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好东西要抢,这便是山匪思维。
黑面阎王见了两位美人在眼前,便动了歪心思,想着既然落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便该着由我摆布,猪油蒙心似的却不曾去思考这些人什么背景什么来历,是否惹的起。
他大大咧咧的走过去,半俯身子,一双手撑在人家桌子上,贪婪的用目光将人家俩女眷看了个遍,痞里痞气道:“两位小娘子,此处乃我仙女峰管辖地界,小娘子既然来到此处便是客人,来,随在下一起,与我那天仙般的兄弟坐一处,咱也热闹热闹。”
那中年女子丝毫不惧,反而笑吟吟起身,抱拳行礼道:“在下薛凌然,这位是我师妹薛冰然。我等自南疆而来,到中原寻我师弟,途经贵地。既然大王相邀,却之不恭,多谢了。”
“好,美人容貌出众,又胆识过人,甚得我心,请!”黑面阎王这种人喜欢便说喜欢,也不管对方如何,他似乎天生就不会为别人考虑。对异性“甚得我心”这样的话张口便说,脸都不会红。
旁边桌上的仙女峰小喽啰见大王得了美人自然跟着起哄。而那两桌与这女子同行的弟子不知道是否被吓住,却静静看着,安静的很。
黑面阎王得意,对那掌柜大声嚷:“上好酒。今天爷高兴,兄弟们尽管敞开喝。”
掌柜听了心疼,看来酒窖里那些上好陈酿是保不住了。
但是,钱与命比起来,还是命重要。于是,小二鱼贯而行,霎时间,好酒好菜摆了两大桌。
这二位美人过来,见了司马离忧与姜云曦,那年长者道:“公子真是热情好客,大王才会请我等入席。既然如此,今日,薛某定要好好敬公子几杯。”
司马离忧心里一忽悠,方才,他与那黑面阎王讲话乃是低声而谈,这女子与他们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竟都听了去,可见,内功极好。
这女子始终笑吟吟的,目光柔和,话却说的让人分不出是生气还是讨好,总之,就是,我知道是你撺掇这人招惹我们,我得好好谢谢你。
司马离忧自知理亏,听着怎么都不是好话,便一笑,躬身施礼:“在下姜离,这位是我兄长姜云曦,亦是偶遇大王,德蒙款待。又遇前辈也算缘分,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定与前辈多喝几杯。”
那小姑娘也不言语,就那么笑嘻嘻的看着司马离忧和姜云曦,后来,干脆拖着腮细看起来,一副花痴样。
司马离忧和姜云曦被她看的都不自在起来,一个喝茶一个挥扇。
薛凌然见此,拽了拽那小姑娘衣袖道:“冰然,休得无礼,你都将两位公子盯的不好意思了。”
“师姐,我只是觉得这两位大哥哥太好看了,根本挪不开眼。”说着,对司马离忧和姜云曦道:“两位哥哥,敢问仙乡何处,等我办完事就去找你们玩……”
黑面阎王不乐意了,自己看上的要娶了当压寨夫人的美人怎么喜欢上了自己的梦中故人呢?他虽然心心念念那红枫崖美人,见了司马离忧也甚是喜欢,可他不是断袖,他要娶的得是女人。这倒好,自己还没上手,这眼看着就给人勾走一个,这如何能忍。
黑面阎王哼了声,对薛冰然道:“实话说吧,爷看上你们姐妹二人了,过会儿吃过饭便都随我上仙女峰,老实做我的压寨夫人。我这姜贤弟是难得的美人,可是呢,你也就别想了,你要是胆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就把你喂了狼儿子。”
果然,这厮要强抢。司马离忧看了一眼姜云曦,二人待瞧瞧这姐妹反应,若是一会儿闹起来,他们便动手收拾了这群山匪。
“大王抬爱,”薛凌然丝毫不恼怒,道:“能觅得一个英雄豪气的夫婿乃是我等所愿。如此,我先敬大王一杯。”
黑面阎王就喜欢这薛凌然,大方,美丽,温柔又识时务。
薛凌然亲自倒了一杯酒双手递给黑面阎王。
黑面阎王乐的合不拢嘴,美人敬酒,自然是一饮而尽。
此时,方才还笑嘻嘻的薛凌然突然眼风凌厉,她拿着一支竹筷子就在那盘子上敲打起来,似乎是一支什么曲调,十分悦耳。
黑面阎王刚夸一句:“丫头,有才华,这盘子也能敲打出曲子来……”话未说完便痛苦倒地,满地打滚。
大先生翻天虎和众喽啰一时都吓坏了,这大王是得了什么急症了么?一群人跟着喊:“大王,你怎么了?你哪里难受?”
黑面阎王在地上扭曲着翻滚:“我肚子疼,我心肝疼,我哪里都疼……”
那薛凌然停了击打,黑面阎王便骤然不疼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家大王是着了这两个女人的道儿了。
黑面阎王滚在地上疼的满头满身的汗,他吊着一口气儿发狠道:“敢暗算本大王,快把解药拿来,不然,我现在就让兄弟们砍死你们。”
薛凌然仍旧笑吟吟道:“我乃南疆岐黄宫门人,此次来中原,只是为了寻回我师弟,自然没想过伤人命结仇怨。只是,谁要是敢欺负我等,我岐黄宫的人可不答应。”
“岐黄宫!”江湖上行走多年的都知道这个名字,这岐黄宫乃是与无忧谷齐名的医药宗派,只是,岐黄宫更善于用毒种蛊,手段阴邪,在江湖上所做之事亦正亦邪,名声不是多好。
“是傀儡蛊,果然是岐黄宫!”司马离忧对方才黑面阎王所中之蛊听师父讲过。这个蛊一旦种到体内便很难拔出,施蛊之人只要发出指令,一段密语或者一段曲子,那蛊虫便会躁动,中蛊之人便有穿肠烂肚之痛。
薛凌然听他如此说,便觉此人绝非等闲,中原知道傀儡蛊之人少之又少,便不管那黑面阎王,而是问司马离忧:“阁下师出何门,怎么认得我这傀儡蛊?”
见这些正是此次远赴南疆要找的人,司马离忧和姜云曦便郑重施礼,如实道:“前辈,在下司马离忧,乃是无忧谷少尊主,这位是我密友姜云曦。我等受当今武林盟主钟毓阁主之托,前往南疆,正是要寻岐黄宫,求证一些事。”
那群山贼听着才知道这次是惹了不该惹的人,顿时不敢吱声。
那女子看他们一会儿道:“于私,我岐黄宫不准与无忧谷往来。可是,你等既然是受当今武林盟主所托,我便不能置之不理……”
正说着,只听几声惨叫,便有四五个山贼横尸眼前。每个死者身后站着一个岐黄宫弟子,利刃在手,血顺着那血槽滴落下来。
原来,是那些人趁着薛凌然与司马离忧等说话分神,要偷袭薛凌然姐妹。人家弟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论武功,这些山匪自然不是岐黄宫弟子的对手,只有被秒杀的份。
黑面阎王一看偷袭不成,当场便哭了,哀求道:“女侠啊,仙君啊,可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指使的,饶命啊饶命。”
此时,还有一个人比他哭的还厉害,便是躲在柜台后的掌柜:“完了,终究还是在此杀了人,这下,我这店可彻底要关门大吉了。”
薛冰然又敲了两下盘子,黑面阎王便疼的脸都变了形。那小姑娘道:“你还是老实些,我家这蛊若是没有我们给的解药,就算我不催动,每三十天便会自行发作。到时候便是这种疼法,直到疼死为止。”
翻天虎慌忙陪着黑面阎王跪着求情:“女侠,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家大王,我们仙女峰愿意倾尽所有……”
小姑娘道:“倾尽所有?你们有什么啊,打家劫舍来的钱财?强掳上山的奴隶?”小姑娘哼了声:“我岐黄宫看不上那些带血带怨气的东西。”
薛凌然道:“师妹说的对,你那些东西我岐黄宫看不上。此去向东百里的望月城,有家妙手医馆,便是我岐黄宫在中原刚立的分号。你每月派人去领一次解药,便可活命。可这解药我岐黄宫不是白给的,眼下有件事要你去做。”
黑面阎王一听有活路,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忙爬起来磕头,道:“姑奶奶,您尽管吩咐。”
薛凌然站起来,对跪着的二人道:“你那仙女峰之所以叫仙女峰,是因为那后山百年前盛产一种仙女草,此等草药经我岐黄宫炮制可解百毒治时疫。可惜,后来,武帝一统天下之际,主战场之一便在仙女峰一带,一场大火将那仙女草烧了个干净,自此绝迹。”
黑面阎王忙赔笑道:“多谢姐姐指教,我等竟不知道那山从前还有如此宝贝。”
薛冰然丢给黑面阎王一包种子,他打开看,又圆又黑又小,似乎是草籽。
薛冰然道:“收好了,这便是我等自南疆带回的仙女草种子。”
“这……”黑面阎王还没明白为何给他草籽。
薛凌然道:“你那后山终年如春,又多云雾,最适合仙女草生长。你回去,将这草籽种下,好好看护,等到秋天,这草结了籽便仔细收好,送到妙手医馆去,便能继续领解药。若是没了这草,解药便别想了。”
“好说,好说!”黑面阎王以为什么大事,竟然是借他后山种草。
薛凌然一摆手:“先听我把话说完。这草本身有剧毒,身上有伤口若是沾了便是死路一条。因此,它们生长的地方,水土都会染上毒素。这些毒会蔓延方圆五里。也就是说,你等从此不能再饮那山上的水吃那山上的果蔬。”
黑面阎王愁眉苦脸道:“这……如此,我等岂不是要到山下取水取粮吗?”
薛冰然不屑道:“你等平日里横行乡里,没事便是四处掠夺,腿脚勤快的很,怎么,取趟粮担趟水便嫌麻烦了?”
其实,此刻这伙山贼已经明白,自己那山的情况已经被人家摸了个透彻。即使不在此遇上,这些人怕是也要找上门去。总之,这命中该有之祸事是躲不过的。
那黑面阎王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小人这就滚回去,将这宝贝种到后山去。”
薛冰然又丢给他两粒黑色小药丸:“这是解药,滚吧。”
黑面阎王也顾不得他那仙君美人了,带着剩下的喽啰连滚带爬跑了。
薛凌然又对弟子使个眼色,便有几名弟子将那地上的死尸麻利堆成一堆,不知道洒了什么药粉,那些人竟然化成一股青烟散了个干净。
司马离忧想:“如此诡异的药物,怪不得岐黄宫人人忌惮。”
直到此时,薛凌然才正眼打量起司马离忧来:“司马寒前辈还好吗?”
“多谢挂念,家师身体健康,一切安好。”司马离忧回道。
薛凌然顿了顿,道:“其实,说起来我岐黄宫和你无忧谷本来并非敌对,只是十年前因医治时疫理念不同,产生分歧。我师父用数万百姓性命做赌,与司马寒前辈较量,后来,证明你无忧谷配方更有效。可也因此死了上万人。家师懊悔痛心,才发誓退出中原武林,远赴南疆,有生之年再不踏入中原。”
司马离忧知晓这段过往,也曾和师父讨论过,若是当时无忧谷败了该如何,师父说:“自然是无颜再立足于江湖。毕竟,手中断送了上万人命,良心岂能安宁。”
但师父也说过,他其实也是无百分的胜算,只是幸好他做对了。
于是,司马离忧便如实相告道:“其实,当日家师也并非有全然把握,那种时疫没有前例可考,他老人家曾言,他也是偶尔做对罢了。”他只能言尽如此,牵涉上万人命,实在说不出不必挂怀。
薛凌然道:“医者动辄牵涉人命,何况是一下牵涉了那许多。我岐黄宫断然没有再在中原立足的道理。可去年,我们在南疆竟然找到了中原绝迹已久的仙女草。可惜,南疆那里不能成片种植,便想到带回中原培育。所以,此番,既是为了寻找师弟,又是为了那难得的仙女草,我岐黄宫再踏中原。”
她此时又想起司马离忧说此去南疆寻岐黄宫的事,便问到底是何事牵涉岐黄宫。
司马离忧和姜云曦便将化功散和那诱毒蜂之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师姐,难道是师兄?”薛冰然小声道。
薛凌然道:“化功散确实是我岐黄宫独门所有,那诱蜂之药便不得而知,但也不排除出自阿楠之手,他的制药天赋无人可比。”
姜云曦道:“自太子被害,朝中形势风起云涌,各方势力都在暗自较量。江湖也是多事之秋,除了明面上的极乐帮,又多出了一股神秘势力,似乎是要剿灭武林,争夺什么。若不查明,怕是整个江湖都危在旦夕。”
没想到薛凌然冷冷道:“整个江湖如何跟我岐黄宫有什么关系?当初,我岐黄宫救助了多少武林之人,可是,当出现失误,便人人喊打,将往日恩情忘的一干二净。可见,即便武林正道也多是忘恩负义之徒。”
这下,司马离忧和姜云曦实在无话可说。他们本以为岐黄宫退出中原是出于自责,但没想到,还有着与中原武林结怨这一层缘由。
“不过,”薛凌然道:“我猜想这些应该和我师弟叶宗楠有关,我自会查证。”
她又看了看这两位养眼的小辈,道:“我等这便赶去洛阳,你们也回吧。就算到了南疆,我师父也不会见你们。师父因自责,已经十年不曾见外客。”
司马离忧道:“既然如此,我等便没有必要前去打扰尊师。方才前辈怀疑与令师弟有关,我等愿与各位同回洛阳,愿为寻找令师弟效力。”
薛凌然又恢复笑吟吟的模样,但她客气的回绝道:“此事牵涉我岐黄宫内务,不便外人参与。不过多谢少侠美意。待到了洛阳,若是有需要之处,自会联络少侠。”
“对啊,有需要我定会去找两位神仙哥哥的。”薛冰然笑嘻嘻的说。
话致此,似乎说到了尽头,就差互道珍重分道扬镳了。
司马离忧与姜云曦识趣的告辞拜别。
出那酒楼时,司马离忧将身上所带银票都给了那掌柜,道:“这些银子够你重新置办一处差不多的酒楼。毁了你这地方,算是我等的补偿。”
掌柜的接过银票一看足足千两纹银,真的够置办一家更好的酒楼。当即跪拜,感激涕零。
小丫头薛冰然望着司马离忧背影痴痴道:“师姐,这无忧谷少尊主不但长的俊,心地也是好。”
薛凌然抬手在她那花痴脸上一拧,提醒道:“你喜欢谁都不能喜欢他。师父是不会同意岐黄宫与无忧谷联姻的,趁早死心。”
薛冰然听了黯然神伤,叹息不已。