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出来拿。”西门庆站起身来重新走到门口,接过了托盘。
“爷,您还有什么吩咐?”伙计站在门口,一付焦虑的样子。西门庆看的出来,这屋子里好像有什么伙计畏惧的东西一半,他在本能的躲避着。
“哦。没什么了,你可以走了。对了,等你们大茶壶回来,告诉他,我在等他。”西门庆做着嘱咐。
“这个您不用操心,大茶壶每天巳时回来的时候,都是直接回他的房间,并不在水榭阁里多做停留,当然了,这个时候的水榭阁也没什么事。您吃着,我那边还有事。”伙计鞠躬就要告辞。
西门庆站在门里,他的眼睛并没有看伙计的脸,而是看着地面,确切的说是看着伙计的脚尖。他发现在伙计说话的时候,脚尖开始向右侧转动,这代表这个伙计随时想要逃离这。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这伙计还怕鬼不成!难道大茶壶的房间里有鬼?开玩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怪。
西门庆想到这里,豪爽的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那伙计就好像得到了特赦一般,头也不回的走了,几乎是一溜小跑,迅速的消失在了拐角处。西门庆端着托盘,二次的回到了大茶壶的屋子里,端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他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仔细的审视这其中的食品。东西很简单,两个馒头、一碗豆浆、一碟小菜,的确如同伙计所说有一些粗糙,但是对于有些饥饿的西门庆来说,这是相当不错的饮食。
他掰了一小块馒头放到嘴里嚼了嚼,馒头里面还带着热气,很显然是刚出锅不久,看来这伙计的手脚也比较麻利。想到这,西门庆端起豆浆来轻轻的喝了一口,豆浆的温度,比馒头还要温暖。这两种温暖同时也温暖了西门庆的情绪,把他的食欲再度加温,西门庆拿起筷子,夹着小菜大口的吃了起来。
不长时间,两个馒头就已经被吃了一个,当西门庆准备拿起另一个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有些饱了。不对,不应该说是饱了,西门庆随水平时并不是什么大肚子汉,可是毕竟是个男人,也确实是有些饭量,并不是这一个馒头半碗豆浆能够打发的了的,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这剩下的一个馒头,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张嘴吃下去。
怎么回事?在西门庆停止了进食之后,一种本能的抗拒和忧虑,爬上了他的心头。他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刚才伙计的动作,他那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神,和急于离开的样子。难道这房间里,真的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不,不,西门庆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怪,一切的事情其实都是因为不了解,就好像武大背后和自己店里马鞍上的字儿,如果不详细调查的话,也会认为那是鬼魅所为,可是在调查之后,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些人利用特殊的手段,给其他人造成的幻觉。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神秘……吗?就在西门庆内心无比笃定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在武宅院子里所看到的东西,在十一月十四日夜晚的圆月下,那些撕裂生命的活尸。当时的西门庆处于那样的环境中,似乎恐惧到了极点,以至于他根本感受不到那是真实发生的事。因为如此,在事情结束之后,他对于十四日晚所发生的事,本能的回避着,从来也不去思考细节。但是现在想想,那些鲜血与可怖,历历在目,那难道不是神秘吗?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秘,也许……这间房子里,也存在着那样的神秘。
现在西门庆明白自己为什么吃不下去饭了,因为这种若有若无的战栗感,他甚至说不明白,这种战栗感是真的因为周遭的环境,还只是内心的回忆和着一些错觉在作祟。西门庆越是试图去分辨这其中的真伪,这种感觉就来的越发强烈。终于,他被这种感觉折磨的不敢移动,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总感觉,如果回头的话,就会突然的发现一张诡异的脸、或是一只腥红的眼睛正在对着自己。
理智不断的告诉西门庆,这都是幻觉,背后什么都不会有。但是他就是不敢回头,不但如此,剩下的半个馒头,也是说什么都不敢吃了。并不是吃饱了,而是空虚的胃,被这些思想所填满,再也容不下托盘上剩下的馒头和豆浆。
此时,西门庆面对着大茶壶房间的门,他感觉门外阳光灿烂。冬日上午的阳光正照着这个小院,此时虽是隆冬,院子里并没有花花草草可供观赏,可那平时的石块和瓦砾,在此刻的西门庆看来居然比最为艳丽的花朵还要芬芳。但门框里面的世界是阴暗寒冷的,房间窗户上的窗纸显得有些过于的厚了,低矮的太阳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它的光线完全的刺过这层看似轻薄的屏障,只有一点点漏网的光芒,如同在大网捕捞的时候从网眼里溜走的小鱼一般,游荡在室内的空气中,使得室内并不像黑夜那样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这点光芒怎么够?这点光芒怎么能够驱散这沉重的寒冷?
西门庆看房间的门越久,就越觉得室外有多么的温暖明亮,而室内则恰恰相反。他被恐惧完全的束缚住了手脚,现在的西门庆连一个关节都不敢动,他害怕自己贸然的动一下手指,身后的那张血盆大口就会突然出现,一口咬掉他的半个脑袋。在他脑海里所勾勒的图画当中,已经有了那张大嘴在穿透他的颅骨之后所崩出的骨头渣还有自己的脑浆和血液混合着的,说不请到底是什么的液体。西门庆不知道他怎么从这个角度看到自己的样子,难道这就是灵魂出窍?
西门庆连思想都快不敢转动了,他感觉到周围好像有一张网,而这张网的每一个网眼都是一只眼睛,这些眼睛穿透了他的躯体,正审视着他那颗焦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