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徐其容酒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醒过来时只觉得腹中饥饿,头有些晕,然后嘴里一股子异味。
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华裕德的书房里面,软榻前放了屏风,应当是怕她被光线所扰,特意挪过来的。正琢磨着叫虞夏前来伺候,就听到华裕德放下书的声音以及开口问道:“醒了?”
徐其容嗯了一声,然后便听到华裕德开口吩咐人:“去给你们奶奶把醒酒汤端过来,再打一盆热水来洗漱。”
接着眼前一亮,软榻前的屏风被挪走了,华裕德端着一个细瓷碗,又恢复了平素稳重的形象,对着徐其容勾了勾嘴角,语气轻缓而柔情:“可觉得难受?”
“还好。”徐其容摇了摇头,然后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华裕德笑着在软榻旁边坐了下来,道:“本来就是我把你灌醉了的,再叫醒你,那岂不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然后看着徐其容的眼睛道,“还是舍不得的。”
徐其容脸微微有些红。
华裕德把细瓷碗送到徐其容嘴边:“这是温热的花蜜水,你昨日喝了酒,这会子嘴里怕是味道有些难受,先漱漱口,等下喝了醒酒汤再喝养胃的粥。”
一开始对于华裕德的周到徐其容还感到诚惶诚恐,可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她也能坦然接受了,只是平日里对待起他来也更加的尽心。两人都加倍的对对方好,这日子怎么可能不越过越好。
徐其容就着华裕德的手,喝了几口花蜜水漱口,然后又吐回细瓷碗,华裕德拿了锦帕给她擦嘴,把细瓷碗放回小桌子上,又坐回软榻一侧,把头搁在徐其容肩膀上,闷声闷气问道:“你不会喝酒,为什么不说?”
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华裕德时常有这种黏人的小动作,徐其容也习惯了,笑道:“我若是说不会喝酒,夫君要与谁喝酒?”
“自然是与你喝酒。”华裕德听了徐其容那故意带了点醋意的话忍不住笑。“可是你早告诉我你不会喝酒,咱们就喝梨花春或者桃花酿了,梨花春和桃花酿里面,一个加了甜美的梨汁,一个加了香甜的桃花蜜。喝起来甜滋滋的,也不容易醉。你要是喝梨花春或者桃花酿,起码不会几杯酒下肚就一醉醉倒第二天下午。”
徐其容脸一红,她是不怎么会喝酒,她姐姐却是喝酒的能手。听说锦姐儿刚出生没多久,徐亭远那个时候还年少,就用筷子蘸着埋了好几年的高粱酒给徐其锦舔。因此家里面逢年过节,小孩子被允许陪着一起小酌的时候,她的酒总是姐姐喝的。
华裕德忍不住笑着问道:“我知道你们妇人聚会,也总会喝一点小酒的。你怎么办的?”
徐其容把人推开,自顾自的穿衣裳:“不过是碰碰唇罢了,若是行酒令,我就借着别的事情躲得远远的,以前有姐姐护着我,现在有北郡王妃在,旁人不敢放肆,玩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说得轻松,真遇到了,哪有那么容易。只是以华裕德如今这等身份。她又不能不出去应酬那些女眷们。
华裕德沉默了一瞬,等徐其容开始系袄裙的带子的时候,忽然开口道:“树大招风,等过几年。天下大定了,咱们就做一个富贵闲人,谁也不出去应酬,就咱们两人,以后或者还有咱们的孩子,在花间对饮小酌。你若是醉了。我还像现在这般照顾你,好不好?”
这话的意思竟是要放下到手的权力,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徐其容吃了一惊,猛地看向华裕德:“西京城那边传什么消息来了?”
又问:“陪着你做富贵闲人,我倒是愿意得很,可童儿和初八怎么办?你的仇……怎么办?”
最后一句话,徐其容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敢问出口的。虽然成亲以后华裕德对她好到了骨子里面去了,可他的仇就是他的旧伤疤,她一直不忍心亲自动手揭一次。
华裕德神色有些激动,有些欢喜,仿佛就等着徐其容问这一句话。明明想说得很,他忽然就不想那么快把事情说了,非要吊一吊她的胃口,他喜欢看到她关心他,担心他。
华裕德笑道:“陈晋凌到底是童儿和初八的叔叔。童儿是没有上皇家族谱的,手里又没有兵权,除了我这个老师又不与别的什么人交好,陈晋凌自然是放心得很。至于初八,年纪还小,我已经跟陈晋凌说好了,到时候选一块人多富足的封地,让他承他父亲贤王的爵位,由童儿陪伴教导他长大。这样就没有咱们什么事了。”
徐其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华裕德,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华裕德见她这般正经的样子,也不好继续逗弄下去了,开口道:“至于我的仇,说不得可以报了。”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她虽然不知道他的旧仇旧怨具体是什么,却也看得出来,华裕德的仇家便是华家。他这么说,就是说华家要遭难了?
她先是替华裕德感到高兴,然后又有些担心,这么一来,不知道华惟靖怎么样了。
像是看出徐其容在想什么,华裕德正要跟她细说,就见虞夏和紫韵带了白屏几个小丫鬟,端了醒酒汤、鱼片粥和洗漱的热水进来。
华裕德止住了话头,笑道:“等用完鱼片粥,我陪你去花园子里面走一走。”然后笑道,“咱们院子里那几株桃树,都三月初了,还光零零的。也许是雨后乍晴,昨儿个忽然就打了花苞,今儿个已经是繁花满树,看着一片烟霞烈火。”
徐其容一听,探头往窗外望了一眼,果然看到几枝斜过来的桃花。一边洗脸,一边笑道:“等下拿了剪子,咱们挑几枝,梅瓶里面养的腊梅花枝早就败了,也该换下来了。”
说到腊梅花枝,华裕德神色有些恍惚,他想起那次在杏林医馆外面与徐其容相遇,她就是带着丫鬟在剪腊梅花枝。
徐其容看了华裕德一眼,也想起了旧事,笑着道:“当初在杏林医馆外面剪腊梅花,我被风雪伞遮住了眼睛,没有看到你的样子,只闻到药香,想着这位公子怕是体弱多病。等你走了,采榴才感叹,说你长得真个儿好看。”
说这些话的时候,徐其容眼睛亮晶晶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