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他就是条疯狗

“你最好识相点, 别妄想搅和他们的生活。要不然...”

“不然会怎样?”另一个声音接过罗太太的话。那个人走过来,大刺刺地坐在林珞旁边,手搭在她的肩上, 跷着二郎腿, 抖着桌上的咖啡直颤。

“你是谁?”罗太太打量着,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不客气地问。

“哎哟, 罗学长母亲真是年纪大了,爱忘事。应该好好滋补一下才好,免得一不小心, 得了老年痴呆,大小便失禁。刚刚娶进门的儿媳妇, 刚渡完蜜月就要当护工, 伺候您可不妙!”这番话勒翰说的够绝, 够狠。

“你...没教养,这么跟人说话。”罗太太被气得一时语塞, 傻子都听得出来,他是跟林珞是一道的。她稍镇静后,又不忘夹枪带棒的指桑骂槐。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

“这话你还真说对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谁要是敢欺负我老婆, 我就是只疯狗, 会紧紧咬住她不放, 直到让她一想起我, 就会浑身发抖。汪汪汪!”勒翰最后还学了声狂犬, 旁若无人地叫了一通,惊得罗太太一身寒意。

“老婆, 这里的格调跟你太不搭了。多呆一会儿,可是对人生最大的浪费。我饿了,我们还是回家做饭吧。”

“好。”林珞被勒翰揽在怀里,只留下气得不轻的罗太太,愣在当场。

车子从新上路,两人依旧没多说话。气氛却不像刚从蹦极谷回来时,那样和谐,车内弥漫着沉闷而凝重。

勒翰的胸膛里,像是被堵着一团棉花,憋的他喘不过气。像罗太太这样的人,他生在勒家,自小看的不在少数,以往都是置之不理,或是掉头就走。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跟一个老女人犀利正面交锋,只因他的女人,不能受别人欺负。 •TTkan•CO

他本应大呼痛快,逼得那老女人脸红脖子粗,又哑口无言。可心里却闷闷地痛,心疼她受到的如此待遇,还有一点点内心深处的小受伤。她为了前男友做了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他跟罗启辉根本没有可比性,几乎是完败!

“先不回家。”林珞先打破了沉静。

勒翰转着方向盘,恢复往常的痞痞的坏笑。“老婆,你还有余兴节目?”

林珞看他眼中色色的小火花,白了他一眼。“你不说饿了吗,先去菜市场买菜。”

虽然与他想的有所出入,但大吃一顿还是让人愉悦的。更重要的是,她还有心思做饭,说明罗太太的话,还不足以让她没胃口。

菜市场的人不多,刚过吃饭的点儿。

林珞轻车熟路的,走到较偏的蔬菜摊子,卖菜的阿姨正端着一碗面条吃着。见来了主顾忙放下碗筷,招呼起来。“姑娘,今天想吃点啥?”

林珞对她笑笑,显然是认识的。她挑起了黄瓜,茄子,阿姨忙拿着方便袋,帮撑着袋口,不忘自夸。“黄瓜老好了,早上刚来的,看,上面还顶花带刺儿的。”

林珞又选了西红柿,阿姨利落地称重算钱。“一共是28.7,老主顾算你28.5。”

林珞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阿姨没接过钱。犯难地说,“姑娘,有没有零的?”又看向她身后的勒翰,顺理成章地说。“问你老公要,他肯定有零钱。这年头成家的男人,口袋里都是一把把的小毛票。”

勒翰习惯性地抓抓头,看向身旁的林珞,她没出声解释,那就算默认啰。打开钱包,果真很给面子,有一张五十的。

阿姨麻利找零钱,嘴也没闲着。“看你们结婚不长时间吧?小伙子不用不好意思啊,我家那口子,兜里连张五十的都少见呐。俗话说,女人得哄,男人得管。”

勒翰连连点头称是,心情愉快,准确地说是心花怒放,吹了一路的口哨。

林珞睨向他,实足像是得到香蕉的猴子一样。“喜欢上买菜了?”

“喜欢那个阿姨。老婆,下次我们还来这买菜。”他心中又开始了臆想,‘连路人甲都能看出他们是情侣,小爷就不信,近水楼台得不到月。’

“你去洗菜,一会我来炒。”林珞分配着工作,上楼去换衣服。

“遵命。”勒翰拎着菜去了厨房。

林珞径自上楼,她站在父母的卧室门前。

肆虐的回忆狂潮,向她席卷而来。这扇门里,锁着她太多太多的美好。童年的幸福,她不输给任何一个小孩儿,父母的疼爱,也不比任何家长少一分。

青春期鲜少的叛逆,在家庭的温暖下,显得微不足道。爸爸还常常开玩笑,自家的女儿要模样有模样,要才艺有才艺的,怎么就没个男孩,找个借口来家里玩呢!

一家三口的幸福,她以为会一直延续下去。如同她相信,罗启辉就是她这辈子,可以托付终生的那个人。

这一切的一切,现在想来,像是两个美丽无比的梦,醒来才发现,冰冷的现实,才是她长久以来的真实处境。

勒翰洗好菜,走到台阶前,本想去叫她,却猛然看到她站在那里。看她发呆的神情,应该站得时间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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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是她父母的房间,对于失去父母彻骨铭心的痛,他懂。在心里的那道伤,不敢触碰,不能忘记,也不想提及。

一定是今天姓罗的老太婆,让她受了刺激,让她想到父母。他知道这时候,她最需要的是,用缅怀过去来平复心中的委屈。

他默默退回去,在转身之际,他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她像是要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犹豫着直到手心沁出汗。

她低着头轻轻倚在门上,那动作好像是在窥探,当年那个穿粉红裙子小女孩的纯真往事和初尝爱情滋味的白衣少女。

一滴泪悄然滑过脸庞,落在攥着门把手的手背上。

这冰冷苦涩的泪,在无言地提醒着她,此刻就算再没勇气来支撑着自己,也要拿出林家的骨气,为自己仅剩不多的尊严,而努力一次。

紧闭着双眼,轻易转动但并不容易的这道心门。在父母去世后只打开过一次,如今依然是那样的沉重。

四周一片雪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布,遮挡着所有的过往。她来不及细看,拿起床上的纸箱,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勒翰看她抱着一个纸箱冲出门外,怀里的像是有一颗快要引爆的□□。他跟了出去,见她直奔胡同口的垃圾筒。

林珞随便朝一个垃圾筒,把纸箱扔了进去,却被一个恶声恶气的人叫住了。

“喂,你知道不知道垃圾分类?回收的、可利用的、不能再生的,要按着不同的类别放啊!还说我们乡下人没文化,我看你们城里人的素质,也高不到哪里去。”

一个穿着环卫制服的女人叫嚷着,老大不乐意地,把林珞刚扔的纸箱掏出来,扔到她脚下。

“看好了,这是不可回收的垃圾筒,看都不看一下就乱放。都是你们这种人,加大我们环卫的工作量。”环卫女人敲着垃圾筒,噹噹作响。

纸箱里的物品,像熟透到腐败的石榴,被高空扔下,红红的石榴籽滚落一地,触目惊心。

林珞蹲下身,拿起小熊存钱罐。那是他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他说零钱方便做公车、地铁买票。

这支棒棒糖是那年情人节,巧克力都卖疯了。他实在买不到,最后只找到它。她当时依然很甜蜜的,把它捧在手心,舍不得吃,一直留到过期,仍小心珍藏着。

铁皮饼干盒,是他担心她夜里画画,怕她饿着又懒得去买,特意准备的。神奇的是,里面从来没有空过,装满了她爱吃的糖果和小食品,直到......

‘咕嗵’一声声随着它们沉入污秽的垃圾筒,心好像也随之落入谷底。

最后剩下的是一本旧相册,那里装着她大学末年里的青葱岁月。她记得每一张照片里面的故事,灿烂的笑颜,承载着当时的浓情蜜意和对未来最梦幻的期许。

“喂,这位小姐,你能不能快点,我还着急回家吃饭呢。”环卫女工不耐烦地催促着。

勒翰看着她艰难的,一件一件扔着曾经心爱的宝贝,心像被人塞满了柠檬,又酸又疼。为她心酸,为她心疼。

他走过去俯下身,拿过她手中的相册,轻声说。“老婆,够了,别再勉强自己了。”

林珞抬头望向他,那个平时满脸戏虐,说话不正经,此时眼中充满了关切和诚恳。太阳的余晖,刚好逆光撒在他的周身,淡淡的,暖暧的。

林珞的眼中微微温润,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容,站起身,才发觉双脚麻麻的,有点不稳。

他及时抓住她的手,她感到这双包裹自己的大手,真的好温暖。人人都说,十指连心,她能清晰体会到,自己冰冻的心,正在他的化解下逐渐消融,感受爱的温度。

“我没事,你不是说过吗,倒着走路会摔跤的。”她将那本相册抛了出去。

今天就当作是跟过去的种种告别,她要勇敢迈向前方,虽身姿狼狈,但总算是可贵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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