尧的命令,现在想扭转这个局势自然不易。”

十三瞥了我一眼,停下脚步复杂的看着我,我也不由自主的停下,问道:“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你为何丝毫不领情?”十三的口气带着责怪,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我有些不悦,别开视线不看他:“我为什么要领情?”

“四哥这么帮你,你竟然没有丝毫感动?”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我为什么要感动?”

“你——”十三咬了咬牙,狠狠的看了我两眼,忽然放柔口气叹道:“就是因为年羹尧是你哥哥,皇兄才千方百计的想要留下他一条命,他不想食言于你。”

不想食言于我?是吗,是这样吗?他不想食言,所以千方百计的要我相信他?

“四哥曾告诉我他答应你不杀年羹尧,可是现在形势所逼,他虽然一再的转圜,可是大臣们似乎铁了心要年羹尧的命,皇兄非常头痛……”

十三接下来还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我只觉得一阵阵冷气从脚底冒出,脑袋晕忽忽的。眼前的景象仿佛都会动一样,天在旋转,地在旋转,面前的十三不停的张合着嘴巴绕着我旋转,我整个人好象在跳舞,不停的转啊转。

“四嫂,你怎么了?”十三扶住我,口气带着焦急。我用力揉了揉太阳,艰难道:“我有点头晕。”

“那我扶你回去?”

“好。”我点点头,就着十三的手往前赚可腿上虚软的没有力气,刚走了一步,整个人就往前冲了一下。

“四嫂。”十三惊呼一声,急忙扶住我下坠的身体,我来不及说什么,只感觉身下一空,整个人已经被十三拦腰抱了起来。

“十三。”

我知道不妥,可是脑中的模糊已经容不得我再多说什么,我只看了一眼十三坚毅的下巴,眼前便一黑,很快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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