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篷宇之君女
秋沁槾一直不知,她和妹妹洛平是篷宇国遗留下来的最后两个人,高挺的鼻梁也是篷宇国女人们最大的特色。而篷宇国被灭国是在二十一年前,那时的秋沁槾之母,也就是她一直唤作姨娘的女人,其实是她和洛平的生母,篷宇国国主的亲妹妹,洛椋儿。
洛椋儿同夫君前往金陵土国探亲,不久后,娄銮大举进攻篷宇国,二十万大军不到三日便踏平了这个只有五万余人的小国家,国内臣民均被斩杀,尸骨遍地、血流成河的惨状依然印在娄銮每位老战士的脑海。也印在了秋凌将军的脑中。
当时娄銮国的君主是席长君的叔父席城,对扩充疆土十分热衷和痴迷。所以,向篷宇国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国家伸出了魔抓,毫无意外的取得了它。虽然当时的秋凌等臣子一再反对进军篷宇国,却因为君王之命不可违背的原则,踩着尸骨和哭喊,一路杀到了皇城内。
洛椋儿同夫君赶回去时,见同袍族人和臣民们尸骨满地,只觉自己活着已无意义,准备拔剑自刎之际,突然胸口恶心难忍。她的夫君詹木里是娄銮土国内有名的巫医,替她诊脉后惊喜道,她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而此时的秋凌将军府内,韦氏也被诊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洛椋儿的短剑依然抵着脖子,对夫君喃喃道:“我是镇国公主,如今我的国家已灭亡,族人已亡,我拖着这个身子有何理由活下去。我已决定和篷宇共存亡。”
詹木里劝阻道:“如今你怀有篷宇的君子,又或是君女,他们将是国家最后的希望,你忍心让你的国家从此无人吗?”
“詹木里,你最了解我洛椋儿,你最了解我和大哥,和这些族人的感情。你阻止我来救他们已经使我不仁,如今,有何颜面阻止我去陪他们。”说完,刀子就要往脖子里刺。
詹木里一个机灵夺过了她手中的匕首,怒吼道:“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可有想过我?让我一人独活吗?你觉得,我会吗?”说着,将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詹木里。”洛椋儿惊慌地看着他,劝阻道:“詹木里,我对不起你。这是我与篷宇的事情,我不想牵连到你。这些年,我一直感激你的照顾。可是,你也知道,我嫁给你,只是因为想忘记那个人,如今,他也死了。你就放我去吧。”她每说一句话,詹木里手中的刀子就抖动一下。仿佛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没有一个死人在他的心里分量大。
“洛椋儿,你太无情,你以为,只有羽少月肯为你死吗?他当日肯为你试毒,我今日就肯为你殉国。”说完,短刀已经擦过脖子,一抹嫣红缓缓流出,却已无法挽回。
“詹…….”洛椋儿惊叫着跑去抱住了他,“木里,别离开我,木里。”可是,男子已经闭了眼睛,想要去触碰她的手猛地落下,直到最后,都没来得及告诉她,他希望她叫他‘木里’,而不是‘詹木里’。
就这样,洛椋儿带着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活了下来,等孩子出世时,她才知道是双胞胎。而羽少月,篷宇国的巫师,曾经预言过,“双生子落,篷宇灭国。”
洛椋儿看着手中一左一右的孩子,苦笑道:“你是姐姐,是洛家皇族里最后一位长女,而我的羽少月最喜欢篷宇国的槾花,长得像你一样美丽,娘亲就为你起名‘洛槾’。而你。”她看向了另一个孩子道:“娘亲给你起名‘洛平’,只因为你的爹爹,我的木里,希望我们平平安安活下去。”
秋凌奉席城之命,秘密寻找篷宇国的漏网之鱼,洛椋儿。待寻到金陵土国时,发现洛椋儿旁边站了两个十一岁的女孩儿。他本想保下母女三人的,却不知,洛椋儿担惊受怕多年,已不敢再信任何人。她带着丈夫以前的侍卫拼死抵抗,在逃跑的路上发现洛槾从队伍中丢失,她便让其他人继续护着洛平往前逃,自己折回去救女儿。结果,死在了打斗中。
秋凌想尽了一切办法来保住洛槾的生命,找了邻村一个女孩儿的尸首来偷梁换柱,骗过了席城,让他只当洛槾已经死了。一年后,秋凌将洛槾接回将军府,收为了义女,取名‘秋沁槾’。而这些年,秋凌一直偷偷寻找着下落不明的洛平。
秋沁槾天性善良,知道秋凌救了她的性命,也全力为她寻找妹妹,对待她如亲生女儿般,就对秋府死心塌地,对秋凌和韦氏尽孝尽责。
她初入将军府时,被站在池塘边练剑的秋思桤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女儿乖巧伶俐,和他见过的女子有所不同。时日久了,他越来越喜欢这个新来的姐姐,总是和她黏在一起。甚至在第一次和秋沁槾面对面站着时,问一旁的韦氏:“母亲,我长大了要娶姐姐为妻。”
“傻孩子,她是姐姐。”韦氏只觉得是孩子的一句玩笑话,却不知,这是秋思桤的心思和誓言。
随着他年龄的增大,对秋沁槾的心思就越来越重,她甚至成了他的弱点,可是,他却喜欢这个弱点,认为,是他人生中最宝贵的一个弱点。宝贵一次,来之不易。
十五岁随父亲出征时,过于自负的他没有听从指挥,更忽略了‘穷寇莫追’里包含的真理,被五只箭摄入身体,却因为秋沁槾不在身边,他答应她,会带着父亲活着回去,靠着这个意念,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日后每每受伤,轻的重的,只要秋沁槾不在一旁,他都能忍过来,回到家中去见她。而在府内,若是秋沁槾在一旁,哪怕是被马蜂叮了一下他都疼得受不了,知道她会在一旁照顾他,所以这些疼痛是快乐。最后,这种习惯成了致命的东西。
我一直在想,若是那天金陵郡主刺他时秋沁槾不在一旁,即使是如此致命的一刀,他也会坚强的活下来吧。只因为有秋沁槾在那里,他习惯性的意志软弱,习惯性的要她安抚,却没有再挺过来。最后,看不到秋沁槾时,他是多么害怕,多么悲惨。
我曾问修劫,这样的爱情,这样的真心,为什么上天不给他们多些的时间去品味甜蜜,反而轻易夺走了。
他只是回了句,‘缘深缘浅,缘分使然。’
后来,我有了半颗心以后才明白过来,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有因由的,强求也不可得。秋思桤与秋沁槾的爱情也是穿梭于各种因缘际会,经历了某些缘分使然,才没能让他们走在一起。我只能祝福他们在下辈子有缘分相聚,做一对神仙眷侣,哪怕是过粗茶淡饭的平凡日子,也好过只有死后才能在阴间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