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我们在崔可夫的司令部召开了一次临时会议,商议该如何尽快地重新架设浮桥,以便继续向对岸输送物资和兵员。
柳班斯基出现时的造型,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没有戴军帽,额头缠住厚厚几层绷带,打着夹板的右手吊在胸前。
见到他的这种惨象,我连忙追问道:“上校同志,您怎么搞成这样了?”
他冲我咧嘴一笑,随后故作轻松地回答说:“敌机轰炸时,我正好带着几名战士在西岸视察,有颗炮弹落在我的附近爆炸,把我震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就看到卫生员正在为我包扎伤口。”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不过,那几名战士都牺牲了。”
崔可夫招呼柳班斯基坐下后,问弗拉基米罗夫:“参谋长,怎么普罗科波维奇上校还没到啊?”
“报告司令员同志,我已经通知过他,此刻应该在路上吧。”
当普罗科波维奇上校出现时,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着他,毕竟部署在渡口附近的防空团,是在轰炸中损失最严重的单位,我们深怕普罗科波维奇也像柳班斯基那样负伤。不过怎么观察,也没有发现他有受伤的迹象,可能敌机轰炸时,他根本没有在浮桥附近。
会议开始后,崔可夫首先问普罗科波维奇:“上校同志,部署在渡口的那个防空团怎样了?还能继续担负保卫浮桥的任务吗?”
“将军同志,”普罗科波维奇听到崔可夫的这个问题,立即站起身,表情严峻地说:“可能要让您失望了,在今天的战斗中,我的防空团有21门高射炮被打坏,部队伤亡超过了一半,其中各级指挥员几乎伤亡殆尽。只有将另外的防空团调过来,才能肩负起保护运输线的任务。”
没等崔可夫说话,柳班斯基便插嘴说:“将军同志,我有必要提醒您,由于在今天的空袭中,我们的架桥器械损失严重,可能在短期内无法在河流上架设新的浮桥。”
“短期内无法架桥?”崔可夫皱着眉头问道:“上校同志,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够重新在维斯瓦河上架设新的浮桥呢?”
柳班斯基耸了耸肩膀,颇为无奈地说:“这个取决于上级给我们补充物资的速度。”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然工兵旅没有足够的架桥器材,而上级给我们的补给,又不是一下就能到位的,重修的浮桥的事情只能就此作罢。
会议草草收场后,崔可夫一脸愁容对我说:“丽达,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浮桥被炸断了,又没有足够的船只,别说将兵员和技术装备运到对岸,就算登陆场部队的补给,很快也会成问题的。”
“今天不是已经有一百多辆卡车渡过了浮桥吗?”我安慰崔可夫说:“这些物资足够登陆场的部队维持一段时间,……”
我的话还没说完,侦察主任格尔曼上校便冲了进来。他来到了崔可夫的面前,递上几张纸,情绪异常激动地说:“司令员同志,这是莫纳科夫少校发来的电报。”
“莫纳科夫发来的电报,”崔可夫漫不经心地接过了格尔曼手里的电报,正想说点什么,猛地浑身一震,立即抬头盯着对方紧张地问:“你刚刚说什么,是莫纳科夫发来的电报?”
“没错,司令员同志。”格尔曼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地说:“少校已经顺利地完成了消灭卡明斯基旅的任务。”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沉不住气了,连忙追问道:“上校同志,卡明斯基旅被莫纳科夫他们消灭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最晚的报告中,他们不是向华沙的北面转进了吗?”
“是这样的,副司令员同志。”格尔曼也是个很有眼色的人,见崔可夫正在低头看电报,而我又急于知道具体的情况,便主动向我介绍起来:“莫纳科夫少校他们前往华沙西北面的一个宿营地点,意外地发现这里有一帮穿着德军制服的人。为了不和这帮德国人发生不必要的战斗,少校便命令部队暂时在附近的森林里停留,等敌人离开后再进入村庄。
结果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也没见到这支部队有离开的迹象,于是少校便派出人手去进行侦察,这才发现停留在村庄的部队,不少人还穿着我军的制服,他们抓了一个俘虏审问,才知道这就是卡明斯基旅的一个营。在得到侦察兵的报告后,莫纳科夫少校就开始考虑如何对付这股敌人,这里是敌后,就算我军的兵力比敌人夺。可一旦战斗打响,又在短期内无法结束的话,就有陷入德军合围的危险。”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莫纳科夫少校是用什么办法,把卡明斯基旅消灭的?”
“说来也巧,正当莫纳科夫少校打算亲自带人去偷袭村庄时,却看到森林外有一辆德军的轿车经过。他们便冒充卡明斯基旅的人,抄小道拦住了轿车,抓获了一名军官和两名士兵。经过审讯,知道他们是去给村里的卡明斯基送信的。”格尔曼兴致勃勃地说道:“莫纳科夫少校搜查了军官的公文包,从里面发现了两份文件。一份是将卡明斯基旅调离华沙的调令,而另外一份,则是卡明斯基的逮捕令。”
“什么,卡明斯基的逮捕令?”格尔曼所讲的故事有点太离奇了,让我听得是一头雾水,我不解地问:“既然德国人要将卡明斯基的部队调离华沙,为什么还要逮捕他呢?”
“是这样的,”格尔曼向我解释说:“根据莫纳科夫少校审讯德国人的结果,是因为卡明斯基旅在华沙附近抢劫平民和滥杀无辜,已经是天怒人怨,原本准备向德军投降的波兰人,忽然像打了鸡血似的,表现超强的战斗力。同时为了报复卡明斯基旅的恶性,他们还处决了大量被俘的德军官兵。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党卫军巴赫上将才做出了除掉卡明斯基的决定。”
格尔曼讲到这里,我连忙抬手制止了他,然后按照自己的猜测说道:“上校同志,接下来莫纳科夫少校是否派人冒出德军的信使,去指挥部扣押了卡明斯基,同时还把卡明斯基旅的官兵缴械了?”
“没错,副司令员同志,您猜得完全正确。”格尔曼听我说完后,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事情的确是这样的。”
正好这个时候崔可夫也看完了全部的电报,他随手往桌上一放,抬头望着我说道:“丽达,莫纳科夫少校在电报中向我们请示,该如何处置那被俘的三百多名卡明斯基旅的官兵。”
“将军同志,”听到崔可夫的这个问题,我毫不迟疑地回答说:“在少校接受任务时,我不是告诉他,卡明斯基旅的全体官兵都是祖国的叛徒,在我们的国土上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一旦捕获全部处决,我们绝对不接受他们的投降。”
格尔曼为难地问道:“但毕竟有三百多人,都是放下了武器的俘虏,真的要全部杀掉吗?”
“上校同志,我给你讲一件事情。”崔可夫在我重申自己的观点前,抢先说道:“第70集团军在夺取了布列斯特要塞后,有两名团级军官到要塞里去查看守军当年战斗的痕迹,结果被几名卡明斯基旅的士兵打死了。听到枪声赶来的战士们迅速地抓获了这几名士兵,虽然随着而来的指挥员声称要将这些俘虏送上军事法庭,去接受应有的审判,但我们的战士却没理睬自己的指挥员,直接用刺刀将俘虏全部挑死了。
如果我们放过这几百名俘虏,并将他们带回这里,你认为我们的战士会如何处置?是将他们送进战俘营,还是全部就地枪毙?”
对于崔可夫的这个问题,格尔曼迟疑了半天,才回答说:“司令员同志,我认为我们的战士会自作主张,将这些俘虏全部杀死。”
“上校,既然你知道就算把俘虏带回来,也会被我们的战士杀死,那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崔可夫说着朝格尔曼摆了摆手,吩咐道:“你立即去给莫纳科夫少校发电报,让他们解决掉卡明斯基本人和这群俘虏以后,就尽快率领部队返回吧。”
“司令员同志,上级给我们的命令是消灭卡明斯基旅。”格尔曼小心地提醒崔可夫:“如今只消灭了三百多人,剩下的一千多敌人该怎么办呢?”
“你怎么这么笨啊。”崔可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发呆的格尔曼,没好气地说:“既然德国人要逮捕卡明斯基,就是觉得他这条狗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只要他一死,我想德国人也不会再容许这支部队继续存在下去,完全有可能将剩下的士兵遣散,或者打散分别编入别的部队。”
“懂了,司令员同志,我这些全明白了。”格尔曼搞清楚崔可夫的用意后,立即表态说:“我这就去给少校发电报,让他尽快率领部队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