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陷了进去。
二月的微风带着一丝温和却又有些凌厉,初春总还是会少不了寒气。热闹而繁华的步行街,来来往往的人群,显得与它格格不入。
我穿梭在人群中,抬眼看向天空,重复叠加的楼层似乎带来一种压抑感。我看不见所谓的蓝天,入眼的只是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大厦,像是被困住,被捆绑,以及无尽的黑暗让我无法生还。
“初夏,你要好好学习,该收收心了。你爸他也不容易,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你要对得起他啊……”脑海里不禁又浮起早上秦老师的话,我像是被打入了万丈深渊。那种似是被人推下悬崖,跌入深谷的无力和绝望。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也不愿相信。
所以我要离开那个充满黑暗和罪恶感的地方,因为它让我窒息以及恐慌和不安。
因此,我逃课了。
在所有人踏入那个罪恶之地,如同木偶般坐在教室里,任听老师们差遣的时候,我逃了出来。我再也不是像往常一样,听到上课铃声后乖坐在课桌椅子上。而是翻墙而出,离开了这个令我生厌的“牢狱”。
我没想到被学校和老师还有家长一致认为的三好学生——黎初夏同学,居然,翘课了。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大胆,乖乖女的形象也着实不在。枯燥乏味的学习让我心力交瘁,再加上这么一件事,我早已没了学习的念头。它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口喘不过气来,让我呼吸困难却又无能为力。
我怔了怔,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通讯录醒目的“爸爸”二字,眼角不觉有些湿润,悬在半空的大拇指迟迟不敢落下。
静默了有一会儿,我便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继续漫不经心走着。许是想事想的太过入神,没注意到前面的人。
“啪——”一声脆响落入耳中,后是一个男生气急败坏的谩骂声:“走路不长眼啊,手机都被你摔坏了!”
我来不及寻找声音的主人,只是蹲下身,捡起了手机。它的外壳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屏幕摔的有几条裂印。就像人看起来还是健康的,心却已受了伤,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划过刀的心终究会有一道疤痕,即使再怎么修复也不可能完美的一如既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将手机还给了那个陌生人,并向他表示歉意。
“这是我刚买的,屏都被你摔坏了,怎么办,你说?”他留着锅盖头,眉毛扭成一团,愤怒的像头狮子,厉声道。
“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赔给你。”
……
我与那个陌生人争论不休,声音一阵高过一阵,路人不时驻足观看。混入耳中的不只是那个陌生人的咒骂声,还有来自人群的嘲笑。
我本来就心烦意乱,再加上这莫名的倒霉,更觉无力。
“行了乔松,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何必欺负一个小姑娘。”不知何时,耳边响起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我循声望去。
他正瞧于我,然与他四目相对。
他似是有魔力一般,看他的第一眼,烦躁全无。
我看见他黝黑的眸子,清澈明亮,眼里倒映的是我的模样。
我顾不及打量,我只是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只有我一人的眼。
似是与他人隔离,一瞬间,我觉得广场上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
“喂,我说的你听见没有?”一声厉言打断了我的思绪,盯着那少年甚久的眼已然挪开。人群也已散了,面前的是那个陌生人。
“你说什么?”我不解。
“看在屿城的面子上,我决定不跟你计较了,免得某些人说我欺负小姑娘。”他一脸的云淡风轻,不时看看身旁的少年,撇嘴道。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下次最好看见我就离我远点,免得我遇到你就那么倒霉。”
我不予理会,任凭他喋喋不休着。他身旁的少年冲我笑了笑,我只觉心底一暖。
谢谢你,少年。
你一笑,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好了。
离开了纷纷扰扰的人海,忘却刚才的不快,我继续踏上了逃课的不归路。只是,与那少年瞥见的一眼,让我再也忘不了他。
我何时才能再看见他呢?
“咕——”出来已有些时候了,早上也未曾吃早饭,肚子难免饿的叫唤,身上也没有钱,只有微信里还有点零钱。
对了,微信零钱。
我突然来了劲儿,到处翻找着身上的口袋,书包也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见到手机。
我开始慌乱,不知所措。
手机呢?明明放在口袋里的啊,仔细想想。噢,对,中央广场!可是我都走了这么远了,会不会被捡走了?
我顿觉无助,瞬间泪崩。今天为什么这么倒霉,先是被告知不是亲生,后是摔坏别人的手机,现在饿了连饭都吃不了,自己手机也丢了。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地上。它张着大口在狰狞的嘲笑,肆意的笑我。街道两旁的四季青随风摇曳,挥着枝叶掩面而泣,似是可怜我,同情我。风轻拂去我的眼泪,我似乎听见它说:“孩子,不要难过。”
我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纵然热闹非凡,繁华似锦,也还是会有凄凉。
也许上帝是公平的。让我失望的同时又给了我希望。
不经意间,我看见了不远处的电话亭。我想,我终还是幸运的。
我疾走到电话亭,拿起听筒,按下了熟记于心的号码。
“滴—滴——”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电话终于通了,“喂?”
“你捡到了我的手机是吗?谢谢你,你把它还给我吧。”我欣喜万分。
“那你现在在哪呢?我过去把它还给你。”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莫名熟悉。语速不紧不慢,不骄不躁,温和而悦耳。
一刻钟后,我看见不远处有人向我跑来。
待他走近,我才看清他的样子。
是他,那个少年。
同行的还有那个讨厌的锅盖男。
“真是冤家路窄,又碰到你这个倒霉蛋。”锅盖男没好气道。
“行了,别说了。给,你的手机。”少年瞪了他一眼,走到我跟前,将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手机。低头,弯腰,鞠躬,在我起身时对他微笑。
倏然,束起的头发突然散开,如瀑的长发散落在两肩,微风轻起,拨弄着青丝华发。
我愣愣地看着他,脸不由得涨红起来,心里如同小鹿乱撞。我清晰的听到紧促的呼吸声,以及不断加速的心跳声,不光来自于我,还有他。
我从来没有让异性看过我披头发的样子,连爸爸也没有看过。因为电视上总说,披头发是女人另一种性感。
我呆呆地望着他,白皙的脸庞泛起一抹红晕。我看见他看我的眼神,似有若无的欣喜。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那一瞬间,他眼底真的泛起一起涟漪。
“屿城,你在干嘛呢,该走了,下午还要回去上课呢。”锅盖男突然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粲然一笑,指了指我的头发,薄唇轻言道:“扎着更好看。”
语落,他们便转身离开。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们便走了。只听闻锅盖男说起过他叫屿城。
我目送着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心里满是失落,忍不住想要追寻,那么急切的认识他。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陷了进去。
殊不知,这是不是一见钟情。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是我对他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