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澳洲人的阵型在外人看来实在是薄弱,中间除了薄薄的两排火枪手以外,竟然没有任何盾牌和长矛手的掩护。
这很容易让敌人的指挥官派出重兵直接冲击中间,穿透敌阵,制造有利的局面。
然而这只是不了解情况的外人的做法,因为澳洲人的速射火器和掷弹兵投掷出来的炸@弹会让徒步攻击阵型中间的敌人遭到毁灭性打击——这个阵型看似薄弱的地方,恰恰是一个陷井,一个火与血铸就的陷井……”
双方各自占据了一个河岸缓坡地,隔着河水对峙着,战斗发生在二十分钟以后,在这个过程中,河岸两边的部落战士们居然一起鼓噪起来,双方都有祭祀和首领,他们跟着祭祀的咏唱手舞足蹈,只有澳洲人的队伍安静得就如一个在沉思,士兵们肩膀上的步枪如林指向天空,刺刀在朝阳下闪耀着白光。
虽然我们很清楚澳洲朋友的海战能力,但是对于陆地旷野里的作战,老实说,我的心里并没有太大的底,原因很简单,海上远距离的炮战和陆地近距离接触式的战斗非常不一样,特别是当我得知山南叛乱者集中了三千多用藤盾和铁尖木矛武装起来的部落战士,在煤矿村河对岸的草坡上严阵以待时,远在后面的我甚至感到极大的压力,毕竟我们这边只有一千三百多人,澳洲人过去可以凭借木墙和城楼抵抗土著的攻击,但到底善不善于面对面的战斗甚至肉搏还是一个未知数。
我曾经当面跟澳洲的那位姓苏的将军谈过此事,我当时的建议是,以煤矿的建筑和木栅栏为依托进行防御,这是荷兰人人经验,土著们身形矫健,在旷野里作战具有优势,然而土著们非常不善于攻坚,想当初,那是二十年前,山南部落一万人围攻古邦城,城中八百火枪手加上商人摊贩们,共计一千五百人坚守城墙一个月,终于等来了海上的救援舰队,击退了敌人,而新安城保卫战的经验,也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将军最好还是退守建筑,利用木墙和建筑开展防御等待援军为好,古邦的城防司令答应过,他的九百火枪手会支援这里的。
然而这位苏将军却说,不用了,既然土人们集结了三千战士要与我们决战,呵呵,那就打呗!于是我注意到苏将军原本绷得很紧的脸上突然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是的,这位年轻人笑得很灿烂,从这里我能看出这个年青人是一个真诚明朗的人,我们之间肯定能成为朋友。
事实的确如此,我们后来真的成为好朋友,按照苏将军的说法,我跟他属于”很铁”的朋友关系,苏说,男人之间有四种很铁的关系,我们之间就占了三个,虽然我当时并不明白他说的意思,但我也承认,后来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好,跟兄弟一样,每当我们在新安城见面,他都会请我去金莎娱乐城,那里的豪华和高档堪比路易十四的王宫……
不好意思,话题有点远了,现在说回到战场,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澳洲人的战术,说老实话,当时苏的笑容并没有打消我的紧张,我从望远镜里看到,一里地外的土著战士都是身体强壮的男子,人数肯定超过了三千,结成了三个方阵,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面藤盾,藤盾上是我经常见到的图案——我并不知道画的是什么,每个战士的脸上身上都被白垩和一种红色涂料覆盖,让人看不清这些男人面目。
紧接着,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显然这位是首领,貌似在土著部落里,身材高大的男人总是能当首领——这位首领的头上戴着鲜艳的长羽毛,身边的土人告诉我,这个人是山南部落联盟的副王,非常有能力,后来我才了解到,这位首领的能力,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辈分的原因,联盟的首领就应该是他。
根据荷兰商人的说法,他可以比喻为山南部落的亚历山大大帝,他的方阵大概是借鉴了西班牙人或者葡萄牙人的作战方式……
现在,我是坐在椅子上惬意地品尝着澳洲巧克力咖啡写下以上这段文字的,但是我承认,当时我的心情非常非常紧张,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时,苏从马背上回过头来对远远站在百米外的我笑了笑,还挥了挥手——看来他很轻松,而且很体贴地想打消我的担心。
确实,苏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因为对于苏而言,情况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当我在临晨六点赶到苏的驻地时,军营里正在给士兵和加入澳洲人的部落战士们分发早餐——每人四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一大碗漂浮着厚厚油脂的蔬菜汤和一大块用猎获的丛林野味制作的腌肉。
苏作为将军跟士兵们吃的一样,这一点让我和部落战士们很是吃惊,然而澳洲士兵们好像很习惯,一边吃还跟过来巡查的将军打招呼。
我很快就跟苏认识了,他是个见到陌生人略微有些腼腆的年轻人,而且显然对我给予的、热情的拥抱礼仪有些不习惯,但是还好,苏接待我时很礼貌,他对我说,过去他对东印度公司的印象不太好,这主要是自己早期所受的教育有关系。
于是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深入,当然了,这首先要归功于我的翻译,他来自巴达维亚,他自称自己的汉语属于标准的南京官话,因为父亲是一位不喜欢北方那位鞑靼王子统治,在二十年前就背井离乡来到爪哇岛谋生的明朝读书人,然后父亲跟当地的土著女人结婚,生下了这位混血儿。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越来越正式,当我一脸严肃地向这位年青的将军建议,应该退守煤矿建筑,而不是在河岸的旷野上与数千部落众对峙的时候,苏大概是注意到了我满脸的疑惑和担忧之色了吧,于是苏微笑着对我解释道,山南部落的首领犯了一个严重的战略错误,他们应该发挥自身的优势,将他的武装化整为零,然后跟我们在雨林里进行游击战,真那样的话我们就被动了。
我听了后顿时沉吟起来,不得不承认,苏说的很对。
苏继续解释说,到时候我们会陷入成天疑神疑鬼疲于奔命的状态,可能会因为剿匪成本过高或者受不了压力退出这个地区,所以游击骚扰才是他们的正确战略,而不是集中兵力跟我们搞什么决战,我很奇怪这位能把一盘散沙的部落组织起来的首领智慧应该不低的,他完全能够看到这一点,但他却做出了一个最坏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