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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傅明泉静静的放着水,看着清水漫过衣服,打湿了后颜色变暗,“我有半年没有收到肖凛的信,你知道的吧?

柴静欢的手停了停,轻轻地“嗯”了声。?

“可是这女孩也真奇怪,居然又开始写了。”傅明泉微笑着,转过头来继续说,“和以前一样,简直就像没有收到你的信似的,一切没变。”?

柴静欢也转过头来,水溢出了脸盆也没有去管。?

傅明泉替她把水龙头关掉。失去了水流声的洗盂间倏地显得特别的安静。傅明泉看着柴静欢的眉慢慢地聚拢了,眼里也闪过一丝沉思,仿佛因为自己的话而被触动了,便又说:“怎么,难道肖凛真的可能没收到信?若是没收到信,便没有理由中间停隔了半年吧。难道是因为要高考?但也不至于不吱一声啊。还是希望借这个空档让你担心一下?”?

傅明泉杂乱的自言自语令柴静欢也不免猜测起来。手在脸盆里渐渐握紧,拧住的衣服有些变形。低头俯看着脸盆,里面的清水隐约反应出她的模样,带着几分扭曲。柴静欢心中一窒,突然说:“我不知道。?

这个声音有点大,将傅明泉吓一跳。?

“我不知道,所以你问我我也不能给你回答。”柴静欢闭了闭眼,有些冷漠地说。?

“那么我问你,”傅明泉突然凑近了看她,“这几个月没有一点消息,你担心过她吗?”?

柴静欢并不回避她的眼光,而语气也更淡了:“担心,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事,既不是她的,也不是你的。”?

“你一定要把自己剥离得这么开吗?”傅明泉有些气恼,手拍了一下脸盆,溅出些水来。?

“我早说过的。”柴静欢低下头去,开始洗衣服。?

“为什么……”傅明泉想着,“为什么你不喜欢她了?”?

柴静欢没有给她回答。两个人的对话又陷入僵局。其实她们俩关于肖凛的对话,经常如此。?

“柴静欢。”米莲走了进来,端了杯子拿着牙刷,“你们快点,要熄灯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米莲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突然笑起来:“干嘛像一对冤家一样。?

结果还是没有人理她,米莲只好耸耸肩,自顾自地刷牙洗脸,完了后亲昵地拍了拍柴静欢的腰:“快点啊。”?

柴静欢微微挣扎了下,拿米莲没有办法,而再抬头,却看到傅明泉眼睛发光,表情却十分地古怪。便问:“怎么了?”?

傅明泉没有说话,低下头去,拧开水龙头,清洗最后一遍。?

看到米莲那般对柴静欢,她突然想起很多东西。?

关于米莲复吸毒品的事里,虽然大家后来都知道米莲那是演戏,可是她和柴静欢的关系亲密却并没有因为事情真相的明了而变得清白,反而总有些关于她们的谣言频频传出。后来,她也几次三番注意到她们确实走得近,有时堪称形影不离。最近米莲也常拿柴静欢洗澡的事和自己开玩笑,话语里总有一种拎不清楚的暧昧。?

这些东西不去想还罢了,一想到,心里就渐渐止不住的怀疑,边角轮廓也清晰起来。?

有些话在别人嘴里,只是猜测,却并没有完全往那方面想。毕竟米莲在牢里呆得久,同监舍也是各色美人却从来没有闹出什么事,所以都不认为米莲有多少心思在里面,只认为大约是好玩,寻个固定的玩伴罢了。至于柴静欢,杀得便是情人,看上去也不太像沾染那种习性的人。?

可是傅明泉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对于她来说,柴静欢便是这其中的人,如果她真的是只对女人动心的话,像米莲那种女人,要喜欢上并不太难。?

难道……?

突然的一个想法,惊得傅明泉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瞪着眼看着脸盆里的水,在晕暗的灯光下荡着微亮的光,却刺目得很。?

傅明泉一时呆若木鸡,柴静欢也想不透她在想什么,自己正好洗完了衣服,便端了脸盆,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还没走出几步,一只沾着水的手便猛地从后面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臂。?

柴静欢回头,傅明泉依然是那副受惊的模样,活像见到了鬼似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傅明泉艰难地开口,头皮都像是要炸开似的,“觉得米莲怎么样?”?

“米莲?”柴静欢微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在想,”傅明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对她有什么看法?”?

就是再笨也该反应过来什么,柴静欢随即变了脸。她不是没听过一些风言风雨,但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就算队长问起来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所以一向不在意。而这种话别人问无所谓,傅明泉问,便似在她脸上掴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你似乎要问的不只是这个吧?”柴静欢甩开傅明泉的手。?

傅明泉心里挣扎了下:“我只是想不通,肖凛那么好的女孩,你怎么就不喜欢她了?”?

“所以你认为我是因为移情别恋了?”柴静欢微眯起眼,“我不再喜欢肖凛,和别人无关。她应该上大学了吧?大学生活丰富多彩,她会有收获的。”?

“想来你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傅明泉苦笑,“算我多嘴,抱歉。”?

柴静欢回到监舍的时候,看到米莲正倚在床边。天气渐热,米莲似乎又特别怕热,这种时候她总是开着上面的扣子,露出白皙的皮肤和漂亮的锁骨。?

怎么可能呢?柴静欢在心里笑着。不想让感情牵绊自己,任何情感都不想要,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地方喜欢上别的人,那不是更加的痛苦。?

“看什么?”米莲挑起眼来微仰着头看她,随意地自带出一丝媚态。?

“没什么,”柴静欢蹲在床边拿衣架,“只是想到有人刚刚开了个玩笑,实在是好笑的。”?

“哦?”米莲站起身来走到监舍门边,看着傅明泉从远远的洗盂间走过来,“看来你和她关系确实不错。”?

柴静欢立了起来,脸上有些疲倦之色:“我和谁关系不都是这样,和你也一样。”?

米莲好半天才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监舍里其他人有些已经躺在了床上,听着两人的对话,总觉得透着股子莫名的压抑。?

和柴静欢的谈话崩了,傅明泉便再没有找她说过什么。十月,信似如约而至,而她看着信里依然平淡自如的话语,也动了心思。是不是应该劝劝肖凛,不要再写信了。因为她写的东西,那个人根本就不想看。所谓的绝断信,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有任何踪迹回音,甚至让她疑心那都是自己的错觉。?

有时候看着信,傅明泉也会有特别的冲动。肖凛虽然读大学了,可是读的是哪所大学却没有说过,在哪个城市,也只能去看邮戳了。就像是在一场梦境中,明明人的声音听起来是很清晰的,可是人影却总是在影影绰绰地飘摇着,让人抓不住,充满无力感。?

想要帮帮肖凛,可是柴静欢却总是一副撞了南墙绝不回头的绝然,使她发力都无从起始。而自从那日怀疑过她和米莲之间的暧昧后,无论看到她们俩在干什么,都总控制不住的往那方面去想。好在似乎受到了她那日的话的影响,柴静欢好像并不像以前那般与米莲亲近了。?

这种事情,事外的傅明泉能发现,米莲当然更早就能发现。?

事情起于洗澡事件。因为起初不曾留意,所以米莲也一时没有想到是从什么时候起,柴静欢便拒绝与她一起洗澡。如果米莲要洗的话,柴静欢宁愿放弃自己洗的时间成全她。这事让米莲有些郁闷。细心如她,立刻发现柴静欢不仅如此,如果能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尽量地避免开;如果实在有事,也一定会拉一个人在边上,这个人还多半是康康。康康对于米莲的好感,米莲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一向认为康康将她定位于可以给予方便的靠山,并不觉得康康真对她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