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说要降,并没有什么书面的东西。
看得出来曹很高兴,一张满是油光的黑脸上,褶子被挤得层层叠叠,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更难找到了。
张锋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曹到底是老了。
“黄盖要降于本王。哈哈!”曹虽然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些老人才有的征兆,可是中气还是很足,这位早年征战沙场的矮锉子底子还在。
“虽然没有书信,”曹很满意在座各人脸上惊讶的表情,踌躇满志道,“但黄盖被周瑜小儿于军中杖责二十,打得皮开肉绽,却是众人亲眼所见,探子亦有回报。作不得假。”
不等曹收敛脸上的笑容,一片惊讶又变成了质疑,郭嘉不见了脸上的嘻皮笑脸,上前一步,顿了顿,在众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了口:“魏王,如黄盖真心来降,则对收复江东是好事一桩,可要是周瑜之计……”
原本敢给曹劈头浇冷水的,除了郭嘉就是张锋。可是由于某些众人选择性遗忘的东西,一向无法无天的张锋也不敢做这出头鸟了,因此郭嘉是唯一的眼药专家。
有了郭嘉打前站,后来者这才有勇气站出来说些自己的想法,倒不是曹不让别人有想法,只是他们都知道,曹现在已经不太喜欢跟自己想法不一样的想法。
“魏王,黄盖可是江东孙家的三代元老,其人姿貌严毅,若说这样的人也会降,怕是江东人心已乱,可唾手可得。但是,也正因为黄盖在江东已历三世,怕是威信地位无人可比,他又如何会轻易得罪周瑜,得此大辱,转而投向魏王?”程昱同样是老资格,有时张锋见曹都要站着,可是他却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在曹面前有自己的座位。
但是就如和昱,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魏王这越老越敏感的神经。先是稍稍的描述了些黄盖真降的好处,然后才婉转的提出自己的疑心,也比较容易让曹接受一点。
但是曹似乎并没有疑心黄盖会得罪周瑜这件事,就他看来,这事再平常不过。就算黄盖忠心耿耿,但是地位被如今大权在握的周瑜压了下去,不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无私的人也是个人,是人就有私欲。周瑜不过三十出头,黄盖已经四五十了,绝对的元老。再加上曹大军压境,心里承受不住的人必然有异样的表现,需要来发泄心里积累的压力。因此,曹认定黄盖被仗责问题不大。
“真降假降,并不重要。黄盖就算是假降,一只孤兵,于孤之数十万大军中不过沧海一栗,对江东有何增益?”曹倒是没有被程昱的话所打击到,反而兴致勃勃的高谈阔论起来,“如果是真假,嘿嘿,江东诸人中还有几人一心抵抗?”
曹志得意满的高声豪言道:“明年正月,定叫诸位于丹阳城楼上饮宴!哈哈!”
曹如此姿态,有心者倒是不好再开口了,能在曹面前说上话的都不是傻瓜,谁也不会再去找不自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江东明显弱于曹,正应该是团结一心才是,就算黄盖与周瑜有隙,也断不会在这个时候不顾大局的闹内讧。再说了,就算曹和张锋之间有过什么,也不是张锋主动的,都是上位者有些自己的想法,从而迫下位者犯错,才有了借口做出一些例如剪除羽翼、清除不听话者的事。而周瑜明显不是傻瓜,大战之前会得黄盖叛变么?
郭嘉不信,程昱不信,连司马懿都不信。不过看程昱都被曹驳回来了,他没有吱声。
从曹主帐内出来,众人都是忧心忡忡。其实黄盖真降假降,他们都如曹所说,并不觉得重要与否,关键现在曹的心理那种已经盲目自大的情绪,才是他们最忧心的事。
骄兵必败啊!曹显然自大过头了。
张锋突然有种感觉,历史上的赤壁,曹与其说败在周瑜的手里,不如说败在自己的手里。不那么骄傲,不那么自信,深知江南冬天也有东南风的他,怎么会中了周瑜的火攻之计?
一旦被盲目的自信蒙蔽了两眼,就算是强大如同曹也有可能会败啊。
而且如同历史的发展不出变化,这场大战的主旋律还是火攻,曹军就算有再强大的战力,再精良的武器,也不可能站在火里不被烧死。
再说张锋也没发明石棉呢。
“走走,去城里转转。”开了干部会议,大家各自回家睡觉,张锋拉了郭嘉,朝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司马懿使了个眼色,一前一后进了江夏城。
江夏城现在是军事重镇,身为曹孙对抗的前沿,进出管制相当严格,并且严禁渔民捕鱼,违者以通敌罪论斩,绝不宽恕。
江夏关了三门,只有北面的城门在很短的时间内开启,进出的商旅车队络绎不绝,虽然这里要打仗了,同时也是赚钱的好机会,曹再有钱,也有些买不到的东西不得不靠商人们采购供应,自己掏腰包买。出门的车队则是一路往北,往东或者折向南的话必然会遇到曹的巡逻士兵,不由分说就是当场以探子的罪名拿下。
进出城门很严格,所有人都会一一搜身,但肯定不包括张锋+郭嘉这样的重量级组合。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在这里遇刺,相信曹会吐血三天,然后回邺城静养。
“进城溜哒什么来啊,请客喝花酒么?”郭嘉的嘴永远都难听到什么正经话,也不知道他老婆王氏是怎么挺过来的。
张锋一脸的冷竣,这个呆子,也不想想哥虽然有钱,但什么时候出过血,还是请喝花酒。冤大头的事咱不干。
“去太守府。”张锋也难得解释。郭嘉和司马懿一脸迷惑的跟着。
张锋没有穿金甲,看不出是大将军,加上太守府的守卫也是个新兵蛋子,嘴上都没毛的那种愣头青,虽然看出来张锋一行人来头不小,却依旧把他们拦了下来。
“站住,来者何人。非魏王手令不得擅闯太守府。”
太守府门口围了一圈守卫,虽然来的不可能是敌对势力的人,但是他们还是作出了应对的姿态。
拔出刀,大喝一声,集结到一起,死死的将太守府的大门堵住,一付剑拔弩张的样子。
还有几分模样嘛。张锋笑了,掏出曹的手令。堂堂大将军连这个权限都没有还混个屁啊。
张锋身后的亲兵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丝毫没有对太守府的举动有半点动作。
“张锋、郭嘉求见夏侯太守。”没有报自己的官爵,张锋虽是为公事而来,却不太想惊动曹。
以他现在的心境,怕是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好好斟酌一番。
“在此侯着。未有太守命令,不得乱动。违着斩。”新兵蛋子还真是新,听了这两个名字居然没有什么感觉。张锋强烈的觉得自己已经out了。
“是。”没有发脾气,张锋反而亮出满口白牙对着那个新兵蛋子笑了笑。
身后的郭嘉已经大笑起来,天下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张锋是谁,这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张锋觉得很尴尬。
好在没多久,年青的太守亲自出迎。
“姑父!小侄有公职在身,请恕不能全礼之罪。”夏侯称一看自己门口的士兵如临大敌一般严阵以待,又看到张锋的人马全无动作,不觉得脸上一阵火烧。
其实他们做得很对,可让夏侯称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仲权不必多礼,今日前来,有一事相商。”张锋下了马,将缰绳交到不认识自己的那新兵手中。
那新兵脸有些发白。
太守对他如此恭敬,又口称姑父……
什么大人物,自己捅娄子了。
还亏得人家不跟自己计较。
牵着那匹高大的血红马,新兵才发现得胜勾上,挂着一杆金黄色的方天画戟。
这……好象天下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用啊。
新兵突然觉得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