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军长同志。”盖达尔和政委夏平对视一眼后,有些得意地向我说道:“在我们的河边阵地前面的冰层上,至少摆了三百多具法西斯侵略者的尸体,受伤逃回去也起码有上百人。而我们只伤亡了不到两百人,而且伤亡几乎都是在德军的炮击中造成的。”
四团这样的战果,让我感到非常意外。在我的想象中,虽然四团处于防守的位置,但在德军的炮火打击下,至少会损失一个营以上的兵力,没想到伤亡会这么小。我先招呼两人坐下后,有点吃惊地问道:“盖达尔中校,你们团的伤亡为什么会这么小,要知道德军的炮火可不弱啊?”
盖达尔面带微笑地回答说:“军长同志,当敌人的炮击开始后,我们的指战员就暂时躲进靠近河边的建筑物,隐蔽在楼里的地下室里。等敌人的炮击结束后,再回到各自的阵地。”
“一团也是这么打的,可是他们的伤亡就要远远超过你们。由于隐蔽的建筑物被德军的炮火命中,成班成排的指战员被埋在了倒塌的建筑物下面。”对于他的回答,我不满意地说道:“我想搞清楚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们的指战员隐蔽在河边建筑物的地下室里,会伤亡惨重,而你们却伤亡极小呢?”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夏平政委站了起来,对我说道:“军长同志,请允许我向您报告。”见我点头表示同意,他又接着往下说,“您有所不知,靠近河边的房子是石质建筑,几乎都是用大块的条石修筑成的,所以在炮击中受到的损毁,要比一团范围内的那些砖混结构的建筑小得多。唉,可惜啊,等这一仗打完,可能扎波罗什也和斯大林格勒一样。再也找不出一栋百年建筑了。”
我听完夏平的话,正想问问为什么在仗打完以后,城里会再也找不出一栋百年建筑。听到外面冷不丁传来的爆炸声,我立即明白了夏平说这句话的含义。等到战斗结束时,估计城里的所有建筑不是被德军的炮击炸毁,就是在空袭中成为了一片废墟,那些有着悠久历史的建筑逃脱不了灰飞烟灭的命运。
天快黑的时候,外面的枪炮声渐渐地停止了。我先给谢杰里科夫打了个电话。向他了解一团防区的情况。谢杰里科夫在话筒里如释重负地说道:“军长同志,德军发起的冲锋再次被我们打退了,冲入城里的敌人已基本被我们消灭……”
听到他这样汇报,我的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在放下电话前,为了稳妥起见,我还特意叮嘱他:“晚上要派出部队在浮桥附近警戒,防止德国人趁夜色再次冲过桥来。”
“明白,军长同志。”谢杰里科夫迅速地回答说:“我立即安排晚上担任警戒的部队。”
我放下电话,听着外面已没有枪炮声再传来。便对面前的两人说道:“我想到河边的阵地去看看,你们谁陪我走一趟?”
盖达尔和夏平的脸上立刻显出了为难的样子,两人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简单地用眼神交流了片刻,随后夏平笑着说道:“军长同志,依我看您就不要去了。如果您想了解前沿的情况,我打电话让前沿的指挥员过来,让他向您详细地汇报一下,也是一样嘛!”
我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地说道:“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河边的阵地。”
“军长同志,您看。”夏平指着窗外说,“天色不早了,等我们走到河边。也看不清了。”
我明白夏平这么找理由,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所以我也没责备他,而是笑着说:“夏平政委啊,刚刚您不让我去河边,是因为那里正在遭到敌人的攻击。现在敌人的攻击停止了。您又说天要黑了,这不是摆明不想让我去查看你们团的阵地嘛!”
听我这么说,夏平知道自己的拖延战术没效果,只好苦笑着说:“好好好,军长同志,既然您坚持要到河边去看看,那我就陪您一块去吧!至于团长同志,还是让他继续留下指挥部队吧。”
我们沿着街道的交通壕往前走着,越往前走,街道上的弹坑越多。有几段交通壕都被路边倒塌下来的砖石堵得严严实实,我们不得不爬出交通壕,从还冒着青烟的建筑物中间穿过。
但我们接近河边阵地时,空气汇总弥漫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之后的怪异气味,无声地告诉着我们,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激战。
“指挥员同志,”一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战士站在我们的面前,挺直身体向我报告说:“副排长阿给夫中士向您报告,我们排正在打扫战场。”说完,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面前,等待着我的命令。
“请稍息,中士同志!”我客气地问道:“你们排的工作很多吗?”
“是的,指挥员同志。”阿给夫肯定地回答说:“我们刚把自己同志的尸体收集起来,都摆在那栋房子的墙角,等收拾完德国佬的尸体以后,再来掩埋他们。”
“你们排在战斗中伤亡大吗?”看到远处房角下整齐摆放的战士遗体,我不禁感到了一阵心酸,我努力地控制着情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阿给夫中士:“排长在什么地方?”
“我们排牺牲了19个人,负伤后送的有11个人,排长在战斗中牺牲了。”阿给夫在回答完我这个问题后,又接着问道:“允许我们继续干下去吗,指挥员同志?”
“当然,那还用说,”我有些慌乱地回答他说,“继续干下去吧!”
我们来到了河边的阵地,沿着被炸得千疮百孔的战壕往前走,夏平深怕我搞不清楚阵地上的情况,还边走边向我解说:“军长同志,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个阵地,是在河边的一个土坡上,前面是平缓的堤岸,再过去就是结冰的第聂伯河。河对面就是德军阵地,不过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我们会冲过去似的,甚至连简单的防御工事都没有,部队宿营和堆放物资的帐篷,就安放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说到这里,夏平长叹一口气,没等我问他为什么叹气,他已主动地说了出来,“可惜我们没有远程火炮,否则就可以炮击敌人的集结地,让他们尝尝我军炮兵的厉害。”
听完他的这番话,我只能苦笑着回答说:“虽然你们师有两个炮兵营,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却必须部署在城东和城南方向,用来对付德军可能发起的装甲突击。”
“军长同志,”夏平左右看了看,见除了跟在我身后的尤先科,其余的战士都和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便压低声音悄悄问我:“您真的认为德军还会从东、南两个方向同时向扎波罗什发起攻击吗?”
“是的,夏平政委。”对于他的这种怀疑,我毫不迟疑地回答说:“你别看德国人这两次发起的进攻显得有气无力,但其中隐藏着巨大的阴谋。曼斯坦因主动地撤出扎波罗什,是为了引诱我们更多的部队进入城内,他好来打一个漂亮的围歼战。如今虽然只有我们这一支部队进入城内,但在其它的方向,德军却取得了不小的战果,甚至成功还切断了第6集团军的交通补给线。这样一来,这个城里围住了多少部队已无关紧要,德军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地吃掉我们。”
“情况真的这么危险了吗,军长同志?”夏平被我的话吓得大惊失色,他有些失态地问道:“难道最后等待我们的,就是被德军围歼的命运吗?”
为了不引起他的恐慌,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担心,夏平政委,事情还没有到最危险的时刻,我们还有转败为胜的机会。”
听到我说得如此轻松,夏平的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他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后,庆幸地说道:“军长同志,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视察完四团的阵地,我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军指挥部。看到我回来,基里洛夫和维特科夫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等我喝过维特科夫端来的茶水后,基里洛夫将厚厚的一叠纸递给了我,同时说道:“奥夏宁娜同志,您看看这个吧,对我们接下来的战斗会有很大帮助的。”
我接过那叠纸,没有马上就看,而是好奇地问基里洛夫:“政委同志,您给我的是什么东西啊?”
“还能是什么,”基里洛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的表情,“您不是要找当年第63步兵军军长彼得里夫斯基将军的战报吗?这些都是将军在第聂伯河地区作战时,上报的全部战报。为了方便您的阅读,我已整理过了。”
“谢谢您,政委同志。”听说手里这叠纸上居然记录的是彼得里夫斯基当年的战斗经历,我顿时情绪激动了起来,目前的情况,和他当时是何其相似啊,只要我把这些资料看完,相信就能尽快地制定出一个详细的突围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