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多了,龙鹰愈感到狄仁杰的不凡,魅力十足,难怪武曌这么信任和依赖他。而经他推介的人,个个身任要职,像张柬之,自己便目睹狄仁杰一手捧他上相位的过程。所以狄仁杰一天不赞成武曌废李旦另立皇嗣,以武曌的权倾天下,仍不敢轻举妄动。
桓彦范转入正题,道:“我只知奚国现在的情况。自阿会氏成为大酋头后,国力大增,领地已不限于老哈河流域,而是东接契丹,西北至突厥,南拒白狼河。人口约在二十万至四十万间,分为五个部落,就是阿会部、处和部、奥失部、度稽部和元俟折部。每部设俟斤一人主其事,以阿会部最大,为五部联盟的首领,所以我们称阿会部的李智机为奚王,他所在的饶乐都督府,等若奚国的京城。但实际上奚族仍是个以she猎为主,逐水草而居的部落民族,但畜牧业非常发达,也是他们的财富来源。因国势强,生活相对安定,在一些河谷地,已有奚人耕种务农。”..
狄仁杰问道:“李智机是怎样的一个人?”
桓彦范苦笑道:“我见过他两次,仍弄不清楚他。他今天可以英明果断,明天又变得畏首畏尾。他最大的弱点或许是好se和易被人左右,容易耽于逸乐,年轻时曾有过一番作为,现在该近五十了,只懂回顾昔ri的光辉。”
崔玄暐道:“听说位居第二大,处和部的俟斤古都反是个人物。对吗?”..
桓彦范道:“古都有奚族大帅之称,年纪不过四十,全赖他多次抵着契丹和突厥的吞并,对李智机颇有微言,但对本族却非常忠心。”
万仞雨道:“这个消息非常有用。”
张柬之问道:“奚族有没有常备军?”
桓彦范如数家珍的道:“基本仍以部落战士为主,平时各归本部,如常生活。有事时俟斤吹响战号,不论在多远也赶回来组成联军,随大酋出征。李智机的情况特别点,有五百死士,保卫他的牙帐。”
又道:“能令战士佩服的,只有比他们更出se的战士。你们三人在武宴大显身手,已赢得他们的尊敬。特别你们狠挫他们切齿痛恨的岳中迁,对说服他们,会有意想不到的神效。”
狄仁杰道:“老夫最担心的事,是奚人发觉丑神医丑是够丑了。却不是神医。”
众人失声大笑,只有龙鹰苦着脸,哭笑不得。
张柬之笑道:“放心!我们的鹰爷可能人之所不能。”
众人再次狂笑。
桓彦范道:“但要分化契丹人和奚人,殊不容易,他们同种同族,语言相通,住地相邻,又在突厥和我大周两大强国压逼下,非不得已。是不会助别国来对付自己的兄弟。唇亡齿寒,他们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龙鹰问道:“契丹人又如何呢?”
桓彦范道:“契丹王是李尽忠,头号猛将是孙万荣,尽忠的李姓亦为我朝所赐。孙万荣是突厥现在最顾忌的人。武功高强不在话下,但确是有勇有谋,兼且野心极大,早晚会取李尽忠之位而代之。唉!”
龙鹰讶道:“桓将军为何叹气?”
崔玄暐道:“他是为‘峡石谷之战’叹息。孙万荣以三万战士,前年于峡石谷击败我们由曹仁师率领的八万大军,令曹仁师全军覆没。实为我大周的奇耻大辱。最令人难堪的,是我军接着在峡石谷再败一仗,也是全军覆没。”
狄仁杰道:“圣上闻报后,连续两天吃不下东西。”
龙鹰恍然大悟,难怪武曌如此着紧此事,还亲自筹谋,为的是要借他龙鹰之手,洗雪辱恨。
万仞雨双目厉芒闪闪,冷然道:“我要亲手斩下他的首级。”
桓彦范道:“我们都在等待你们创造奇迹。与孙万荣交手,没有一次不是损兵折将而回。到幽州后,你们可向娄帅和老郭查询奚人和契丹人的现状。老郭对契丹人很有认识。”
龙鹰灵机一动,向万仞雨和风过庭提议道:“你们的送药团,可由郭将军为我们挑选两个jing通奚语的人,也等于jing通契丹话,更要弄清楚当地环境,会对我们有帮助。”
万仞雨和风过庭欣然同意。
龙鹰现在最珍惜的是寸金难买的光yin,虽意有未尽,仍不得不偕万风两人离开。三人急步离开皇城,由风过庭带路到飘香楼去。
飘香楼就在董家酒楼附近,气派比不上芳华阁,却是砖木结合的五层楼,最高的两层,由于视野无阻,可尽览洛河一带的美丽景se。
三人连袂而来,把门者岂敢怠慢,先交给迎客的鸨母招呼他们在客厅坐下,又飞报飘香楼的大老板成吉。
龙鹰见厅内只有十来人在等待上楼,道:“又说因花秀美来了,这里天天爆满,但眼见的人并不太多。”
风过庭道:“这叫时间尚早,加上飘香楼比芳华阁昂贵,不是欢喜便可以来,而是要花费得起。”
此时鸨母媚娘一脸谀笑的来了,未语先笑的道:“三位大爷,老板要来和你们打个招呼。秀美正在悉心打扮,准备伺候三位大爷。”
笑声传来道:“原来是鹰爷、万爷、和风公子连袂而来,飘香楼何幸,得蒙三位爱宠。”
龙鹰一眼看去,立即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时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三人进入最高第五层的厢房,厢房向北开有两个落地大窗,外边还有个放置几椅的大平台,雕栏围绕,尽览洛河区和皇宫皇城的夜景。
龙鹰和万仞雨情难自禁的从敞开的门步出平台,凭栏望远。
风过庭打赏打发了送他们入房的媚娘和俏婢,又吩咐她们不用进来伺候,来到龙鹰的另一边,仰望夜空,道:“噢!下雨了。”
绵绵雨丝,纷纷降下,远近灯火,似给笼上一重重由绵絮织成的轻纱,不真切起来。洛河不时有舟艇驶过,与两岸动静对比,如梦似幻。
龙鹰目光投往上阳宫,找到甘汤院的位置,想到当年独隐于荒山小谷,何曾想过有一天竟会住进这座中土最繁荣壮丽的大都会,还有三位如花美眷,刻下正在深宫之内盼他回去共度良宵。
三人面对如此不寻常的美景,后天远行在即,各有所思,一时想得痴了。
小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风格独特的花秀美淡妆雅服的进来,瞥见三人倚栏而立,吩咐随她来的俏婢关门离开,悄悄走出平台,挤入龙鹰和风过庭间,凄迷的美目投往远方,举起手中的觱篥,吹奏起来。
能穿透骨髓的篥音像时光的流沙般,在茫茫夜雨的虚无里缓缓蠕动,起始时似有如无,宛如一个个沁人心脾的单音,不旋踵纺织成一段段神秘迂回的不知名古调,若似她正以音符为五彩,乐段为笔触,描绘歌颂某一片可思不可即的遥远土地。
在她的觱篥描绘出来的图像和营造的感人气氛下,乐音时而萧索幽咽,时而高吭入云,语言被大幅比下去,显得苍白乏力,只有她吹奏的竹管以她独有的言情方式说出最动人的描述,描绘着舍此之外再没法表达的深刻情绪,记忆深处的难忘片段。
令人心灵颤撼、抖尽所有装饰弄巧、清越优柔的篥音破入茫茫的夜空,孤独远旅、下方的皇宫皇城和洛河区,全臣服于盘旋在其高空上、激越明亮的清音下,迷蒙的夜空,亦正为她的吹奏沧然泪下。
篥音冉冉逝去,一曲已终,龙鹰三人竟说不出话来,也不愿喝采叫好,怕会破坏眼前神圣奇异,被乐音封印了的气氛。
花秀美垂下乐管,香肩分别贴着龙鹰和风过庭,美目凝注雨绵绵的朦胧远方,容se苍白。
好一会后,万仞雨叹道:“万某人到这一刻才明白,为何风公子每次到飘香楼来,不用见到花大家,已可心满意足。”
风过庭真的不想说话,但又不得不回应他,道:“在下还是首次得闻花大家的觱篥,若曾听过,肯定会抛开一切,晚晚往飘香楼跑。”
龙鹰暗享挨着她香肩的迷人滋味,感受她动人的血肉,道:“花大家已说出我们三人最想听的话了。”
万仞雨最清醒,提醒他道:“但还有最想知道的事呵!”
龙鹰首次别过头去,细审她如刀削般的轮廓,微笑道:“觱篥源自龟兹,对吗?”
花秀美朝他瞧来,蒙蒙的秀眸亦像外面下着的丝丝飘雨,若无其事的道:“鹰爷确是非常人,秀美没有看错。”
龙鹰道:“默啜希望秀美为他达到甚么目标?”
花秀美漫不经心的道:“他奢望我嫁给未来的大周皇帝。”
三人明白过来,默啜用的正是屡试不爽,最厉害的美人计。以花秀美能倾国倾城之se,又多才多艺,歌舞俱jing,不论登位的是武氏还是李氏,谁能抗拒?
龙鹰道:“这只是默啜的长远之计,眼前之计又如何?”
花秀美深深瞅他一眼,目光回到烟雨蒙蒙的凄迷景se,道:“灭契丹,吞奚国,并龟兹,然后全力西攻吐蕃,建立起史无先例的突厥汗国。对他来说,中土女帝当权,皇嗣之争如火如荼,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可无限的扩展领土,直至中土被他践踏在铁蹄之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