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然大怒的声音瞬间穿透了两人的耳膜，赵薇妍扭过头，视线中，表情凌厉到几乎狰狞的老太太像喷着火的龙，眼睛死死看着她。
不仅是他们，连在外面的乔蝶锦都被吓到了，脚步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在做什么？说啊！”恍惚间，老太太已经走了过来，许宁川搭在赵薇妍肩膀上的手渐渐松开。
她重获了自由，却觉得气氛压抑得可怕。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许家老太太，但赵薇妍仍然没有费多少功夫就猜到面前老人的身份。
“妈，你怎么来了？”许宁川的表情很快恢复了镇定，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云淡风轻。
门口还站在乔蝶锦的身影，他抿了抿唇，“小锦，你先回去工作，顺便把门给关上。”
这一点，老太太没有反驳，她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外面的人都不是她的家人。
“好。”乔蝶锦低着头，苦涩应了一句。
她徐徐将门带上，阻隔了里面与外面。
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了。
乔蝶锦茫然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同时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小锦，咖啡没送进去呢。”
她扯了扯嘴角，“许总说不喝。”
办公室里，硝烟未止。
老太太看许宁川的眼神，是又失望又难过的，至于赵薇妍，在她眼里对她的恨，不亚于跟赵父了。
“我怎么来了？我若是不来，你跟她在这里要发生点什么？我若是不来，又怎么会知道赵薇妍竟然名副其实地在许氏上班？”
老太太说得气喘吁吁，仿佛要被气晕了过去。
五年来，她还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动气的。
“您先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许宁川扫了赵薇妍一眼，眉头紧蹙。
她的目光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人，静静地靠在墙上，仿佛与墙融为一体。
额头上落下的发丝，让她的神情多了几丝安谧，但老太太的出现，显然破坏了这份美感。
直到许家老太太的声音再度响起，赵薇妍才抬起头。
“许总，我可以先下去了吗？”她开口，无视老太太喷火的眼睛，也无视许宁川凌厉的视线，将自己置身事外。
她挪开，将脊背从墙上抽离，腰杆挺直，仿佛没听到老太太难听的咒骂。
“我还有工作需要做，就不多打扰许总和和老夫人了。”赵薇妍也不消他们的答案，兀自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老太太看直了眼睛，抬起还在发抖的右手，声音尖锐得不像上了年纪。
“你听听，这是什么语气？她就是这样教养？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家还是总裁夫人？在你面前的是公司的老板，老板还没发话，你凭什么走？”老太太说着，干脆小跑过来，一把拽住赵薇妍的手，强行拖住她。
手腕的刺痛显示老太太用了不小的力气，赵薇妍如她所愿停下脚步。
她不看许老太太，只是看了许宁川一眼，嘴角含着一抹嘲讽的笑。
“许总，你赢了。”赵薇妍的声音平静中透露出冰寒。
而短短的三个字，更叫人不得其解。
许宁川那张线条分明的脸便是如此的反应。
老太太金色的镯子在手腕上一摇一晃，赵薇妍的笑容越来越淡。
“论道行，我确实不是许总的对手。这个点，还有刚好出现的老夫人，您若是要计较过去的事，又何必这样大费工夫呢？”
却偏偏是她在这里，并且被许宁川抵住在墙壁上的时候，老太太出现。
天大的火要朝着她撒，都情有可原吧。
“赵薇妍，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许宁川的脸一冷。
“是不是胡说八道，您清楚得很。”
许老太太听着我们你来我往的好几回，脸色更臭了，以为自己是死人吗？
“你们够了！”
她松开赵薇妍的手，气得发青的脸转向许宁川，偏偏儿子什么表情都没有。
“宁川，你跟我说清楚，为什么赵薇妍在这里上班？多久了？还有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就怕她跟许宁川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妈，现在是上班时间，您这样闹像什么话？”许宁川没有直视老太太的问题。
办公室的隔音再好，也不经老太太这样震天响地大吼一通。
“我这是闹吗？你跟赵薇妍才是胡闹。你爸爸怎么去世的，你忘了？你当初因为她的原因，就要到手的毕业证被扣押，你也忘了？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一个赵薇妍？现在你呢，在做什么？对她还没有死心吗？”
赵薇妍的手得到了自由，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等老太太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赵薇妍，你走什么走？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
“这笔债许总已经算过了，如果老太太还要算的话，那不妨跟您的儿子算吧。”
说完，赵薇妍将办公室的门一关，直接消失在他们面前。
就这么走了，还将责任推到了她的儿子身上。
老太太被气得脸色越发青白了，“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教养？还说是千金小姐，我看乡下人家的女儿都比她懂事。宁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跟她旧情复燃？你外面的那个小锦怎么办？”
说着，揉了揉自己的手，心里暗恨。
刚刚就该一巴掌甩到那个赵薇妍的脸上，现在人都跑了，她还没来得及下手。
许宁川转过身，瘦削的背影一点点远离，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
他的声音慢慢飘到老太太的耳中。“您不是不喜欢小锦？怎么突然提起她？”
“比起赵薇妍，乔蝶锦好上无数个等级。不对，这不是重点，宁川，我命令你，立刻把那个赵薇妍开除，还有，不许她在桐城。”
老太太的话里充满霸道。
当恨一个人有了理由，连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她都嫌弃，更不要说她很赵薇妍的理由多得没法数。
“那您去吧，如果您有本事办到，我也不阻拦。”许宁川头也不抬地说。
全身心放在了眼前的文件上，但是絮乱的心，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老太太大步
走过去，一把抢掉他面前的文件。“我若是办得到，我也愿意让她尝一尝痛失家人，众叛亲离的味道。”
——
赵薇妍回到办公间，李洪涛顺口说了一句：“刚才有位老太太来找你。”
“嗯，我知道了。”
回答完，她像一道幽灵一样，飘回自己的座位。
赵薇妍看着办公桌发呆，直到老太太转移阵地，来到业务部闹。
“赵薇妍呢？赵薇妍，你给我出来！”
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来到赵薇妍的身上，眼睛带着好奇又疑惑，还有淡淡的关心。
随之而来的，是老太太身影，年过半百的她走进业务部，目光环顾一圈，最后落在赵薇妍身上。
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走了过去，站在赵薇妍的面前，高傲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你竟然还有脸在这里上班？赵薇妍，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滚出我儿子的公司，以后，永远的离他远一点。”
老太太显然是豁出去了，完全无视办公室里众多的眼睛，一张脸上只剩下怨念与厌恶。
“如果你还要点脸的话，就立刻离开，否则我也不介意跟你动手。反正我活到这把年纪了，不在乎这点名声。”
老太太第一感觉是要动手的，但最后还是咬牙忍下来了。
她要用自己的教养，衬托出赵薇妍的没教养，总不能人家咬你一口你就跟着咬回去吧？
赵薇妍浅浅一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您当然可以不在乎这点名声，因为您丢的是您儿子的名声。”
“你……”老太太被这句话刺得恼羞成怒。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在猜测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太太的身份，以及赵薇妍跟她之间的过节。
上官彦随后慌慌张张地走进来，看到老太太的那一瞬，就跟看到了希望。
“老太太，您怎么来这里了？我先送你回去。”他伸出手想去搀扶她，却被许老太太推开。
“我怎么不能来了？你别劝我，今天赵薇妍若是不走，我就不介意闹得人尽皆知。”
“您不用闹得人尽皆知，我这就走。”赵薇妍冷下脸，甩下一句话转身。
她在门口遇到许婧，这一次，许婧脸上的恨意不再掩饰。
赵薇妍的脚步顿时停下，许婧像暴怒的狮子一样，径直冲过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手，一巴掌对着赵薇妍的脸打过去。
“赵薇妍，还真的是你！”伴随而来的，是许婧痛恨的声音。
在许婧跟她只有两步远距离的时候，赵薇妍就猜测她可能会这样做，顿时往旁边一闪。
而不知何时下来的许宁川，也伸手拦下许婧的动作，不管是赵薇妍闪了还是没闪，许婧的手也无法打到她。
“哥，你拦着我干嘛？”许婧试图挣扎，手腕却被许宁川牢牢捏住，痛得她眼睛冒出泪花。
动静这么大，不少公司的员工都拿他们当戏一样看。
许宁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赵薇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许婧，看来你越来越不知所谓了，如果你还要那份工作，立刻回去上班。若不然，以后也不要想在许氏立足！”
许婧的脸倏然变白，嘴唇发着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哥！”
“你有三十秒的时间考虑。还要，许婧，我唯一一次警告你，如果今天的事还有下一次，你就不要再回许家。”
许婧看向赵薇妍的母港带着不甘和痛恨，最后在许宁川的警告之下，尖叫了几声，转身跑了。
他没看赵薇妍一眼，扎进业务部，老太太还因为赵薇妍的事跟上官发飙。
整个部门的人此刻已经猜到老太太的身份，在看到许宁川来的时候，吓得忙低下头，假装忙碌。
“三天内把庄氏的订单拿下。”许宁川看着大家，平静的说了一句。
顿时众人脸色刷白，跟墙壁有得一拼。
三天内，这是要他们加班加到吐血的节奏？
许老太太看到自己儿子出现在这里，表情先是一僵，随即轻哼着撇开视线，一副我没做错什么的样子。
“上官，你送老太太回家。”
“什么回家，我不回……”许老太太下意识反驳。
目光撞到许宁川冷得刺骨的眸子，顿时上声音一停。
上官彦点头，来到老太太的旁边低声安抚。
赵薇妍走到公司的一楼大堂的时候，手臂被许宁川抓住，他一声不吭地拖着她走进总裁电梯。
在门快合上的时候，她听到许老太太跟上官彦说话的声音，来不及看清他们在哪个方向，电梯的门叮的一下关上。
密闭的空间，她跟许宁川在一个不是很安全的距离，男人眸光深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许总，你这是什么意思？”赵薇妍面无表情地问。
今天见到许家老太太和许婧，她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淡定得多。
她以为看到她们，她会很心虚，很害怕。
事实上，什么都没有。
而她们，除了许婧之外，许老太太没有动手也超乎赵薇妍的想象，而动手了的许婧没有得逞，却在意料之中。
但这个意料，并不包括面前的男人出尔反尔。
“什么意思？你走什么走？”许宁川依然是那副表情。
赵薇妍觉得好笑，事实上，她也笑出来了。
“难道我该留下？留下承受着许总时不时的怒气，以及许家老太太的怨念？”
许宁川冷笑，“这就受不了了？那当初为什么来许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赵薇妍扯了扯嘴角，来许氏的目的，现在想想，还挺可笑的。
她扬起笑容，“大不了我支付许氏相应违反合同的钱，许总满意了吗？”
“赵薇妍！”他气得呼吸起伏不定。
“许总不需要这么大声，我听得到，耳朵没聋。你拦着我干什么？是继续算账呢，还是像你母亲说的，对我难以忘怀？”赵薇妍说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底带笑。
许宁川从没觉得这张虚伪的脸有此刻这般，那么让人讨厌。
“叮”的一下，电梯门开了，许宁川率先走出去。
赵薇妍
站在原地不动，目光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出来！”他在外面命令，霸道而冰冷。
“我认为没什么可谈的了，也谢谢老太太今天这么闹一出，不然一时间我还真的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辞职。”
“赵薇妍，你认真的？”他的手挡住正要关闭的电梯门。
黑色的皮鞋亮的要反光，跟他的气质相符。
像门神一样，横在电梯门处。
“许总，最近经常出电梯事故，我不知道许氏的电梯质量如何，但是还是劝你，不要这样站着，很危险。”
赵薇妍的开腔，让男人冰冷的脸勾出一抹笑，“你这是关心我？”
“你若说关心，也算是吧，毕竟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又是跟我在一起的，到时候我就真的成了杀人凶手，怕是你妈这一次就不会放过我了。”
顿时，许宁川的笑容凝在脸上，脸色迅速变为铁青。
公司里还有人，赵薇妍不想闹得路人皆知，干脆从电梯里出来。
“你到底还有什么理由，非要拦着我不可？”她拉下脸，冷冷的问。
最后，赵薇妍干脆甩开他的手，从另一边的电梯离开。
——
乔蝶锦的脚步不知何时来到许宁川的身边，默默看着远去的电梯发呆。
许宁川回过头，就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宁川！”乔蝶锦在身后叫住他。
许宁川的脚步果然没再动，乔蝶锦小跑着跟上，等她倒了许宁川的身边，他又继续往前。
意思不言而喻，她将张开的嘴巴合上，默默跟在他的身侧。
他们之间的低气压感染了二十一楼的其他员工，大家大气不喘地看着他们，知道回到许宁川的办公室。
他反手关上门，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仿佛被勒得太紧。
“今天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许宁川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比她更快。
乔蝶锦张口，无力地问：“我现在算什么？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吗？”
她本想说赵薇妍跟他家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是看到许宁川的冷脸，突然没了那份勇气。
更叫她心惊的是，许宁川在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沉默了。
男人的沉默，代表了什么？
乔蝶锦的眼泪刷的一下往外涌，“原来如此！”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中途撞到了一个同事也没有注意。
出去之后，乔蝶锦跑进洗手间，镜子上是她自己的倒影，双目微肿，通红，眼泪从两个眼角涌出，打湿了她精心描好的眼线，黑色的颜料顺着眼睛往下涌，也模糊了她的半张脸。
“呜呜呜”的哭声，穿透了洗手间。
哭到后面，乔蝶锦甚至反胃得想吐。
她对着洗手池，“呕”了几下，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浑身脱力，乔蝶锦最后靠在墙壁上，呼吸急促。
半响回过神的时候，她又一阵干呕，捂着小腹，乔蝶锦怔怔发呆，似乎她的例假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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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赵薇妍跟褚擎天约好一起吃晚餐，地点是他定的，她只需要到时候出席。
本以为在餐厅能看到褚景煜，事实上在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并不适合在，因而她到的时候，只看到褚擎天一个人。
他坐在角落里，表情跟以往她看到的一样，沉默着带着平静，但他身上经过岁月的洗礼而流露出来的内敛，却是赵薇妍少见的。
“来了？坐吧。”褚擎天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赵薇妍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看着她的表情就被他收入眼底。
等她挪步到褚擎天的面前，他才开口，低沉的声音像醇厚的佳酿。
“让你久等了，路上有点赛车。”赵薇妍颔首，拉开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
他给她叫了一杯橙汁，等赵薇妍差不多缓过气来的时候，褚擎天才开始点餐。
“想吃点什么？这家餐厅的意大利面不错。”
“那就来一份吧。”赵薇妍深吸了口气。
这一趟借着吃饭而相谈的约会，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才步入正题。
“褚总，关于我姐姐的事情，麻烦你了，也谢谢。”赵薇妍抓紧手里的包包，为了一个赵薇熙，她将自己卖了。
褚擎天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背靠着椅子，作势认真听她讲的表情。
“举手之劳。”他开口的四个字，短促而有力。
是不是举手之劳，赵薇妍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到赵薇熙，他徐徐问了一句：“现在你姐姐怎样？放出来了吧？”
赵薇妍点头，就在她来这里之前，赵薇熙刚刚被接出来。
刚见到赵薇熙的时候，她也不太相信。
足足瘦了一圈，脸色蜡黄，神情呆滞，若非是那张脸，赵薇妍还以为赵薇熙被掉包了。
但是受过了牢狱之苦，变成这个样子，尤其是赵薇熙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吃苦的人，说起来也真的不是太意外的事。
“已经没事了。”赵薇妍点头。
她捧着柠檬水，最终还是开了那个口。
“关于结婚的事，我想或许还有些话，我该跟你说清楚。”
不想将来闹出什么误会。
也顺便让他知道自己的一些情况。
“嗯。”褚擎天抿了一口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应答。
赵薇妍深呼吸，双手交叠在餐桌底下。“我很喜欢景煜，当然我也愿意拿他当亲生的孩子来疼，以弥补他过去缺失的母爱。我也可以答应，婚后不再生孩子。”
她的话引来褚擎天诧异的一瞥，不生孩子这个要求，她似乎说得有点严重了。
他的目光这般直白，赵薇妍不可能感受不到，她不敢跟褚擎天对视，却露出一脸无奈的笑容。
褚擎天难得开口，“我并没有这么苛刻的要求。”
“我明白，这只是为了能尽量地给景煜更多的母爱，但是还有一句话，我还没说完。”赵薇妍的心脏一缩，眼眶发热。
他的目光越来越深，就像要穿过她的内心。
赵薇妍硬着头皮，缓缓吐出一句：“其实，我也有一个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