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行军速度缓慢。
“此人虽为参狼羌首领之子,可终究是汉羌混血,不受汉人认同,也不会被羌人所接手,你认为此人能成事吗?”戏志才思索了一夜,压抑在心中的疑问还是问出来了。
“不知道!”
牧景骑在马背上,缓缓行走,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轻松愉快的笑容。
“不知道?”戏志才十分不满意这个回答。
“的确是不知道!”
牧景道:“用他,适逢其会,不过是在这一盘战略部署的棋局之中添一步闲棋而已,至于他能不能成事,还要看他的造化!”
“若是他不成,我们可损失不少!”
戏志才闻言,额头顿时浮现一丝黑线:“按照你承诺了,武器,粮食,战甲,甚至派兵前往支持,对我等来说,这付出了若是没有收获,可就损失严重了!”
“志才,你做过生意吗?”
“生意?”
“商贾之道,亦知为道!”牧景轻声的道:“投资和收益,有时候不需要成正比,我们要有冒险的心态,才能赚的大钱,你不去尝试一下,你怎么知道不成功呢?”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激昂起来了:“此事若成,我们可就赚大了,得参狼羌之助,可在羌人部落之中撕开一道口,雄兵长驱直入,如后花园般来去自如,既可得人口资源,亦可得地理优势,北可窥视凉州,南可绕路入巴蜀,对我等来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天大的利益,说什么,这一把也要赌一赌!”
“退一万步来说,此事不成,夭折而亡,也无所谓,我们就当是一个失败的投资,这一点损失,某付得起!”
牧景的话让戏志才陷入了思考。
事实的确如此,风险很大,但是收益却更大,现在的汉中,需要这一条能打开外面难道道路。
“你真不怕他若是得势,日后反咬你一口吗?”戏志才第二个疑惑:“闵吾此人,虽有汉人血脉,却有羌人心性,凶狠狂妄,桀骜不驯,难以驯服也!”
“我并非单单他一个人选,郎嚣七个儿子,不得志的人也不是他一个,我选他,你知道为何吗?”
牧景眯眼,眸光闪烁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
戏志才昨夜看过景武司送上来的闵吾资料,这一份详细的调查资料,让他看到的是闵吾的上半生:“你是说他的孝心?”
儒学以孝治天下。
闵吾身上有孝心,那是羌人没有的东西,哪怕闵吾的小心紧紧是对这母亲,可他终究有了底线,儒学之道,可规矩人生,教化之道,可压住兽性。
他忽然明白牧景为何对闵吾器重的原因了,牧景的心很大,大到秦汉三朝解决不了的东西,他都想要解决,这是何其艰难,却并非没希望。
“闵吾的母亲,虽然是一个普通女子,但是却蕙质兰心,她教会的闵吾太多的汉人利益,我从不畏惧异族,但是我想要的是彻底的同化他们,并非一时之间的臣服,如果我想要汉化他们,需要是一个对汉人文化有绝对了解的人,而且他还必须是一个羌人!”牧景道:“闵吾是最好的人选,不仅仅是参狼羌,而是整个羌人部落!”
“希望我们的付出不会没有收获!”
戏志才淡淡的说了一句,算是全面认可了牧景的这个计划。
“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日后你亲自调度提供给他的东西,记住,不仅仅要给武器,粮食,还要给人,能为他出谋划策的军师,都要给!”
“你想要从这方面掌控他?”戏志才眸光一亮。
“错!”
牧景嘴角微微扬起:“有一句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靠近戏志才太多了,也变得腹黑了,我相信闵吾接触了汉人多了,他也会变得聪明的!”
“滚!”
戏志才没好气的吼牧景一声,这丫的逮到机会就调侃自己,自己这容易吗,做牛做马不算,还等承受时时刻刻被调戏的命运,实在是后悔当年上了贼船啊。
不过牧景有一句话没说错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开始寻思,该给闵吾派遣那些精明的谋士,为他出谋划策呢,自己身边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得和胡昭商量一下,胡昭那厮,可掌着不少人才。
去了时候快马加鞭,速度自然快,但是回程他们并没有召集,足足花费了一天半的时间,第二天中午,他们才进入了南郑城。
回到南郑城之后,两人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了。
因为北武堂即将召集牧军麾下大部分的将领,进行一次的军事会议,这是继去岁突围汉中之后的一次的大集会,更是肩负了裁军目的的会议,十分重要。
无论是牧景,戏志才,甚至是胡昭,都在紧密的筹划之中,尽可能的让事情不至于走到了崩盘的结果。
在忙碌之中,时间进入了七月初。
七月,梅雨季,南郑的天空开始变得阴沉不定,上午或许还阳光明媚,但是到了中午,忽如起来就是一场大雨,还是下个没完的滂沱大雨。
在这阴霾的天气之中,明侯府最后一尊巨头,执掌南书房的明侯府主簿刘劲进入了南郑。
明侯府自然是明侯牧景为尊,牧景之下,明侯府长史胡昭次之,可执文武大事,然后就是明侯府司马,和明侯府主簿,司马戏志才执掌北武堂,明侯府麾所有武事皆归调度,主簿刘劲执掌南书房,调度汉中南阳两郡政务。
七月三日的中午,府邸大堂之上,执掌明侯府这个滂沱大物的五大巨头,以牧景为尊,胡昭次坐,戏志才和刘劲左右列坐,还有一个,美曰其名明侯府的顾问,当为供奉,还是当朝尚书,蔡邕。
“诸位,现在各部将领已齐聚南郑,裁军在即,势在必行,此事某需要你们最后的意见!”牧景十分器重在座的每一个人,因为这是他日后的班底。
自从牧山战死之后,他对汉室,已不存希望了。
他挣扎过。
也放弃过。
现在,他明白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了,在这乱世之中,想要保住自己,保住家人,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也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头上无天,天上无主。
“主公,你确定要裁军?”
刘劲疑惑:“其实以我们目前能力,只要熬过最艰难的一年,还是能养得起这些兵卒的,这可都是百战精锐!”
“这个不用商议了,必须进行!”
牧景道:“我想要的是精兵之中的精兵,我所奉行的并非用人命堆出来的胜利,黄巾军当年何其壮阔,席卷天下八州,雄兵百万不止,可战场上一旦败了,就是兵败如山倒,民夫不为兵,兵卒不为民,忠于一道,方能成大事!”
这是精兵策略。
牧景很久就有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当初为了关东大战,还让当时的南军,也就是如今的黄巾军疯狂扩军,那是实在没办法。
如今他最少有一两年休养生息的时间,这就是他的机会。
他要让麾下的兵卒变成真正的精锐,就是全职军人。
这年头军人可没有全职军人之说,大部分的军人都是没有军饷的,更多只是得到一碗饭吃而已,打了胜仗的时候可以有奖励,可军饷……
所以牧景要改变,从最根本开始改变。
“主公,你计划这一次裁决多少将士?”
胡昭问出了一个关键,裁军事务,一直都是北武堂在筹划,他只是过目商讨,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计划。
“黄巾白波合拼,景平一军,景平二军,黄巾军,暴熊军,各军将会保存一万将士的编制!”
牧景开口。
这是他图谋已久的筹划。
军中无小事,编制十分重要,现在牧军麾下的兵马太过于笼统了,必须要就有一个更加正规和完善的编制,才更好的掌控麾下的大军。
其实说裁军,裁的就是黄巾和白波两军。
暴熊军自从去岁从关中突围的血战之中伤了元气之后,兵丁一直紧张,想要裁决,也裁不掉多少兵马,景平军分家之后,在汉中历经血战,最多裁决一些汉中俘虏转变过来的将士,本军将士,裁不掉几个。
黄巾和白波,皆为黄巾军,而且成分都不是很好,无论是黄巾军还是白波军,战斗力都差一点,这一次,牧景准备把两军合并,挑选精锐。
“四万兵马?”刘劲骇然失色:“是不是太少了吧!”
“裁掉将近三万有余!”
蔡邕已经开始参与了明侯府的政务,从他亲自开始调解明侯府和各大世家关系的开始,他的头上已经挂上了明侯的头衔,这回损他声誉,可为了女儿,也为了自己不曾甘心的朝堂,他还是义无反顾了,他低沉开口:“你可想好的如何安置,若是安置不得当,这将会成为毒瘤!”
“分地!”
牧景淡然开口。
“分地?”
四人闻言,面面相窥。
“汉中的地?”胡昭试探性的问。
“不然呢?”牧景道:“我哪里还有地吗?”
“汉中有这么多地吗?”
“只有不去开垦的,没有开垦不出来的!”牧景冷冷的说道:“汉中才多少人,就凭汉中一郡,只要能开垦出来了,养百万人你不在话下。”
“你这是准备挑和当地乡绅的战争了!”蔡邕道:“先打击了世家,然后对付乡绅,你真不怕他们狗急跳墙吗?”
汉中九县,世家就那几个,可乡绅就不少了,各县乡绅加起来,这将会是撑起整个汉中的中坚力量。
世家以学识传家,不管是财富还是土地,他们认为没有了可以再弄回来,但是更在意读书人的名誉,只要他们认为名誉尚在,一切皆无碍。
可本地乡绅,就是所谓的大地主,他们赖以为生存的根,就是土地。
“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却不一定!”
牧景平静的道:“我不允许汉中有我掌控不了的力量,我不会把他们赶尽杀绝,但是他们若是不识趣,硬是不给我这些即将脱去军装,命苦的将士一条出路,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有利益就有冲突,他已经做好的准备。
“需要我做什么?”胡昭深呼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一次牧景是铁了心,要奉行所谓的精兵策略。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牧景道:“既然是裁军,就需要有遣散费,我需要你们给我筹措一笔钱,这是必须的开支!”
“我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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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昭和刘劲对视一眼,胡昭开口说道:“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牧景胃口大,大的让胡昭胃痛。
…………………………
……
七月五日。
各部军将,齐聚明侯府的大堂之上,城外的府邸还在修筑,而这一座明侯府是临时征辟的府邸,平日也紧紧够维持东西两厢的办事,现在这些大将齐聚一堂,显得大堂就有些狭小了。
“这一次主公征召,所谓何事?”
“听说是为了裁军!”
“裁军,难道流言都是真的吗?”
“这如何是好?”
“主公难道要卸磨杀驴!”
“胡扯,怎么可揣测主公,你不要命了!”
“那他是为何也?”
“或许主公想要安稳汉中而已!”
“……”
各军部曲,校尉将领,交头接耳,他们都是军中粗汉,声音都是雷嗓子,说话可不是窃窃私语,整个大堂都充斥这嘈杂的声音。
不过各军主将倒是稳如泰山。
黄巾军主将黄劭,左列第一座,他闭目养神之中。
暴熊军主将周仓,仅次在下,铜铃般的虎眸闪烁这复杂的光芒,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白波军主将黄忠,陪坐末位,眼观鼻,鼻观心,安然不动。
而右边作为,景平第一军,主将陈到,年少,资历却不浅,安然首位之上,神色很平静,丝毫不受影响之乱。
陪坐第二位的是景平第二军,主将张辽,降将出身,却颇有气势。
五大主将在空中对视一眼,他们的心中已经很清楚今日召集他们前来的目的,只是心中有些忐忑和不解,忐忑的是自己部的命运,不解的是主公为何有如此决断。
但是他们都是历大战之辈,有沙场之稳,不到关键时候,不会表明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